楚淵只覺得這一覺睡得很沉。
似乎過了許久,他才從沉靜的夢境中醒來,可上蓋著的,卻不是悉的棉錦被。
這會兒不才秋日嗎?怎麼就蓋起了蠶錦被了?
楚淵有點迷茫,又有些疑,他睜開眼睛,眼卻不是悉的福祿壽喜帳幔。
這裏不是坤和宮也不是乾元宮。
楚淵這麼下了結論,這裏既陌生又有那麼一悉,在他久遠的記憶里,這裏是他最後的安息之所。
他退位之後的長信宮居所——建元花園。
退位給興武帝后,他就搬來建元花園,直到殯天離世,他幾乎沒怎麼離開過這裏,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還算悉。
只不過中間隔了重生的那二十幾年,一切又都陌生起來。
楚淵嘆了口氣,怎麼又回來了呢?
這糟心日子,他可不想再過一回了,這裏又沒有蘇輕窈……
不對,這裏有蘇輕窈啊!
楚淵豁然起,坐在那仔細回憶:「在哪裏?」
這時,外面的羅遇聽到靜,上前問:「陛下,可是醒了?」
楚淵聽到他低沉的嗓音,這才意識到,退位之前婁渡洲就已經過世了。
「醒了,起吧。」楚淵道。
床幔被拉開,一束溫暖的照在他臉上,他覺得有些刺目,微微偏過頭去:「把窗子閉一閉。」
宮人們忙裏忙外,很快就伺候好太上皇洗漱更,待他坐到廳堂時,寢殿裏才復歸安靜。
楚淵慢條斯理用早膳。
重生之前他年老后胃口就不是很好,晚上也很難安寢,因此早膳越發簡單清淡,現在就著小菜吃米粥,略用了半碗也才略有些胃口。
他吃了半碗,才佯裝不在意問:「現在是哪年了?」
羅遇不知道他為何如此問,但作為大伴他很合格,便直接答:「陛下,今年是興武二年,現在已經十一月末了。」
楚淵頓了頓,嘆了口氣:「已經是深冬了,難怪已經燒了火龍。」
羅遇給他添了一碗瘦羹湯:「是,昨日剛落了雪,現在園子裏很是漂亮,一會兒陛下可要賞景?」
楚淵點點頭,沒說話,直到他用完早膳,才不經意地問:「現在宮裏還有誰?」
「陛下是問?」羅遇沒聽懂。
楚淵喝茶清口,說:「朕是問你,現在建元花園還有哪位娘娘在?朕都記不太清楚了。」
雖說跟妃嬪們關心冷淡,也從不召見,不過楚淵倒也還很仁慈,每到年節都會叮囑宮人要伺候好老太妃們,不讓們薄待。
若說真還記得有誰健在,卻也不一定,到底已經幾十年未曾關注過了。
不過這不年不節突然問起,還是頭一遭。
因此羅遇也好生想了一會兒,才道:「陛下,如今花園裏只剩熙太妃娘娘還健在,應當住在桃花閣。」
楚淵微微一頓,沒想到便是莫名奇妙回到過去,邊也還只剩。
倒是緣分啊。
他笑笑,突然說:「走,咱們去桃花閣瞧一瞧。」
羅遇只覺得自己幻聽了:「陛、陛下?」
楚淵起,讓宮人給他取來大氅穿上,然後對羅遇說:「安排步輦,咱們這就去。」
羅遇也不知道太上皇唱的這是哪出,趕招呼宮人準備著,一邊跟著他往外跑:「陛下,您可慢著點。」
楚淵腳下一頓,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六十多歲了……不年輕了。
再一看羅遇,也是滿頭白髮,想著他年紀也不小了。
唉,都老了。
他輕咳一聲,緩了下來:「熙太妃那可是有照應?」
「有的,都有,」羅遇跟在他後,「陛下放心,咱們這邊盯著,宮人不敢糊弄。」
他是看楚淵對這位熙太妃十分關注,想了想就又說:「再說,熙太妃也很會做人,對宮中的宮一向都很慈和。手頭也松,宮人們都很喜歡。」
老太妃邊又沒什麼事,為人還很和善,也願意賞賜宮人,宮人自然都捧著,日子絕對錯不了。
楚淵淡淡笑了,眼角勾起歲月的痕跡:「一向如此。」
羅遇沒聽清,卻也很懂事不會多問。
建元花園也就這麼一丁點大,坐上步輦沒轉幾個來回,就到了桃花閣。
蘇輕窈給自己選的這個安樂窩還漂亮,老遠就能看到園中梅樹堆雪,倒是景緻宜人。
興許是從來沒遇到過太上皇駕臨這樣的大事,桃花閣里的人都慌了,完全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這會兒也沒個管事的在,了一會兒才有人過來迎接。
楚淵倒是不著急,只讓羅遇伺候他在廳中坐下,然後問一個年紀略大些的姑姑:「你們娘娘呢?」
如今桃花閣這些人,沒有一個是楚淵認識的,不過他是知道柳沁一直跟在蘇輕窈邊,也算是有個人。
那姑姑好歹在宮中這麼多年,不多時就冷靜下來,上前道:「回稟陛下,娘娘去院子裏掃雪去了,已經讓宮人去請,一會兒就能回來,還請陛下勿要見怪。」
楚淵點點頭,臉上淡淡的,心裏卻琢磨起來。
這個熙太妃娘娘,可能不是他的寶兒,不過……卻也沒什麼區別。
楚淵就這麼悠哉地在廳中等,那姑姑還知道上茶,讓陛下不至於干坐在那。
不多時,就聽到一陣腳步聲。
來人是跑著回來的,不過可能年紀大了,跑的不算太快。
楚淵轉頭看向門邊,一晃神的工夫,便看到一個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小老太太出現在門口。
別看已經五十幾許的年紀,頭髮還很黑,一點都沒有白髮。
臉上確實有了些歲月的紋路,可這麼看著,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溫秀。
更何況,在楚淵眼中,從來就沒有丑過。到了這般年紀,也依舊慈祥可,讓人一見就忍不住想微笑。
是個很惹人喜歡的老太太。
不知道為什麼,楚淵竟有些張。
老太太氣吁吁進了門,結結跟楚淵行禮:「給陛下、給陛下請安。」
楚淵見氣都不勻,生怕一個不好昏過去,忙讓那姑姑伺候坐下:「不急,坐下說話。」
如果不是楚淵穿的那服,蘇輕窈本不知道他是誰。
現在見他竟這麼和悅,心裏覺得奇怪,臉上卻一直掛著惶恐的表。
不管怎麼說,佯裝膽小就行了。
等乾淨臉上的汗,楚淵才試探地問:「寶……熙太妃,你……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對?」
蘇輕窈看了看楚淵,見對面的老頭子一臉認真,也有點疑。
「陛下,您是想問,哪裏不對?」蘇輕窈小心翼翼問。
楚淵看這個表,一眼就明白了。
不是自己的寶兒,現在的,不知道他們之間曾經擁有過的一切。。
這一刻,他有著說不出的失落和茫然。
從一無所有到幸福滿,他努力了那麼多年,結果到頭來不過一夜之間,一切又都回到原點。
怎麼能不人憾和痛苦呢。
不過楚淵當了這麼多年皇帝,很善於掩藏自己,他只是垂下眼眸,旁人就再不敢揣半分。
「不,」楚淵嘆了口氣,「沒什麼不對。」
於是,兩個人就這麼面對面,尷尬地傻坐著。
楚淵看很是局促,也不想讓為難,便聲開口:「你不用慌張,朕只是不知道要做什麼,才出來走走的,近來實在有些無聊。」
他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蘇輕窈的表。
「看到你這裏風景極好,才進來轉轉,沒想到你這麼早就出去玩了,可好玩?」
蘇輕窈本就是個心態平和的老太太,現在楚淵又沒什麼架子,問的也不是什麼大事,自然而然就不張了。
「回陛下話,好玩的。落雪之後的花園很漂亮,陛下若是不怕冷,也應當去玩玩的。」
一說起玩,蘇輕窈就高興了,說了好長一段話。
楚淵看著,微微放下心房,那點不舍和憾也都消散開來,倒是漸漸恢復平常心。
便是只能這樣當做朋友度過下半生,也沒什麼不好。
只要蘇輕窈開心健康,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認不認識他,記不記得他,似乎並沒有那麼重要。
楚淵努力下心中酸,沖點點頭:「好啊,下午咱們一起出去玩吧。」
蘇輕窈一愣:「陛下要跟我一起玩?」
楚淵見有點慌張,聲音越發和:「是啊,這建元花園,朕也找不到別人一起玩,不如就麻煩熙太妃,陪朕一起解解悶吧。」
他這麼一說,蘇輕窈就明白了。
其實楚淵也不容易的,他現在當了太上皇,反而比以前限制大,哪裏都不能多去。平日裏不過窩在建元花園裏,除了這個「太妃」,其他的都是宮人。
跟宮人又如何能好好玩呢?
這麼一想,楚淵今日的行為就合理起來。
「那好,下午咱們去玩雪。」
就當多個玩伴,也沒什麼不好的,蘇輕窈想。
兩人敲定,楚淵卻也還不急著走,他想了個借口:「朕記得你很喜歡看書?不如議論一下遊記吧?」
蘇輕窈其實日子過得也很無趣,倒是會努力給自己找樂子而已,聽到楚淵這麼說,便也點點頭:「好,那陛下書房請。」
楚淵跟起,兩人一起往書房走。
其他的姑姑大伴們,就傻愣愣站在廳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都是覺得很迷。
這……陛下都到了這個歲數,怎麼又想起找老太妃來了?這也太奇怪了。
難道真的如旁人所言,人到老反而心思活絡,容易老樹開花?
不過,這麼想著,他們誰都不敢問出口。
這一時半會兒,柳沁也趕了回來,打理乾淨自己,便到了羅遇面前:「大伴,陛下這是何意?」
羅遇嘆了口氣,低聲說:「咱家也不知道啊,就……順其自然吧。」
柳沁一噎,又問:「那午膳呢?」
再過不了多久,就到了午膳時候,陛下是回還是不回啊?
羅遇想了想,果斷道:「午膳不用你管,我這就安排小廚房,讓小廚房送膳過來。」
他說完,還很客氣地問一句:「娘娘可是有什麼忌口?」
柳沁茫然地搖了搖頭,就看著他風風火火去忙了。
此時書房,倆人討論得還很起勁。
待一本書說完,蘇輕窈才嘆:「臣妾跟陛下倒是口味相和,看書的喜好也一致。」
楚淵想著過往那些相伴時,兩人朝夕相二十多年,又怎麼會不了解呢?
「是啊,朕也想不到,你眼這麼好。」楚淵真誠道。
蘇輕窈抿笑笑,臉上都好似在發。
楚淵認真看著,卻沒有如往常那般上前親昵。
這樣也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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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太妃:這老頭怕不是瘋了??
太上皇: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寶寶只是心裏苦OR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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