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了,這是楚淵頭一次有這種覺,他自己弄不明白這到底意味著什麼,卻也無暇去多想。
蘇輕窈很吃這小龍團,味道香濃馥郁,無奈這茶稀罕得很,也不過就乾元宮和慈寧宮能吃到,旁的人可沒這福氣。
今日運氣好,在乾元宮蹭到這茶,蘇輕窈對楚淵的態度就越發諂,笑容也比以往多許多。
楚淵走到茶桌邊,看著兔毫盞里漂亮的茶花,端起來湊到鼻尖嗅了嗅香氣,好半響滿意道:「不錯。」
蘇輕窈微微鬆了口氣。
這一手煎茶功夫,若是還要被陛下嫌棄,那上輩子可就白學了。
兩個人安安靜靜吃了會兒茶,等一碗吃完,便不約而同放下茶盞,氣氛一時又僵起來。
蘇輕窈實在不知道要怎麼跟陛下多說些話,而楚淵也想不起來要同談些什麼,婁渡洲早早躲了出去,連個暖場的都沒有。
他們兩個就這麼呆坐一會兒,蘇輕窈才小聲道:「陛下還吃茶嗎?」
聲音很輕,隨著一陣沁人心脾的馨香鑽鼻尖,楚淵想了想,沒想起來用的是什麼香。對人家用的這些,他是一點都不悉的。
「不吃了,你……隨意看會兒書吧。」楚淵指了指旁邊的一個小書櫃,起回到桌案前,繼續忙碌那些煩人的奏摺。
經過這麼多次相,蘇輕窈大概知道他不是很說話,也有點不太喜歡搭理人。但他到底是皇帝陛下,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誰也不能說他一聲不好。
沉默寡言那是深沉穩重,唯我獨尊那是天子氣派,怎麼著都是對的。
蘇輕窈被他安排看書的差事,便從小書櫃里找了本話本讀。
倒是沒想這書櫃里還擺放些坊間有名的話本,幾十年沒讀過,這會兒再看倒也妙趣橫生,蘇輕窈沒多一會兒就沉浸其中,毫不到其他。
楚淵飛快批完一摞奏摺,便抬頭去觀察蘇輕窈。
書房裏多個人,他總是有些不習慣,然而或許是因為太過小心謹慎,也或許本就很安靜,時間久了,倒也不覺得特別難熬。
看著讀本書一會兒笑一會兒皺眉,楚淵不由自主也跟著了眉,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突然撇了撇。
真是,跟個頭小子一樣,丟人。
楚淵努力收回心神,繼續忙碌政事去。
墨希閣很快便安靜下來,兩個人沉迷在各自事中,竟也意外和諧,等到婁渡洲進來開門,才把他們從全神貫注中醒。
「陛下、小主,晚膳已備好。」
蘇輕窈立即放下書本,規規矩矩坐在椅子上,垂眸不語。
楚淵也差不多忙完政事,便起道:「用膳。」
晚膳依舊安靜得過分,這回婁渡洲沒給蘇輕窈安排小宮,柳沁已經完全習慣在乾元宮伺候蘇輕窈用膳,表現得相當穩重。
蘇輕窈也很適應在這用膳,各種味佳肴嘗了個遍,心更是。
等用完晚膳,蘇輕窈也不言語,坐在那等楚淵的吩咐。楚淵原本想一走了之,轟去石榴殿眼不見心不煩,轉頭想起太後娘娘的囑託,頓時深吸口氣,皺眉吩咐:「跟朕來。」
蘇輕窈心裏一沉,懷疑他還想領著自己爬屋頂賞月,一邊安自己沒什麼好怕的,一邊悄悄白了楚淵一眼。
這陛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竟喜歡做一些奇怪的事。他自己做也就罷了,還拉著別人一起做,不知道小姑娘家家的都膽子小嗎?
楚淵似乎到了的目,扭頭看過來,就見飛快收回視線,也不知道看自己做什麼。
他這時才回想起來上次是拉著去屋頂上賞月,把嚇得夠嗆,哆哆嗦嗦才爬上屋頂,那場景還有些逗趣的。
楚淵抿抿,突然生了些莫名其妙的緒,又忍不住逗:「瞧什麼,還想去賞月?」
就看蘇輕窈低著頭不說話,卻突然小幅度哆嗦了一下。
楚淵勾起角,突然笑出聲:「今日不爬屋頂,哪裏還能天天爬。」
蘇輕窈不知道他是不是戲弄自己,好半天才抬起頭,飛快往他臉上瞧了一眼。只見皇帝陛下一雙目微張,角上揚,帶了些平時見的笑意,似是十分開懷。
他那張英俊的容,笑是一個模樣,怒便是另一個模樣。
蘇輕窈小聲問:「真的?」
楚淵直接往寢宮裏走,回頭掃一眼:「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蘇輕窈這才鬆了口氣,想到不用爬屋頂,只覺得渾都輕鬆下來。
來到寢宮門口,楚淵大步而,蘇輕窈站在門口,倒是有些猶豫。這裏是皇帝寢宮,不是這等份人可隨意進出的。平時宮妃侍寢,只能在石榴殿,唯一能進出陛下寢宮的,便只有正宮皇后。
楚淵前世今生都無皇后,便是前世那個人給他誕下興武帝,難產而亡,楚淵也只追封為貴妃,未立皇后。
蘇輕窈想不這到底是為何,從未見過這位岑貴妃,也不知跟陛下到底有什麼樣的故事,只知道亡故之後,陛下悲痛絕,自此不再踏後宮半步。
那時候宮裏的人們都妒恨岑貴妃,怪霸佔了陛下所有的,怪誕下皇長子,也怪芳年早逝,絕了他人希。
就這麼一個從未在眾人面前過面的人,為百姓口中的絕代佳人,亦是陛下一往深的見證。
蘇輕窈倒是不妒恨,無論有沒都沒蘇輕窈什麼事,只是好奇,會被陛下喜歡的人,到底是什麼模樣。
留下的,只有一個嗷嗷待哺的皇長子。
蘇輕窈站在乾元宮寢殿門口,就這麼發起呆,婁渡洲急得不行,只好在後面催:「小主,小主,跟著陛下進去啊!」
他連著催了兩次,蘇輕窈才回過神來,頓時有些張:「我……不能進的吧?」
婁渡洲也不知說什麼好,這蘇小主平日裏瞧著可是膽子大得很,給陛下做抹額這事都做得出來,怎麼進陛下寢宮,就膽怯了呢?
他只好勸:「無妨,陛下進就無礙。」
蘇輕窈怕陛下等著急,深吸口氣,抬腳往寢殿裏走。
楚淵的皇帝寢宮可謂寬敞至極,正當間是前後兩隔的廳堂,左邊被隔斷遮掩,蘇輕窈看不真切,往右去是雅室、花廳和一個小書房,繞過雅室,才是楚淵的寢殿。
寢殿還分外兩室,一個殿一個外廳,這兩個室,就比蘇輕窈一整個偏殿大了。
夏日炎熱,傍晚雖說消去大半暑氣,卻也並未太涼爽。而置於寢殿中,因為寬敞亮堂,窗門對開,穿堂風陣陣拂過,很是舒服。
蘇輕窈跟著婁渡洲往裏面走,邊走邊想:怪不得人人都想做皇帝。
沒去過外五所,也沒那麼大的野心跟乾元宮比大小,只單看惠嬪的碧雲宮後殿跟太後娘娘的慈寧宮,便能看出不同。
人跟人是不能比的。
蘇輕窈自己是個惜福人,不會去計較那些得失功過,只要能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得越來越好,便很知足。
是以此刻,站在大氣恢弘的皇帝寢宮裏,倒也很是淡然。
剛才是不敢進,只要一進來,彷彿就金鐘罩護,什麼都不怕了。
晚間是楚淵讀書時間,他自顧自在小書房坐下,又指了指對面的矮榻道:「坐那。」
蘇輕窈老老實實地坐下,一都不。
楚淵拿起一本書就不再言語,蘇輕窈安靜坐了一會兒,見他沒有任何指示,彷彿就是來讓自己坐在那看他讀書,不由更是迷茫。
所以,今天的差事是,看陛下讀書?
婁渡洲這會兒不在,寢殿裏只有他們兩個,蘇輕窈也不敢問,只好坐在那發獃。
發現楚淵真的是個很奇怪的人,若能有這命做皇帝,早就吃喝玩樂歡快度日,哪像他,整日就圍著政事打轉,既不貪,又無其他好,閑暇時不過讀讀書,便也算放鬆。
奇怪又不可思議。
不知道楚淵會不會煩、會不會累、會不會倦,這麼看著,自己都覺得累得慌,楚淵卻依舊淡然之,彷彿這樣沒什麼不好。
作為一個普通百姓,肯定樂見家國是被這樣一個皇帝主宰,作為他的妃子,卻又有些旁的緒滋生。
不知道那緒是什麼,只覺得心中堵得慌,沉甸甸得不過氣來。
索婁渡洲沒讓難太久,只見他端著托盤匆匆而,先給陛下上了茶水,又給蘇輕窈這上了茶水點心。
「小主瞧瞧,可還喜歡。」
興許是跟聽琴問過,婁渡洲特地上了南那邊的特產點心,蘇輕窈承,特地謝過,才小聲問:「大伴,我就……這麼坐著?」
婁渡洲一拍腦門,也小聲說:「哪裏能讓小主幹坐著,小主是想讀書還是玩樂?前些時候監造所呈了些華容道過來,小主可喜歡?」
華容道都是木頭做的,的時候肯定要發出聲響,蘇輕窈怕驚擾陛下讀書,想了想道:「不知大伴可取些針線過來,我想做些綉活。」
婁渡洲立即點頭,興許是早就有所準備,不多時就取來一個笸籮,裏面各線都備了一,又有兩塊蘿方帕,倒是很細心。
蘇輕窈點頭謝過,就著亮堂堂的宮燈,開始做起帕子來。
做了幾十年綉活,做這麼一方小帕子簡直輕車路,連花樣都不用打,上手就能綉。
待楚淵忙完抬起頭,就看到燈下認真忙碌的子。
他們兩個同一屋,各做各的竟也很是和諧,楚淵大約已經習慣多一個人陪在邊,這會兒看著,心裏倒是有些溫暖。
這大概就是陪伴的意義。
楚淵長舒口氣,垂眸落在那本《金剛經》上。
所有相皆是虛妄;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亦如電,當作如是觀。
他也不知,這一切到底是否為虛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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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才人:你的陪伴要求好簡單哦。
陛下:朕忍不了了!
蘇才人:來呀來呀打我呀。
陛下:………………你給朕等著,早晚有一天……
謝我的頭號、JoannaBlue、籬外小薔薇的地雷麼麼噠~謝大家的營養!
晚安,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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