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房異常安靜。
于野坐在榻上,著上。
他的細膩、堅韌,并且著黃玉般的淡淡澤。曾經單薄的臂膀與腰,也變得壯許多。十七歲的他,已然長為一個健壯的年輕人。
不過,他后背有塊青紫的淤痕,依然目驚心。
淤痕為甘行的飛劍所致,差點將他扎個窟窿,幸賴護真氣擋住了致命一擊,卻也免不了皮之苦與臟腑震、氣逆行的折磨。如今耗去兩塊靈石與一瓶丹藥,接連行功療傷七日,傷勢已經沒有大礙,消耗的真氣也已漸漸恢復如初。
于野穿上袍,低頭打量。
他面前擺放著兩個納戒子,兩把飛劍,十七塊靈石,二十多張符箓,還有三枚玉簡、幾瓶丹藥、散碎的金銀,以及私人雜等。
殺人必有所獲!
這也是人們喜歡相互拼殺的一個緣由吧!
十七塊靈石,遠遠多過此前的繳獲。二十多張符箓中,多為離火符,另有兩張風符與兩張降龍符。
三枚玉簡,兩個是仙門的功法。
蛟影說過,仙門功法眾多,而貪多則濫。《天罡經》與七殺劍氣,足以讓他修煉一生。
另外一枚玉簡為大澤的輿圖,卻標注了八家道門與靈蛟谷的所在。這也驗證了此前的猜測,南山與卜易等人的謀與靈蛟谷有關。或者說,與靈蛟谷中的修士骸有關,也與他于野有關。
于野揮袖一卷,面前的東西消失一空。
如今以神識搬運收納品,已極為嫻自如。所謂能生巧,便是這個道理。
而此番的收獲不僅是靈石飛劍,還有一個大活人!
于野下榻,輕輕舒展腰,然后打開房門,滿懷期待的走了出去。
穿過小院,便是庫房。
剛到門前,一聲慘聲約約響起——
“啊……”
房門閉。
“篤篤”敲了兩下。
片刻之后,房門開啟,從中出仁梁的腦袋,遂又鬼鬼祟祟的招了招手。
于野抬腳走進房,后的房門已“咣當”落下門栓。
仁梁手示意道:“我與大哥不敢打擾三弟,卻也沒閑著……”
庫房的角落里,有個口。一道木梯,由口通往地下的地窖。
于野順著木梯往下走去。
地窖有些悶熱。
跳的火下,天寶著,手里拎著鞭子,兇神惡煞道:“他娘的老實代……”
一旁的木架上,捆著一個披頭散發的中年男子,同樣著膀子,卻滿的跡,尤其肩頭的人慘不忍睹。或許是承不住折磨,便聽他求饒道:“我已代八回了,你不如殺了我……”
“啪——”
隨著一聲鞭子的脆響,怒吼聲響起——
“嚇唬老子呢,你找死……三弟……”
天寶正要發作,回頭看見于野,他手抹了把腦門上的汗水,如釋重負道:“這幾日連番詢問,遠比殺人更為辛苦!”
他扯過一條木凳坐下,壯碩的子冒著熱氣。
“有勞兩位兄長!”
于野道了聲辛苦,好奇又道:“他已代八回,不知代了什麼?”
天寶接過仁梁遞來的瓦罐喝了幾口水,道:“此人宏安,自稱散修,蘄州中山國人氏,雙親已亡,未曾娶親,卻與風塵子有染。”
“哦,還有呢?”
“風塵子不止一個,什麼來著……”
“還有呢?”
“還有……哦,他來到大澤,也曾找尋風塵場所,這他娘的什麼修道高人,分明一個好之徒啊!”
“他為何來到大澤?”
“他不是找人麼……他果然沒有如實代,他娘的……”
于野擺了擺手。
被綁在木架上的男子搖了搖頭,痛苦道:“七日啊……整整七日,這兩人反復拷打,只為查明我有幾個人,我……”他不堪回首般的嘆了口氣,悲憤道:“我……我豈能此辱……”
于野默然無語。
天寶兄弟倆知道他活捉修士的計策,很是興不已。當他抓來這個中年,兄弟倆更是主擔當起看管、拷打與詢問的重任。而江湖中人只管江湖俗事,自然問不出什麼名堂。
卻讓人盡委屈!
他宏安!
“宏安道友!”
“你……”
宏安以為于野更加兇狠殘暴,未想他話語平和,并以道友相稱。
他看著眼前的年輕人,苦道:“你廢了我的修為,我不再是修道之人。”
于野拿出幾粒丹藥塞他的里,又碎一粒丹藥敷在他肩頭的傷口上,轉而后退了兩步,道:“勞煩兩位兄長為他松綁,給他酒充!”
天寶兄弟倆雖然茫然不解,卻還是忙碌起來。
片刻之后,地窖中多了一張桌子,還有一盆與一壺酒。
宏安也被扶到桌前坐下,上披了件長衫,或許是飽經折磨,猶自虛弱的低著頭。
“他娘的,我三弟請他吃喝,他倒是忸怩起來!”
“哼,往日里威風著呢,想不到也有今日……”
天寶與仁梁守在一旁,盡其嘲諷與辱之能。曾幾何時,蘄州修士驕橫異常,令人又恨又怕,如今卻任由擺布,兄弟倆自然是揚眉吐氣。
于野站在另一旁,輕聲道:“吃飽喝足了,回我幾句話!”
許是吞服了丹藥,使得宏安有了幾分氣力,他緩緩抬起頭來,道:“問話之后,便殺了我?”
“我不殺你!”
于野肯定道。
宏安沉默片刻,道:“你問吧!”
于野點了點頭,道:“蘄州先后來了幾批修士,其中有幾位散修,幾位仙門弟子,又有幾位筑基高人?”
宏安想了想,道:“據我所知,蘄州應該來了三批修士。多年前卜易前輩便帶著三位煉氣道友來到大澤,三位道友隕之后,他又從蘄州招來十二人,多為蘄州的散修,我與甘行也在其中,結果再次折去半數而一事無。云川仙門的前輩為此怒,特命南山前輩親率三位筑基弟子與十位煉氣弟子來到大澤。”
“如此算來,前后共有三十人,我已殺了幾個……”
“北齊山一人,太平觀一人,青野鎮郊外二人,星原谷外二人,靈蛟谷一人,靈蛟鎮一人,辰陵山二人,共計十位道友死在你的手里。當然,加上我便是十一人。”
“豈能都算在我的頭上?”
“放眼大澤道門,誰有本事斬殺煉氣五層以上的高手?一旦有人失蹤,這筆賬便會記在你的頭上。”
“南山來自哪一家仙門,是否會有更多的高人到來?”
“南山與卜易等筑基前輩,均來自蘄州中山的云川仙門。至于后續如何,我一個散修如何知曉。我只是人雇傭,賺取幾塊靈石罷了。不過,卜易前輩曾經代,不得向他人提起大澤之行,否則嚴懲不貸!”
“哦,為何瞞此事?”
“事關仙門,誰說得清楚呢。”
“你總該知道大澤之行的使命吧?”
“尋找寶。”
“什麼寶?”
“來自海外的寶。”
“海外所指蘄州?”
“并非蘄州,而是傳說中的燕州。”
“傳說中的燕州?”
“我結識的道友沒人去過那個地方。”
兩人一問一答,牽連甚廣,話里話外,著眾多訊息。而天寶兄弟倆卻是如墜云霧,漸漸到乏味,彼此換了個眼,悄悄爬上木梯溜了出去。
地窖中,只剩下于野與宏安。
于野為宏安倒了一碗酒,然后放下酒壺,原地踱著步子,繼續問道——
“究竟是何寶,有何用?”
宏安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酒,稍稍緩了緩,道——
“我曾問過卜易前輩,他也知之甚。”
“既然他知之甚,便不惜余力的追殺我?”
“你懂得大澤失傳的劍氣,又有他人指證,你難以洗干系,何況你后來連殺多人,仇怨越結越深……”
“定是塵起害我,他人在哪里?”
“我并未見過此人,聽說他指證你之后,卜易便放他離開大澤,或許已前往蘄州。”
“我再問你,南山與卜易為何急于創立仙門,又為何召集各地道門與江湖人士前往觀禮?”
“創立仙門與卜易無關,乃是南山的主張。他借仙門招攬各方,以便將道門與江湖收為己用。與他看來,這不僅是找到寶的一條捷徑,也能他對付你的一條良策。他要讓你大澤永無立足之地,最終不得不低頭求饒!”
“如你所說,卜易與南山不合?”
“卜易辦事不力,到南山的訓斥。卜易為此心生憤懣,南山也惱怒他的不聽管教。而雙方為筑基同輩,不便撕破臉皮。我與甘行等人卻牽連,被迫前往辰陵山尋找靈石……”
“我廢了你的修為,以后還能否修煉?”
“你……有你這麼廢人修為的?我沒死在你的劍氣之下,也差點被你的拳頭打死。你倒是擔心我能否修煉,你不如賠償我數十年……”
宏安突然憤怒起來,話語中充滿了絕。
于野無言以對,只能拱了拱手默默轉離去。
踏著木梯走出地窖,天寶兄弟倆尚在庫房中等候。
“三弟,你我飲酒去,改日問話也不遲!”
“沒什麼問的了!”
于野淡淡回應一聲,徑自走出門外。
穿過小院,便是池塘。
初春已過,池塘依舊是凋零的景象。倒是遠的山林,多了一層淡青的春意。曾經灰蒙蒙的天穹,亦仿佛明亮了幾許。
于野在池塘岸邊踱著步子,兀自回想著地窖中的對話。
便于此時,后響起一陣腳步聲。天寶已披上衫,與仁梁走了過來,各自一臉輕松的模樣。
于野眉梢一挑,似有不解。
兄弟倆竟然沖著他得意一笑,似乎一切盡在不言中。
于野微微一怔,忙道:“兩位殺了宏安?”
“三弟沒什麼問的,留他還有何用?”
“我已答應不殺他,豈能食言?”
“三弟并未食言啊,我二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