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野走到門外。
天黑了。
院子里燈火通明。
院子當間的空地上,四位修士傲然而立。
另有一群人站在四位修士的不遠,其中有客棧的掌柜、伙計、門房、廚子,也有此間的客人,皆畏膽怯的樣子。
數十個江湖漢子則是環繞在院子的四周,舉著燈籠、火把,一個個虎視眈眈、氣勢洶洶。
“小哥,這邊來——”
人群中的伙計在招手。
于野拎著木,低頭走了過去。
客棧的客人僅有七八位,不是行腳的商販,便是出門在外的山里人,各自東張西不知所措。
于野同為住客,便與幾位商販站在一起。
又聽伙計說道:“依道長吩咐,小的已喚出所有的客人。客棧上下盡在此,一個不!”
自稱甘行的中年修士微微頷首,出聲道——
“賊人狡詐兇頑,嗜殺,為免他潛伏此地禍害無辜,今晚本道長要搜遍整個靈蛟鎮,不會過一房一舍、一人一畜,當然也包括飛龍客棧與在場的各位!”
另一位中年修士踱步而出,沖著客棧的掌柜擺了擺手。掌柜的如蒙大赦,連連點頭退向一旁。接著又是伙計、門房、廚子,也相繼得以。轉眼之間,等待甄別的只剩下九位客人。
“你——”
甘行一直在打量著空地上的人群,忽然手一指,叱道:“大黑天的戴什麼斗笠,給我抬起頭來!”
眾人循聲看去。
大黑天的戴斗笠,只有一人。不僅如此,他手里還拎著一幾尺長的子。此時他卻置若罔聞,依舊低著頭躲在人群后面。
中年修士繞過人群走到近前,不由分說一把抓住斗笠,叱道:“抬起頭來……”誰料他剛剛扔了斗笠,眼前突然芒一閃,他人已彈不得,隨之腰腹一疼,一凌厲殺氣猛然摧毀氣海丹田,一縷神魂生機隨之遠去。
在場的所有人,皆大吃一驚。
甘行同樣意外不已——
“于野?”
他的同伴依然僵立原地,而他的后卻站著一人,沒有斗笠遮掩,也不再低頭躲藏,顯出他年的模樣。看他十五六歲的年紀,卻行跡詭異、出手狠辣,不是那個傳說中的奪命小子,還能是誰?
“是我!”
于野依然站在中年修士的后,彼此仿佛相依而立,
當中年修士手揭他斗笠的時候,他祭出了僅有的一張降龍符,并在困住對方的瞬間,使出了他的七殺劍氣。可謂不出手則罷,出手便奪命索魂。
“果然是你!”
甘行又是震驚,又是難以置信。沒想初到靈蛟鎮,便抓到了那個小子。他抬手祭出一道劍,厲聲喝道:“擒殺小賊……”
而他話音未落,臉一僵。
只見于野一把將他的同伴離地舉起,昂然出聲道:“本人于野,星原谷于家村的于野!”
于家村的于野!
他報出自家的名字,頭一回這麼底氣十足、這麼的響亮!
已死去的修士的個頭與他差不多,而一死尸竟被他離地抓起,猶如擎著一面旗幡,在昭示他的生死決絕,展示他的無所畏懼。
“我素來與人為善,從不招惹是非,卻被蘄州的一伙無良修士栽贓嫁禍污我名聲。我今日在此誓言,卜易及其同伙欺天罔地,毀我大澤道門,擾我大澤安寧,我與他勢不兩立、不死不休!”
他話語高,振聾發聵!
他壯懷激烈,震懾四方!
“哼,狂妄!”
一個修為低微的小子,竟敢當眾辱蘄州修士,挑戰筑基高人,簡直就是囂張頂、無法無天!
甘行早已是忍無可忍,怒道:“切莫讓他逃了——”
卻見那個狂妄的小子不僅沒逃,反而舉著死尸向他沖來,挑釁般的吼道:“卜易不是四找我嗎,他有膽便在北齊山玄武閣前等著我,我定會給他一個了斷!”
“哼……”
甘行怒極無語,催法訣抬手一指。他的兩位同伴,也同時祭出飛劍。數十個江湖漢子則是揮舞刀劍,大呼小著擺出陣勢;而客棧的一伙人,則是驚慌失措哭喊躲避,
劍所至,“砰”的橫飛。
甘行微微一怔。
飛劍斬碎的只是同伴的死尸,卻不見了那個小子的蹤影。
“!兩位小心——”
甘行急忙提醒兩位同伴,并催神識尋覓。
而現場一片混,到都是人影。
“砰——”
院子東側的院墻突然倒塌,驚的馬匹掙斷韁繩四逃竄。
“他要騎馬逃走……”
甘行與兩位修士奔了過去。
“轟、轟——”
忙的人群中突然炸開兩團火,十幾個江湖漢子瞬間在烈焰中化為灰燼。火勢殃及院門前的大樹,“噼里啪啦”的火順著樹枝躥上半空。
“啊,他聲東擊西——”
甘行顧不得攔截驚馬,又忙掉頭返回。而神識所及,本找不見于野的蹤影,唯有滿地的腥,混的人影,滾滾的烈焰,以及嗆人的濃煙。
而那燃燒的大樹,沖天的火,卻彷如走蛟化龍、一飛沖天!
甘行抬頭仰,神無奈。
那個小子已趁逃走了!
不過,總算他現了……
……
清晨。
山谷幽靜。
一條溪水逶迤而去。
一人一馬行至此,停了下來。
于野跳下馬背,在溪邊洗了把臉,喝了幾口溪水,猶自氣吁吁。馬兒也是滿的汗水,里吐著白沫,很是疲倦的樣子,跟著他低頭飲水。他拍了拍馬兒的腦袋站起來,轉找了塊石頭坐下歇息。而他歇息之余,又不回想起前晚所發生的一切。
雖然蛟影催促他逃出客棧,他沒有理會。正如蛟影所說,不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他于野的所作所為,也同樣不容他人質疑。何況他的舉也并非莽撞,無非是有點瘋狂罷了!
他先是以頭頂的斗笠引來關注,再以降龍符與劍氣突襲對手,又以死尸遮掩他施展破甲符,隨后推倒院墻驚走馬群,最后以離火符引起混,終于趁著夜逃出了靈蛟鎮。即使三位修士有心追趕,面對著狂奔突的數十匹驚馬也是無計可施。
而他不僅要逃出靈蛟鎮,還要帶走他的馬。
當然,他也不是為了一匹馬。他真正的用意便是引開蘄州修士,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要去北齊山找卜易算賬,從而讓星原谷的于家村遠離災禍!
前天晚上逃出靈蛟鎮后,便馬不停蹄的一路狂奔,直至這片山谷,這才停下來口氣。估著跑出了數百里,暫時已擺了兇險。
“干得不錯呦!”
識海中,有人出聲稱贊:“出手即殺,震懾當場,有勇有謀,全而退,只不過呢……”
于野看著五彩斑斕的山谷,自顧想著心事。
便聽蛟影遲疑道:“蘄州修士未必傷害你的族人,你卻孤犯險,得不償失呀……”
于野搖了搖頭,打斷道:“你不懂!”
“嘿,從前我指責你又蠢又笨,你倒記仇呢,敢說我不懂……”
“有人為你去死?”
“這個……有吧!”
“有過三十二人面對屠刀、不肯屈服,先后為你去死?你又見過滿村戴孝,孤兒啼哭寡母悲號?”
“唉,是我不懂……”
蛟影的話語聲低落下去。
不是不懂這個世道的無與人的自私多變,而是不懂這個年的所思所想;以為對他無所不知,今日方才發覺他有點陌生。或許缺他的遭遇,故而不懂他山里人的倔強與樸素的懷?
“來日又將如何?”
蛟影話語一轉,于野則是隨時應道。
“去海外!”
“你不是要去北齊山找卜易算賬麼?”
“不如此,他豈肯放過星原谷的于家村?不如此,我又怎能趁機離開大澤?”
“嘿,好一個瞞天大謊!老實人若是耍弄心機,真的可怕!”
“蛟影,你是燕州人氏?”
“……”
“大澤道門,無人知曉燕州的存在。你前日卻讓我去蘄州、燕州搶奪靈石,是你說了,還是我聽錯了?”
“嗯,可怕!”
“莫耍頭,與我說實話。”
“一路為你提心吊膽,容我歇息片刻……”
“蛟影?”
“……”
……
山。
白芷從靜坐中睜開雙眼。
吐了一口濁氣,看著地上的靈石碎屑,手著致如玉的面頰,腮邊不住出一抹欣喜的笑容。稍稍緩了緩神,手上多了一把小巧的短劍。隨其法訣催,短劍悠悠而起,霎時芒閃爍而凌空飛去。又抬手輕輕一招,劍倏然盤旋而回,并緩緩散去了芒,輕輕落在手上。
閉關三個月,耗去三塊靈石,不僅將三層圓滿的修為提升至五層,亦將劍之修煉自如!
放眼大澤道門,能夠驅使飛劍的修士寥寥無幾!
如今已為不多的幾個頂尖高手之一,想必師父的在天之靈也會倍欣!
白芷收起飛劍,忽又心思一,手上多了一把三寸長的紫黑小劍。
看著手中的小劍,眼微微閃爍。
這應該是傳說中的法寶,不僅極為珍貴,也極為罕見,便是師父也不知道它的存在。但愿有一日能夠將收為己用,變自己的獨有之!
而如今已過去了三個月,他是否已逃出了靈蛟谷,又是否前往靈蛟鎮的飛龍客棧?
白芷想到此,神略顯不安。忖思片刻,拂袖而起,匆匆奔著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