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
遠走來一人。
此人頭戴斗笠,破爛衫,手里拿著一木,獨自走在山野間的大道上。
初秋時節,天氣依然燥熱;頂著烈日趕路,尤為的辛苦。
前方出現一條小河。
趕路之人走幾步到了河邊,丟下木,蹲下子,手掬了把河水喝了幾口。清涼的河水沁心脾,令人神一振。恰于此時,一駕馬車從他后駛來,直接越過淺淺的河水而去,車激起的水花濺了他一。他慢慢抬起頭來,破舊的斗笠下呈現出一張稚氣未的臉。他看著遠去的馬車,悉的河灘,以及前方的小鎮,他的兩眼中出一無奈與焦慮的神。
于野又一次來到靈蛟鎮。
他此時的著打扮,一如從前的山里小子。而他此時的境,遠比從前更為艱難。因為他一邊躲避追殺與盤查,一邊還要冒著兇險再走一趟靈蛟鎮。
這是白芷與他的約定。
于野在靈蛟谷外的林子里沒有找到坐騎,便直奔靈蛟鎮而來。
為了掩人耳目,他途經山村的時候換了一破舊的衫,又找了一頂斗笠、與一打狗子,將自己裝扮一個流浪的年。便是手上的納鐵環,也用破布遮掩起來。一路之上,果然了許多麻煩,即使遇到幾位江湖人士,也懶得正眼瞧他。
于野甩去手上的水跡,撿起子。當他打量著滿的灰塵與破舊的靴子,以及眼前的河灘地,回想著去年冬狩時的景,又不搖了搖頭。
若有命運之說,他的命運就是這般兜兜轉轉、反復無常。
于野下靴子,趟水而過。
小小的靈蛟鎮,僅有一家客棧與幾家鋪子。晌午時分,泥土街道上見不到幾個人影。
于野對于小鎮頗為悉,先后尋至藥鋪與雜貨鋪子,買了一罐朱砂與兩狼毫筆。片刻之后,他在一院落前停下腳步。
院門前的大樹下,掛著破舊的旗幡,上有‘飛龍’兩個繡字,旁邊另有一行小字:八方客來風云起,一朝走蛟化飛龍。
這便是靈蛟鎮的客棧,飛龍客棧。他曾經幾次路過此地,并未有所留意,何況他也不識字,想不到客棧旗幡上另有名堂。
凡俗間,倒是有走蛟化龍之說。客棧起名飛龍,想必是討個彩頭、圖個吉利。
院門左側的幾間鋪子,為客棧的門房兼酒肆所在。
酒肆,坐著幾位食客。
掌柜的是個年過半百的老者,伏在柜臺上打著瞌睡,另有一個二十多歲的伙計迎上前來,卻不耐煩的揮手驅趕道:“此不得討飯,去吧!”
于野尚未走進酒肆,又被趕了出來。他此時的模樣,也著實像個討飯的。他手拿出一塊銀子,尚未表明來意,伙計已是滿臉堆笑道:“尊客這邊請——”
“天字乙號房,住七日。”
“真不湊巧,天字乙號房已有客人。”
“一個年輕的子?”
“咦,這位小哥怎會知曉?那子預付了一年的房錢,雖數月不見人影,卻也不能壞了客棧的規矩。隔壁的丙號房倒是閑著,你看……”
于野了房錢,跟著伙計走出酒肆。
客棧的院子,頗為寬敞。左右兩側,分別坐落著五、六間石屋子。院子北側東頭的第三間屋子,便是所謂的天字丙號客房。
于野站在客房門前,藏于斗笠下的眸子微微閃爍。
各地客棧的形相仿,無非是大小、簡奢的不同。而此的客棧沒住幾個客人,空曠的院子顯得甚為安靜。
隔壁的屋子,便是天字乙號房,如今房門上鎖,許久不曾開啟的樣子。據掌柜的所說,包下這間客房的子應為白芷,而自從離去之后,再也沒有見到的人影。
于野轉走進自己的客房。
客房陳設簡陋,木榻褥子陳舊,便是木凳、木幾上也落了一層灰塵。所幸門旁的窗戶倒也通風明亮,了幾分憋悶。
于野關上房門,落下門栓,扔了斗笠與木,轉在踏上坐了下來。
白芷的客房,僅有一墻之隔,即使不用神識,也能留意到房的靜。只要返回此,他便會及時察覺。
而若是等不到,又該如何呢?
若真如此,只怕欠的人再也難以償還。
先是星原谷外,不顧生死相救,隨后的靈蛟谷中,又為幫他困而只探險。擱在于家村,這是天大的恩。而他于野什麼都不怕,卻一怕欠債、二怕欠!
唉,遑論怎樣,且依照約定,在此等候七日!
于野出靈石,疲倦的閉上了雙眼。
旁晚時分,伙計叩門,說是飯食已到,并送來燈盞照明,被他一口回絕。他借口子不適,亟待靜養幾日。伙計也懶得多事,便不再相擾。
夜降臨,房一片黑暗。隨著長夜退去,天漸漸大亮,繼而慢慢的暮四沉……
又是一個午后時分。
于野從靜坐中醒來,兩眼中一閃,而他看著手中灑落的靈石碎屑,心緒也隨之漸漸低落。
吸納一塊靈石,耗去五日的苦功。而五日過去,隔壁的客房依然沒有毫的靜。
難道白芷真的遭遇了不測?
而讓他心緒低落的不僅是白芷的安危,還有他如今的修為進境。
每次吸納靈石過后,真氣充沛,神十足,整個人都覺著有勁兒。卻也僅僅如此。一旦與人手廝殺,他便覺著后繼無力。此外,他也覺著他的修為遲遲沒有提升。他甚至擔心他吸納了上所有的靈石之后,修為仍然止步不前。倘若他的擔心最終應驗,他難免落得燕家先祖、洪姑與莫殘一樣的下場,辛苦修煉一輩子,到頭來卻一無所。
倒也并非想著為什麼高人,或得道仙,至不被卜易欺凌與追殺,也不用亡命天下。
怎奈如今的修為進境,著實令人沮喪不安。
于野搖了搖頭,下地。
嗯,來日之事,來日再說。
眼下還是想著怎麼活下去,而保命的手段,自然便是破甲符。
于野拂去木凳、木幾上的灰塵,擺上長劍、陶碗、酒壇、蛇皮、朱砂、狼毫筆以及一塊蛇皮,然后挽著袖子坐了下來。
他將朱砂與烈酒放陶碗,又拿著長劍割破左手的食指。
用力稍猛,割破的手指冒出一熱。
忍疼放了小半碗,這才慌忙捂住手指,隨著功法運轉,傷口慢慢止愈合。
或是失過多,竟然有些頭暈。
而為了破甲符更加靈驗,哪怕是流出一碗又有何妨呢!
于野定了定心神,持劍割取一張蛇皮,按照符箓的尺寸加以裁切,分別拿在手里以真氣煉制。一個時辰過去,他面前的木幾上多了九塊符紙狀的蛇皮。他稍事歇息,抓起狼毫筆蘸著紅的朱砂,并以真氣貫注筆端,畫出他默想多時的符圖……
又過去了半個時辰,九張符箓大功告。
而調制的朱砂已然用盡。
于野拿起長劍,便要繼續放調制朱砂。
每多一道符箓,便如多一條命。他要將余下的蛇皮,盡數煉他的保命符。
而他尚未手,忽聽神識深傳來一聲叱呵——
“住手!”
“啊?”
或許是很久沒有聽到這悉的話語聲,于野一時沒有明白過來。
“你聾了,聽不見麼,放下劍啊,你在找死呢……”
蛟影!
沉寂了足有半年之久,終于出聲了。
于野驚喜不已,慌忙安道:“不必擔心,我在煉制破甲符……”
他不回應倒好,話剛出口,便迎來一番疾風驟雨般的訓斥——
“天吶,我也見過高人煉符,卻沒見有誰為了煉符拼命的放。足足大半碗的啊,這哪里是在煉符,這是要命呢,要的是你自家的命。而你糟蹋的又豈止是命,還有你的修為。失去一滴,十塊靈石都換不回來。你卻如此的大方,能否送我半碗嘗嘗鮮……”
于野不由得丟下長劍,后脊背陣陣發冷。
怪不得這段日子輒到疲倦,或是力不從心,原來是消耗過多的緣故。倘若繼續這麼莽撞下去,便如蛟影所說,不僅修為難以提升,還將喪失僅有的修為,直至丟掉他的小命。
而煉制符箓的法門雖然出了差子,卻是被無奈。誰讓他沒有師父,亦無人指點。不去瞎琢磨、搗鼓,又能如何呢。所幸破甲符倒也靈驗,即使半碗換一條命,他至活了下來,不然也不到蛟影在此大發雷霆。
于野驚慌過后,漸漸鎮定下來,哼道:“哼!你明知如此,何不及時提醒?”他不待蛟影出聲,帶著怨氣又道:“我不懂功法,修煉之時,屢次步歧途,你在哪里?我陷重圍,生死莫測,你在哪里?我修為耗盡,面對筑基高人,困守絕境死地,你又在哪里?你訓斥我倒是輕松,你可知我是如何死里逃生活到今日?”
“哎呀,年長大了,懂得講理,知道反駁了!”
蛟影的話語聲忽然變得輕起來,而依然振振有詞。
“我也要修煉,不然哪來的力管教你。而你最為兇險的時候,并非陷重圍、面對卜易,亦非耗盡修為,你知道麼?”
“我……”
“相伴之時,才是最為兇險呢。只要催真氣,瞬息便可要了你的命!”
“白芷并無害我之心!”
“嘖嘖,你是在裝糊涂,還是自欺自人呢?”
“咴聿聿——”
便于此時,院子里忽然馬兒嘶鳴。與之瞬間,人聲嘈雜……
我欲逍遙天地間,問道長生得自在。千秋萬載日月長,乾坤猶大道猶空。觀世間紅塵萬千,唯神仙逍遙無憂。問天地大道之行,何處長生何處歸。道三千,我為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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