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把廖燕禮臉說得不大好看了, 他僵著臉道:“顧尚書,這個方案雖然比較耗錢,但這是百年大計, 必然耗錢一些。工部出方案,錢的問題是顧尚書該解決的問題, 顧尚書說來說去,無非就是戶部如今沒有能力解決這件事。那以后其他各部提出任何方案,戶部一句沒錢就完事了, 大夏還能干什麼?什麼都不需要干, 最省錢不過。顧尚書眼里只有錢, 人命哪里比得上錢重要?”
這個大帽子蓋下來,廖燕禮覺得氣順了。罵架這種事,首先得站在一個道德高點上,后續無論顧九思再如何說, 只要問他想過黃河百姓沒有, 顧九思便輸了。
廖燕禮等著顧九思回話, 顧九思聽著這些,他沒有出聲。
他心里清楚,如果這個事兒他攬著,黃河日后任何問題, 都要他背鍋。可是他不攔, 這麼多錢, 必然是要出子的。
子商這是給他送了一道難題, 而他又不能不接。
他能怎麼辦?
顧九思思索著如何才能說服皇帝不去接這個事, 可是由覺得不能隨便開口,想了許久之后,不知道為什麼,他腦海里突然想起了柳玉茹。
如果是柳玉茹,會怎麼樣?
向來不是一個只知節省的人,從來覺得開源比節流重要。的生意需要錢,可總能弄到錢。如果這件事不能拒絕,他去哪里弄錢?
顧九思腦子里飛快過了許多人,猛然之間,他突然反應過來。
如今最有錢的人是誰?
當初王善泉缺錢,就找了顧家麻煩,如今大夏缺錢,而最有錢的人,應當就是管著揚州的子商!
如果是放在過去,出于對揚州的考慮,必然不敢隨便找子商麻煩的。可如今況不一樣,是子商在爭取皇帝的信任,子商提出的方案,就找子商要錢。子商如果不給,皇帝就再不可能信任子商,就算顧九思最后拿不出錢,子商也要付一半責任。
如果子商愿意給錢,那就更好。
顧九思想著,忍不住慢慢笑起來。
他抬眼看向廖燕禮,如寶石一般的眼里帶了幾分涼意,聲音平穩道:“廖尚書,按您所說,黃河這件事,工部是當真沒有其他法子了?”
“沒有!”廖燕禮梗著脖子,怒道,“黃河水患,這可是關系千萬百姓的事,人命關天,不能為了省錢有半分差池!”
“廖尚書說得極是。”
顧九思點頭,贊了之后,又道:“敢問廖尚書,這方案是誰提出來的?”
“自然是工部眾人合議而出。”
“那是誰主管呢?”
“你問這個做什麼?”廖燕禮警惕出聲,“想找人麻煩?”
“廖尚書誤會了,”顧九思笑了笑,“這個方案顧某沒有異議,但有一些細節花費之想要找人詢問一下,顧某該去問誰?”
顧九思態度平和,仿佛真的接了這個方案,廖燕禮一時居然就有了那麼幾分心虛。
其實大家都明白,這個方案好是好,但是勞民傷財花錢太多,對于剛剛建起來的大夏而言,是極大的負擔。修好了,的確是百年大計,可是誰有知道大夏能不能又幾百年呢?
廖燕禮原本是打算著,讓顧九思來提出廢掉這個方案,這樣無論是民怨還是后續黃河出了事,找的都是顧九思。可誰曾想顧九思居然一口應下了,廖燕禮不由得有些擔憂,這麼多銀子,誰出?
“廖大人?”顧九思見廖燕禮不應,再問了一遍,“這方案是出自哪位大人之手?”
范軒見顧九思一口應了,也不好當著廖燕禮的面再勸,于是輕咳了一聲道:“那就這樣吧。”
說著,范軒便讓廖燕禮先下去,之后他就坐在位置上,猶豫了片刻后慢慢道:“九思,年輕人不要太沖。”
顧九思笑了笑:“陛下,我明白您的意思。只是黃河這件事的確需要解決,工部提出了法子,只是差錢,我們就得給這個錢。”
“上次你清點國庫,一共剩下五千萬兩是吧?”
范軒詢問開口,顧九思應聲道:“是。”
原本國庫里其實本不足三千萬兩,但是陸永答應吐出來的、后來查辦庫銀案里其他人吐出來,以及劉春案抄了幾個大臣家之后,國庫里驟然就有了近五千萬兩銀子。銀子算不上了,但是到都要花錢,于是也就顯得捉襟見肘起來。
范軒猶豫著道:“按照工部這個計劃,整個黃河修建下來,接近一千萬,這一千萬兩銀子,是不是太多了點?”
“陛下,微臣會想辦法,”顧九思沉聲道,“只要陛下允微臣一件事。”
“嗯?”
“微臣打算同揚州要錢。”
這話說出來,范軒就愣了,顧九思平靜道:“陛下,黃河這件事,民間如今已經傳遍了,都說黃河接下來必有水患,現下工部給了法子,如果我不按照工部的法子做事兒,一旦黃河真的出事,必定民怨四起,到時候百姓就要把這事兒都怪罪到陛下頭上。”
天災臨世,對于一個君主而言本就是極大的打擊,要是這個君主還沒理好,那可以預知到后續就不僅僅是一場洪災的問題了。
顧九思見范軒神嚴肅下來,便知他是聽進去了,顧九思繼續道:“陛下,這幾年來,山河飄搖,唯獨揚州獨善其,只有些許,如今黃河要修,最合理的應當是揚州拿出錢來,一來揚州如今也算是我大夏境,庫銀盡該歸屬大夏,他們拿錢,也是理所應當;二來,修繕黃河,其實最大的益者除了百姓,也就是揚州商人。黃河修理得當,日后揚州商人可由黃河水運司州經商,對于揚州而言,也是好事。”
范軒沒有說話,顧九思也不再多說,過了許久后,范軒道:“這事兒讓我想想。”
顧九思應聲,范軒便讓他下去。
等到了晚上,顧九思回了家里,心頗好,柳玉茹看著顧九思的模樣,不由得笑了:“你好像很高興,是在高興些什麼?”
“我正愁修黃河的錢哪兒來,”顧九思坐到柳玉茹背后來,給柳玉茹著肩膀,高興道,“子商就送上門來了。”
“嗯?”
柳玉茹挑了挑眉,有些奇怪,正要再問,顧九思就將白日里的事兒說了一遍。
“我本來還在愁,如果他們修繕黃河這個計劃,要的錢不多不,給肯定是要給的,給了這些錢,我要怎麼省吃儉用準備其他錢。結果子商就給我來這一出,一千萬,除非我去搶,不然我絕對不可能吐出這個錢!”
“那,”柳玉茹思索著道,“他如今回去修修改改方案,出一個花錢不多不的方案,你怕是還得出錢。”
“不會的,”顧九思笑了笑,“放心吧,”他靠到柳玉茹上,閉上眼道,“廖燕禮把這個方案夸得像朵花一樣著我給錢,要是要子商錢,他就給我一個省錢的方案,你想陛下會怎麼想?”
“如今啊,他要是不給錢,那從此以后他在陛下面前就裝不下去了,陛下收拾他是必然的。他要是給個省錢的方案,還不如不給呢,吃力不討好,陛下肯定就看出他是想借著黃河的事兒為難我。你想他為什麼攬黃河這個爛攤子,就是為了自個兒有個好名聲,要是最后錢跟不上壞了他的事兒,他心里可不得嘔死?”
“所以呀,”顧九思高興道,“今個兒這一千萬,他出定了。”
柳玉茹看著顧九思高興這樣,不有得抿笑起來,抬手點在他額頭上,笑著道:“你別太得意了,他這人聰明著呢,怕是還有后手。”
“不怕,”顧九思擺了擺手,“他斗不過我的。”
“玉茹,”顧九思突然想起來,“再過七日我就加冠了,你想好我的禮沒?”
柳玉茹愣了愣,片刻后,紅著臉,小聲道:“準備了。”
顧九思聽到當真準備了禮,立刻高興了,他也不問準備了什麼,只是拉著手道:“你給我準備了禮,今年七夕,我也給你準備了禮。”
“嗯?”
柳玉茹抬眼看他:“七夕也有禮嗎?”
“當然有啊。”
顧九思撐著下,趴在地上看:“過年過節,都要有禮,七夕這樣的日子,更該有禮。玉茹,”顧九思說著,抬眼看,目里帶了些歉疚,他手覆在的臉上,邊帶了些苦,“嫁給我以來就沒讓你安寧過,讓你苦了。”
柳玉茹聽到這話卻是笑了:“沒覺得苦。”
說著,用雙手握住他的手,溫道:“我覺得怪得很,在你邊,如何我都覺得不苦。”
和柳玉茹說完這些話,等到第二日,皇帝批了工部的方案,同時讓顧九思和子商聯手全權管理此事,所有開支由顧九思負責。
這事兒當朝宣布,等出了大殿的門,葉世安和沈明就圍了上來,也不顧江河還在一邊,葉世安便急促道:“九思,此事你知道嗎?”
顧九思眨眨眼,點頭道:“知道啊。”
“那你為何不拒了?”
葉世安立刻著急起來:“子商那個方案,戶部如何拿得出錢來?戶部若是出不了錢,有任何問題,都落在你上了。”
“是啊是啊,”沈明立刻著急道,“他著明擺著就是找法子坑你啊。”
“無妨,”顧九思笑了笑,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江河,“不還有舅舅嗎?”
“嗯?”江河抬眼看過來,“顧尚書,這事兒可是您負責,在下區區侍郎,不堪如此大任。”
“舅舅自謙了,”顧九思趕道,“您縱橫場二十多年,這事兒難不倒你。”
“難得到。”江河點點頭,“太難了,我得趕回去睡覺了,小九思,”江河笏板拍在顧九思肩上,“好好表現,陛下看著呢。”
說完,江河便打著哈欠離開了去。
等江河走了,葉世安和沈明看著顧九思,顧九思手持笏板,嘆了口氣道:“舅舅不幫我,我也沒辦法了,走,咱哥幾個去府走一趟。”
“嗯?”
“做什麼?”
沈明和葉世安同時發問,顧九思攤攤手:“要錢啊。”
得了這話,葉世安和沈明都愣了愣,顧九思卻是自己先往前去,片刻后,葉世安猛地反應過來:“你這是找子商要錢?陛下準許?”
“沒有陛下準許,我敢去要錢?”
顧九思淡道:“走吧。”
說完之后,三個人便直接去了府,子商接到拜帖時候,愣了愣,不由得道:“他來做什麼?”
“怕是要和您商討黃河修繕之事。”
旁邊侍衛笑著道:“您給他這麼大個難題,他如今怕是焦頭爛額了。”
子商聽著額這話,卻是笑不出來。
若顧九思和廖燕禮吵個天翻地覆,那當真就是焦頭爛額了。可顧九思這麼一口應下來,他反而有幾分不安。如今顧九思出現在他家門口,子商心里更是難安。
但他還是讓人將顧九思請進院子,抬手請顧九思坐在棋桌對面。顧九思帶著葉世安沈明兩人往子商對面一坐,顯得氣勢十足。
子商讓人奉茶,笑了笑道:“不知顧大人今日來我府中有何事?”
顧九思不說話,攤出他白凈的手來。
子商有些不解,發出疑的聲音:“嗯?”
顧九思面上有些不耐,直接道:“給錢。”
“顧大人的意思是?”
“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顧九思直接道,“修黃河沒有問題,你的方案我也特別贊,但是國庫里沒有錢,一千萬兩,從揚州拿過來。”
子商愣了愣,片刻后,他低笑道:“顧大人說笑了,某只不過是一個工部侍郎,怎麼能從揚州要出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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