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也有五谷回, 葉世安一代君子, 自然不能失了風度。
他看著面前的木桶, 咬了咬牙,終于還是回了床上,在寒風中抱自己,閉著眼憋著自己。
等憋到了啟明星升起來,他終于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 卻是顧九思終于回來了。沈明送著顧九思回來, 還給葉世安帶了袍,顧九思一進來,葉世安就跳了起來,一把抓過袍, 疾步往外走去, 拉住獄卒, 低聲問了兩句, 人就轉角不見了。
“他去做什麼?”
沈明有些發蒙,顧九思也有些不明白:“竟是氣得一句話都不同我說了?”
但時間急, 顧九思也來不及鬧明白葉世安到底是什麼意思,自己進了牢房,把門關上, 同沈明道:“趕去上朝,有什麼消息記得告訴我!”
說完, 他很自覺自己上了鎖, 和獄卒道:“您歇著吧, 我鎖好了。”
這時候,葉世安已經紓解完畢,從旁邊轉角走了出來,他冷冷瞟了一眼顧九思,拔便走。沈明趕追上去,顧九思愣了愣,了鼻子,沒想到,葉世安氣得這麼厲害。
葉世安和沈明上了朝,當日,范軒便宣布太子替天子南巡,查看黃河堤防況,施恩于天下。因為太子是范軒一獨苗苗,從東都調五千兵護送。
這條命令下來,所有人都懵了懵,等朝會散了后,許多大臣都聚到周高朗面前來,詢問道:“周大人,陛下這是什麼意思?”
周高朗攤攤手:“我又不是陛下,我怎知道陛下是什麼意思?”
而陸永站在一旁,神一貫平靜,但有些異常的是,一般這種時候,陸永總是最先過來詢問況的,可現下他似乎對此事完全沒了半點關心。
周高朗不著痕跡看了陸永一眼,等出了宮門,周高朗住了陸永:“陸大人。”
陸永頓住步子,周高朗追著上去,同陸永并肩而行,笑著道:“覺最近陸大人和以往有些不同?”
“有何不同?”
陸永面平靜,周高朗笑了笑:“以往陸大人,不是這樣不說話的人。”
陸永僵了僵神,隨后嘆了口氣:“不瞞周大人,最近戶部事務繁忙,我也是太過勞累了。若是有什麼得罪周大人的地方,還周大人見諒。”
“我能有什麼好得罪的?”
周高朗笑笑,轉過頭去,看著宮外的天空道:“老陸,咱們從幽州一路爬上來,也是十幾年的景了,你應該多信任老范一些。”
陸永在袖下起拳頭,提醒自己不要張,而周高朗卻完全沒有看他,只是道:“不該瞞的不要瞞,瞞了也瞞不過。陛下終究是對你好的,十幾年的,誰都不會這麼心狠。”
陸永聽得這話,整顆心都提了起來。周高朗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提步走了出去。
等周高朗走后,陸永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閉上眼睛,輕嘆出聲。
太子南巡這條調令發出來,范玉頓時便慌了,他忙去找了子商,著急道:“太傅,父皇讓我南巡,這是什麼意思?”
子商低頭看著棋盤,他沒有做聲。范玉有些不滿,提了聲道:“太傅!”
“陛下讓太子南巡,那便是南巡吧。”
“可是……”
“陛下在朝中基不穩,”子商淡道,“還是要有一些實績才是。今年欽天監預計黃河將有水患,每年都有決堤,若是今年太子南巡之后黃河無事,殿下在民心之中地位必然高漲,于朝廷也算有了實績。”
“這些都不重要,”范玉皺眉道,“我父皇就我一個兒子,有沒有實績,難道還能讓其他人做了皇帝去?!”
聽到這話,子商持著棋子的手頓了頓,片刻后,卻是抬起頭來,朝著范玉恭敬笑道:“殿下這就誤解陛下的意思了,陛下的意思,不僅想讓殿下當皇帝,還想讓殿下當一個萬民稱頌、青史留名的好皇帝。殿下雖然已經很是優秀,但是還是需得讓人知道才是。”
這話讓范玉聽著舒服,他點了點頭道:“你說得極是,我得讓人知道這些才對。本宮南巡,你也隨行吧?”
“微臣自然是隨行的。”
子商轉過頭去,目落在棋盤上。
范玉出巡這件事,準備了大約三日,便帶著人馬浩浩出發了。
這時候,柳玉茹在都買地種下的糧食,也已經運送到了東都。
如今經歷戰之后,各地糧價都不算便宜,當初都在柳玉茹收糧之后,糧食充足,后來又有流民開墾,今年收,糧價相比東都,卻是有十倍利潤不止。柳玉茹親自到門口去接糧食,恰好遇見太子隊伍浩浩,坐在馬車里起簾子,看著太子南巡隊伍出城,太子南巡的隊伍中,太子的馬車后面,又跟了一輛樸素無華的小馬車。正想著那馬車里是誰,便見那馬車突然起了簾子。
一張蒼白的有些病態的臉出現在柳玉茹面前,那人看見柳玉茹,目里帶了幾分說不出的笑意,這笑意十分復雜,讓柳玉茹皺起眉頭。
馬車錯而過的瞬間,子商放下簾子,仿佛掀起簾子,就只是為了看這個人一眼。
旁邊印紅趕忙上來,同柳玉茹道:“夫人離他遠點,這人也太滲人了。”
柳玉茹沒說話,垂下眼眸,看向賬本,只是道:“翻頁。”
如今手指不得,只能讓印紅幫著翻頁讓看賬本,柳玉茹看著賬本上的糧食數量,不一會兒,就聽外面人說運糧食的隊伍到了。
柳玉茹下了馬車,親自見了運糧的人,給了每個人一個小錢袋,說是給大家圖個吉利。大家本來一路風塵仆仆,柳玉茹在門口等著這一番搭待,所有人心里便都激了起來,覺得這一趟也不算虧。
柳玉茹帶著人去了東都郊外倉庫,這是特意租下的一塊地,專門用來存放貨糧食。在后門陪同著人清點糧食,看著人把糧食一袋一袋搬運上來,清點著數量,等著糧食全都庫后,不由得皺起眉頭來。
運糧的頭子老黑,他見柳玉茹皺起眉頭,也有些忐忑,柳玉茹領著他去了大堂,讓老黑坐下,而后便開口道:“黑哥,有一件事,我有些不明白。”
“您說。”
老黑連忙開口,趕忙道:“東家,你若有什麼不明白就問我,我一定給您說清楚,咱們心里可不能有芥。”
柳玉茹笑笑,卻是道:“黑哥,我是有些奇怪,”讓印紅攤開賬本道,“我從都要的糧食是三萬石,為何如今到了,卻只有一萬五的數量,竟是有一半糧食,都沒了?”
老黑聽到這話,連茶都顧不得喝,趕解釋道:“東家,糧食運輸過來,路上大伙要吃飯,有又,自然會有損耗。”
“黑哥,”柳玉茹皺起眉頭:“運糧這件事,我也做過。當初我從青州、滄州、揚州一路運糧回都過去,一萬石的糧食,到都也有九千石不止,我不明白,你們運送的糧食,為何卻是要損耗一半。”
“對啊對啊,”旁邊印紅不高興起來,立刻道,“你可別以為我們沒運過糧坑我們。”
老黑聽到這話,頓時拉下臉來,他將茶碗重重一磕,便起來,跪在柳玉茹面前道:“東家,我知道這事兒東家疑我,可我老黑今日就算一頭撞死在這柱子面前,也是要和東家說清楚,這糧食我們的確沒拿。”
“那糧食……”印紅著急開口。
“路都不一樣!”老黑抬眼看著印紅,怒道,“你小丫頭片子知道什麼呢!”
“黑哥,”柳玉茹嘆了口氣,趕起來,扶起老黑道,“您別和小姑娘置氣。我不是疑你,我只是想知道原因,若有辦法,我們就想辦法,我做生意,總得明白我的錢花在哪里。”
聽到這話,老黑緒終于穩了些,他嘆了口氣,同柳玉茹道:“東家,您當時從青州、滄州、揚州,都是走水路,直接到了幽州,而后幽州到都,再走不到三十里路。而您沒發現,您一萬擔糧食,之所以了,主要就是在陸路上耗的嗎?”
柳玉茹點點頭:“的確。”
“東都在地,不沿海,”老黑嘆了口氣,“要把新糧送過來,我們只能一路陸路。可走陸路和水路不同,一來,需要的人數不同。如果走水路,一艘船可能需要的人手也就幾十人,他們這麼點人,就能運很多糧食,中途也沒什麼糧,只要船不翻,不遇到水盜,那糧食除了那十幾個人吃的,本就沒損耗。陸路就不同了,首先糧食在路上就會,一邊走一邊,就已經了一部分了。其次人馬運輸糧食有限,同樣的糧食,水路十幾個人能運,陸路可能要幾百乃至上千人,吃的損耗也不同。最后路上多山匪,我們這一路走來,每隔一段路,就得繳納一批“過路費”,這樣一路送過來,到達東都,又能剩多?”
老黑說著,似乎頗為心酸:“東家,我知道這事兒也是我老黑沒用,可是我也盡力了。”
“黑哥,”柳玉茹聽著,嘆了口氣道,“你的確委屈了,是我不懂事,你這樣辛苦,我卻還在想著糧食。”
這話說來,老黑心里那一口氣也順了。
他趕忙擺手道:“東家,您別這麼說,這麼說真是折我的壽了。”
柳玉茹笑笑,讓印紅去取了二兩銀子,到了老黑手中,恭敬道:“黑哥,原來不知道你們辛苦,如今才知道,讓你們委屈了。如今我新店剛開,諸事都要省著,這點銀子,您別覺得寒酸。”
老黑推辭不,柳玉茹和老黑客氣了一番,終于還是將銀子送了出去。
送出去后,柳玉茹帶著印紅離開去。
印紅坐在馬車上,嘆氣道:“糧食就剩一半,咱們本就要上了一半,也不知道怎麼賣。如今姑爺還在牢里帶著,生意上也不順,夫人,你說咱是不是去廟上拜拜?”
柳玉茹沒說話,搖著團扇,轉頭看向窗外,淡道:“總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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