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9章 凜冽的冬日（十三）

將需要記錄的瑣碎事記錄完畢，侯元顒過來接走於和中之後，師師才讓小玲又端進來一些吃的。拿了一塊糕點，繼續思考於和中方纔陳述的消息，擡起頭來見小玲有些言又止，方纔道：“怎麼了？”

“我是覺得……師師姑娘對於先生，真是太心了……”

小玲笑了笑，這番話卻多有些違心，師師吃了糕點，隨後才也笑起來：“小玲你對於先生的觀，其實並不好吧？”

“我只是覺得……這麼晚了，師師姑娘該早些休息纔對……”

是師師邊的生活書，平素各種瑣碎的事都有了解和跟進，知道於和中的平日裡的品後，對其當然稱不上有多認同，尤其師師對他最近的這安排，可謂盡心盡力，但在現實層面，自然也要花上不心力和時間的，自然便有些不能理解。

師師在書桌後頭想了想，過得一陣方纔說話：“寧先生那邊……經常說革命。”

“嗯……”

“革命兩個字，革新自己的命，革新別人的命，那怎麼才能革新別人的命呢？小玲。”師師手中拿著筆，笑了笑：“咱們在鄉下里辦學堂，在書上寫故事，有些人學到東西，到啓發，那咱們當然很高興，覺得這些人……積極、上進，覺得他們很值得，我們看了也喜歡，但是寧先生他……有一次跟我說起，他說，師師，你看看這世上，有一些人天生就有好的品，或者我們認識他的時候，他有了上進心，了我們喜歡的人，但更多的人，不管城市裡，農村裡，他們心憊懶、面目可憎，有時候你即使盛意拳拳，把好東西放在他們面前，他們也不去拿，把好的道理掰開碎地告訴他們，他們也聽不懂……那這些人，怎麼辦呢？”

師師頓了頓：“以前的華夏軍……是團結了一些首先啓蒙了的人，作爲同志，也會開始通過這樣那樣的手段啓蒙那些容易被啓蒙的人，當年在汴梁，對於那些還沒有覺醒的人，寧先生說他們會死……但遲早有一天，華夏軍殺出去，所有的人都會走到我們面前來，小玲，那些有缺點的人怎麼辦？靠說說不通，給他們講故事，他們聽不懂，對那些耍，或者乾脆就是很懶、很自私的人怎麼辦？這個怎麼辦，主要是說，我們該怎麼辦，遲早有一天，我們得想一想的……”

稍稍仰著頭，也想了想，微微笑起來：“我記得……那個時候我主要是跟他抗議，咱們的故事爲什麼就不能寫得雅一點，他說可以雅一點，但是更俗一點也該有，就是因爲我們將來會面對這些人，他們作犯科我們可以理他甚至殺了他，如果他只是不求上進、或者很懶很蠢，那是不是該考慮用各種各樣的辦法，譬如故事再好看一些，道理再掰開碎一些，哪怕伱們覺得不那麼，對別人或許有點用……”

“……於大哥這個人，就是個很普通的書生，他在十餘歲二十歲時，便了我的照顧，見過風，能力有限，有些不思進取，到了最近一年多，溫鄉也讓他忘乎所以，與華夏軍中的許多人比起來，他是有些面目可憎。但從另外一個方向看一看，他至讀過書識過字，懂得一些道理，膽子不大，但有些勸誡，他能聽進去，即便有權有勢，但頂多花錢砸人，並未仗勢欺人……對這樣的人，是不是也能有些辦法，讓他……稍微上進一些？”

“……當然，因爲於大哥是我邊的朋友，所以單爲了他，想了一些這樣的辦法，還用了華夏軍的人，是有些私心在，該不該呢，並不好說，但是就好像我小時候見過的和尚一樣，他們度世人，也度一個人，能度一個，有一分的喜悅……小玲，譬如你邊有這樣一個讓你討厭的朋友，能幫幫他的時候，你會不會幫呢？”

“呃……”小玲糾結片刻，“我只是……覺得師師姑娘注意，可以幫更多人，而且……我也沒想這麼多啊……”

師師笑起來，過得一陣，待到小玲要轉時，問了一句：“小玲，你聽說過李如來李將軍的傳聞嗎？”

“李將軍……什麼傳聞？”

“……關於他到給人送人的傳聞。”

“這個……”小玲想了想，“沒有啊，只是聽說……他雖然是降將，但關係很大，外頭有傳，這邊要了他的兵權，爲酬功勞，也許他一場富貴，讓他開了不廠子。但是送人……這個別人知道也不跟我說啊……”

“知道了。”師師點了點頭。

小玲出去之後，師師坐在那兒又思考片刻。李如來往軍隊裡送人，這的是寧毅的底線，但如同小玲所說，即便有人知道這件事，也不會輕易跟兵方面張揚，那麼這件事，寧毅是否知，他早就將李如來記上黑名單，那麼對這件事，自己要不要問，或者是否查證之後再提，都是需要斟酌的事。

理論上上來說，在寧毅有警惕的前提下，這件事他應該心中有數。但如果不是，自己如何去查，如果要問，問誰，如果自己詢問的某個諜報系統的人也收過李如來的好，那又怎麼辦。不得不有所警惕。

如果自己能辦家礬樓就好了……想到後來，心中升起這個念頭，青樓向來是各種報的彙集地，當年在京城，各種大大小小的消息，就遲早都會落到的手中來。但如今，想到自己向寧毅提出這個想法時寧毅可能的態度，倒是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如此想了一陣，上牀歇息。

第二天起牀，外頭的院落又有小雪，在外頭做了一套舞蹈作權當鍛鍊，隨後回到書房，整理思緒後，伏案給寧毅寫了一封信。

上班之時，帶去書，讓書將這封“摺”蠟封轉。

這是十二月十七的清晨。

書將昨日歸總的各類重要報、信函打包，以快馬迅速的離開都，到得這日下午申時左右，與正在巡查途中的寧毅車隊匯合。這時候寧毅的隊伍正在平原北面華夏第五軍的一軍營暫歇，同時寧毅與恰巧在這裡的華夏軍第五軍軍長何志頭，針對前些日子戴夢微的“大作”以及華夏軍目前的狀況，要仔細的談一談。

申時二刻，天已經有些收斂，兩人並未帶太多侍衛，正在軍營外頭的一小河邊釣魚，周圍的大地、山頭，一片薄雪。

作爲第五軍的軍長，何志形乾瘦，平日裡除了照看軍隊，唯一的好是偶爾的釣魚，他沉穩、做事細緻有耐心，有人甚至開玩笑說就是因爲他喜歡釣魚，寧毅才讓他掌管的第五軍軍務。

大概正午過後，寧毅提了一句釣魚的事，便被何志拽著到了這河邊，隨後絮絮叨叨地跟他說了許多釣魚的規則，什麼冬天天氣冷，出來的時間最好是正午，鉤子要深放，餌儘量用活餌，味要濃之類。寧毅注重效率，實際上不喜歡釣魚，他喜歡用網，或者乾脆是炸魚，但話已出口，只好假模假樣的陪對方坐了兩個時辰。

中間聊了聊軍務。

在西南大戰勝利之後，目前階段，華夏軍的兩支主力都是好戰的，進行新一宣傳，配合土改都不問題。但是……

“……最近我在考慮，要讓部隊去都與梓州這兩個地方。想法還在醞釀，原本打算過年頭時說一說。”

“怎麼回事？”

“紙醉金迷啊，鬧出一些事。”何志道，“原本在武朝倒不算什麼，你知道，當兵吃餉，把腦袋掛在腰帶上的活，但凡散了隊，當兵的要去找樂子，甚至有些時候，戰場上打了勝仗，兵收不住，燒殺搶掠、欺負人的都有……你領著大家殺了周喆後的這些年，治兵訓兵給他們啓蒙，軍隊有了不一樣的樣子，這個是我最歡喜的事……”

“說點但是。”

“但是最近一年半載，有些不一樣了。過去都是苦哈哈，地方也窮，從小滄河到梁山，苦日子熬出來了，紀律也好，不過最近的都和梓州，很熱鬧，比起以前的汴梁都不遑多讓，有一些兵去了那邊，津津樂道，說起這樣那樣的好吃的好玩的，有點不想回來。其實是花自己的錢，就算找個人，吃喝嫖賭，那也沒什麼，當兵的嘛，活著要找點樂子。但很多時候，有些願意認識他們、招待他們……”

“……”寧毅靜靜地聽著。

“今年八月，牛舒帶隊去都辦事，手下幾個人逛個窯子，差點跟兄弟部隊的人在街上打起來，牛舒算是有覺悟的，把所有人都罰了一頓，立刻帶出都，並且跟上頭報告，一年取消任何假期，不允許再去那邊……我仔細調查過，類似的事恐怕不是一起兩起，有時候是一個兩個的軍人在城裡喝花酒喝醉了，好勇鬥狠，但沒有鬧得太大，但是有人請客這件事，遲早要捅大簍子……對這件事，我目前只能加強紀律，即使放假，要求沒有必要不去幾個大城市，但人家放假了，不可能真的限制他們……”

“請客的是哪些人？有記錄嗎？”

“記錄了一些，各種各樣的都有，這種疏通關係的，想要燒冷竈拉關係的，往日裡在武朝，不奇怪。但是人家只是招待，現在犯事的不多，拿不了人啊，而且也只是因爲近十年來見，突然又有，我也不知道該說是正常，還是不正常。”

寧毅點了點頭，沉默了許久，方纔複雜地嘆了口氣，像是自言自語：“發展資本……會影響軍隊……”

“說了，以前在汴梁，不是大事，但你把軍隊調教得這麼好了，我忽然又有點捨不得。這樣的兵，難得啊……不能說爲了兵能打，就不能把城裡搞得繁華，肯定要繁華，但是……咱們得想些辦法，我這邊再加強紀律，你那邊看看還能做點什麼，其實能查出來犯事的幾個典型，我都辦了，都不大……”

“慢慢會變大。”

“要不然早點打出去吧。”

“……土改得做完，人手得調教，軍隊還得擴啊，且得一兩年呢。外頭那麼大地方，送給你，怎麼治，就算加上陳凡、祝彪、劉承宗，咱們也只是剛剛了口氣，佔了地方都是事。你看看一個土改，能用的人，捉襟見肘，他們得能孵出蛋來才行……”

“行了，我也知道。軍隊這裡我繼續維持吧……”

“加強紀律，我再想辦法，給你們加點伙食，再多湊幾個文工團怎麼樣？”

“小姑娘長得漂亮，一幫牲口又每天打架，一堆花邊事……”

“追求，比拿了錢出去玩好啊，結婚了收心，而且，打架了，你還能找由頭分他們，跑跑越野搞搞拉練，好，行了，加點人吧……”

“擴充點文工團的權力我還是有的，這事你什麼心……”

“小的這不是給您出謀劃策嘛，老何。”

絮絮叨叨瑣瑣碎碎，一直聊到天漸暗，寧毅方纔從何志的魚簍裡分了幾條大魚，提了一起往回走。回到居住的營房後，他在晚飯前的時間裡，打開都傳來的各種報和請示，做出批覆。隨這些東西送來的，還有兩封相對重要的信，他先打開了師師的那封。

這封信上的信息相對和，除了開篇一封含蓄的詩說想他了，中間大致代了都城輿論對抗的新階段變化，以及出於私心，對於和中的一些理，信的後半，對於和中代的關於李如來的問題，做出了轉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