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拂過,吹起了一地的落葉。
北門大開,剛剛上完早朝的大臣們三三兩兩地離開了宮城。皇帝留了崔錦下來,問了一些有關預兆之事。實際上都是尋常之事,換做任何在朝大臣都能回答出來。
皇帝聽后,很是滿意,賞了崔錦不東西。
崔錦跪下謝恩,實則心裏頭極其明白,皇帝這麼做肯定是曉得了那一日的風聲,今天所賞賜的東西只是為了補償。
崔錦離開了議事殿。
吩咐了宮人將賞賜之送去崔府,之後整理了下髮髻,便往宮門外踏出。走出北門后,有微風拂來,帶了一涼意。
崔錦抬眼了下,宮門前的樹葉子已然染黃。
就在此時,樹后慢慢地轉出一道人影來。他踱步前來,眸深沉得像是畫上的濃墨。他停在崔錦的前。崔錦笑地說道:「義兄怎地還沒有離開?莫非是專程等阿錦的?」
閔恭說:「是。」
崔錦道:「義兄總算是忙完了,這陣子義兄可跟個大忙人似的,之前連阿錦的邀約都不赴呢。」語氣里佯作有幾分埋怨,眼裏卻是笑意滿滿的。
閔恭聽出來了,他輕咳了一聲,模樣有幾分窘迫。
崔錦笑嘻嘻地道:「義兄不必多想,我只是隨口一說。我曉得陛下看重義兄,如今正是要打磨義兄之時,義兄忙一些是難免的。」
閔恭看著。
他忽道:「太子之事,我聽說了。」
崔錦說:「此時義兄也無需擔心,只是了些驚嚇,並無大礙,五郎來得及時,將我救了出去。」提起謝五郎,崔進不想起了那一日。
驚慌失措的時候,他闖了進來,一如數年前在明州青城時那般。
閔恭說:「你昨天去了謝家府邸。」
崔錦點點頭,坦坦地道:「他救了我,我自是該謝他。」
「僅僅是謝?」
此話一出,崔錦卻是有些猶豫了。抿住了瓣,半晌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閔恭登時有些失,他扯說道:「謝五郎詭計多端,城府極深。他向來擅於佈局……」
崔錦打斷了閔恭的話。
問:「義兄是在懷疑那一日太子之事是謝五郎所為?」
閔恭說:「是。」
「義兄可有證據?」
閔恭說:「並無。」
崔錦道:「此事,我信他,幕後黑手是何人,我已有眉目。」頓了下,又道:「義兄對謝家五郎頗有見,巫族與謝家之勢不可小覷,義兄莫要因一時而毀了一世。」
閔恭聽了崔錦此話,心中有幾分不悅,尤其是那一句毫不猶豫的「我信他」,讓閔恭此刻的心遍佈烏雲。
他道:「既然你如此堅決,我也不好多說什麼。我上還有差事。」
崔錦說:「那阿錦也不叨擾義兄了。」
.
閔恭離去后,崔錦仍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百味雜陳。
有馬車轆轆聲響起,不多時,一輛奢華的馬車停在了崔錦的前。阿墨的影閃現,他掀開了車簾,裏面的一角出了一方素白的袂。
崔錦無需阿墨的攙扶,整個人便乾脆利落地跳上了馬車。
謝五郎說:「陛下賞你什麼了?」
崔錦一怔,隨後笑道:「五郎神機妙算。」
謝五郎道:「畢竟是太子,陛下心中始終會有所偏袒。」
「我明白。」崔錦低聲說道:「只是那一日之事,終有一日我會連本帶利還給太子。」如今暫且按兵不,待關鍵之時方給予致命一擊。
很冷靜地道:「其實那一日我只是慌了,後來我想了想,其實也未必有多可怕。最壞的結果我都想好了。」
無非是失了罷了,且當作被狗咬了一口。
那一日謝五郎若是不來,再給一會時間,興許就能冷靜下來。如今仔細一想,那一日的周圍有不尖銳之,雖彈不得,但的手努力掙紮下應該可以夠到離自己最近的桌案,桌案上有一個薄胎松鶴紋案瓷杯。
謝五郎說道:「不許輕生。」
崔錦笑道:「我如此惜命,又怎會輕生?」
謝五郎說道:「那便好,只要人還在,其餘都不是問題。」
他這麼想,崔錦心中有些高興。問:「你今日怎麼沒有上朝?是太子那邊……」可沒忘記謝五郎為了救他,將太子打暈了。
謝五郎含笑道:「你放心,太子之事,我會解決。」
崔錦擔心地道:「太子如此記仇……」
謝五郎說:「記仇又如何?他傷不了我半分半毫。」
崔錦輕笑道:「是呢,若說記仇有誰及得上謝家五郎呢。」撲哧地笑了幾聲。
謝五郎面不改地道:「那是以前。」他又說道:「如今想起,大方如我也只對你一人記仇過。想來那時便覺得你特別,奈何竇初開不懂□□。」
他說得如此坦,倒是讓崔錦有些不好意思了。
此時,謝五郎又說道:「除了記仇之外,我也喜歡吃味。方才你與閔恭說了什麼?」阿墨說巫與忠義王在樹下有說有笑的,看起來很是愉快。
崔錦哼了聲。
「你吃味這一點,我又豈會不知。幾位同僚給我挑了好看的男子,送到半路就被重新遣回,此事是你做的吧。還有清樂縣主一事,那一日明明與我相約了,半途出了變化,肯定也是你所為。」
謝五郎說:「你喜歡皮相好的,這世間又有誰能記得上我?」
崔錦的一抖。
「你怎知你皮相是世間最好的?你又看不見。」
謝五郎反問:「你倒說說至今為止有誰皮相比我好?」
崔錦啞口無言。
謝五郎淡淡地說道:「若有的話,我便殺了他。」
崔錦更是啞口無言。
此時謝五郎又說:「清樂縣主與長公主兩人,你還是接為妙,能不接便不接。陛下雖是疼長公主,任由長公主胡作非為,但是幾位皇子都不太待見這位皇姑。陛下在時尚好,若是新帝登基,難免會到牽連。」
聽他提起長公主,崔錦又想起了香寧公主。
問:「香寧公主似乎很得陛下寵?」
謝五郎說道:「你來燕時日短,自是不知深宮後院之事。」
崔錦說:「香寧公主的生母早逝,曾經很得皇帝寵,死後更加封為皇貴妃。」
謝五郎搖搖頭,說道:「原先宮中的妃嬪封號中是沒有皇貴妃的,四妃之上便是貴妃,貴妃之上便是皇后。皇貴妃的封號是陛下自己特地想出來的,僅此一個。宮中但凡是唯一的東西便顯得珍貴。」
崔錦問:「如此說來,當初香寧公主的生母是極其寵的。」
謝五郎說:「若皇貴妃不是紅薄命,如今這皇后的寶座必屬無疑。」
崔錦想起皇帝的子,慨道:「皇貴妃定是絕世人吧,香寧公主長得可像?」問出此話,崔錦便有些懊惱了。謝五郎目不能視,又怎知香寧公主像不像皇貴妃?
謝五郎說:「阿墨。」
外頭的阿墨低聲回道:「香寧公主像陛下多一些,反倒是十二皇子像皇貴妃娘娘。不過若巫大人想知皇貴妃娘娘長何等模樣,只需看如今後宮中的新寵。近幾年來,陛下的新寵一個賽一個與皇貴妃娘娘相似。」
崔錦恍然。
「倒是沒想到陛下也是個癡種。」難怪當初見到時不為所,原來皇帝不僅僅喜歡人,而且還喜歡跟皇貴妃相像的人。
馬車停了下來。
阿墨說:「啟稟郎主,已經到了崔府。」
崔錦準備下車,謝五郎說:「我明日再在北門外接你。」
崔錦說:「好。」微微一頓,似是想起什麼,又說道:「有關明華山莊一事,我自己理,你莫要手。」
謝五郎笑了聲。
「好,我不手。」
.
崔錦沒有直接回雲起苑。
在琉璃亭子裏坐了下來,月蘭奉上了熱茶,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月蘭好奇地問:「大姑娘,你是在等人麼?」
崔錦淡淡地說道:「該來的人總會來。」
月蘭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樣。
不過片刻,有一抹窈窕影匆匆前來。月蘭定睛一看,竟是崔悅。崔悅的臉微微有些蒼白,一踏上琉璃亭子,整個人便跪了下來。
月蘭驚了下。
崔錦一點兒也不詫異,慢慢地說道:「姐姐為何跪我?」
崔悅說道:「我……我並不知,那一日王璫只說要約你前去,我當真不知太子殿下也在明華山莊。後來的事我亦不知,若是我知道王璫打這樣的主意,那一日無論如何說我都不會答應,更不會離開你。你我同為崔家,你若被……被……」咽了口唾沫,說道:「到時候於我們崔府有害而無一利。」
此番話的理由,崔錦是明白的,也相信崔悅不會愚蠢糊塗到這個地步。
上一次無非是被王璫利用了。
說道:「姐姐起來吧,秋了,天冷,跪久了生寒氣。」
崔悅忐忑地道:「妹妹不生氣了?」
崔錦道:「自是生氣的,我這人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你是我們崔家的嫡長,我也是個護短的,自然不會與你生氣。」
崔悅聽明白了崔錦的言下之意。
問:「妹妹請說,只要是我能做的,我義不容辭。」王璫從小就與相爭,喜歡什麼,便喜歡什麼。心中早已有不悅,姐妹分說到底是也是互相利用。此回王璫既然利用了,也別怪心狠手辣。
崔錦說:「你且附耳過來。」
說著,低聲說了數句。
崔悅眼睛微亮,道:「我明白了。」
崔錦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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