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深,醫院走廊也漸漸安靜下來。
考慮到對方是新人,所以葛風華特意放慢語速,恨不得把每個重點都重復三遍。不過顧揚倒是很快就理清了頭緒,所謂“秋冬服飾秀”,其實就是把購中心里的服飾品牌集中起來,每家出幾套當季新款,在一樓中廳舉辦一場t臺秀,第一聚集人氣,第二促進銷售,第三寫出來也好看畢竟就目前來說,其余商場的促銷大都是打折送券,能用秀場來吸引顧客,也算是個不小的亮點。
“這事聽起來簡單,要心的地方還真不。”葛風華強調,“從活方案策劃到執行,芝麻大的細節你都得考慮到。”
“我明白。”顧揚點頭,“那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
“方案還沒通過。”葛風華如實回答。
顧揚沉默了一下,所以基本等于還沒開始只剩下了不到兩個月時間
但葛風華心里也很苦,往年的秋冬促銷都是會員折扣,只需要改一改舊方案就能直接用。誰知今年陸江寒突然就有了新想法,“秋冬服飾秀”五個字在會上提出來,市場部都有些懵,一群人沒什麼相關經驗,別說后續執行,是活主題就改了七八次還沒合格。
“我能把這些資料拷走嗎”顧揚問。
“當然,你不說我也得給你。”葛風華讓他自己輸郵箱,又不放心地問,“我剛才說的你都聽明白了吧”
“聽懂了。”顧揚點頭,“我大學專業就是服裝相關,應該沒什麼問題,下周一先一份草案行嗎”
太行了啊葛風華聞言熱淚盈眶,搞了半天原來是個會做題的專業人士怪不得才剛進公司,就為了被總裁選中的男人救兵從天而降,為毫不懂秀場流的焊接系糙漢,他覺連醫院的吸頂燈都瞬間明亮了起來
等顧揚離開醫院的時候,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
剛剛下過一場雨,地面和空氣都是的,路燈在水洼中倒映出流影,被幾個小孩追鬧著踩過去,就會濺起一片細碎的金。
路邊大排檔生意正好,小龍蝦的香氣溢滿整條小巷,顧揚找了個人的小攤,打算填飽肚子再回家。撒著蝦皮的餛飩湯滋味鮮甜,只是還沒等他吃兩口,對面就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凌云時尚新職的設計總監,也是最近風頭正盛的業紅人,易銘。
對方兩道目太過直接,顧揚掃了他一眼,繼續低頭喝湯:“這麼巧。”
“不算巧,我是特意來寰東附近運氣。”易銘說,“我沒有你的新手機號。”
顧揚發自心地表示:“那可真是太好了。”
易銘嘆氣:“沖任不能當飯吃,我希你能一點。”
你還希我能一點顧揚實在不想說話,他覺得自己到了百分之百的神污染。
“這是我的新電話。”易銘推過來一張名片,“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有很多合作的機”話還沒說完,顧揚已經過一輛黑的,風馳電掣直奔地鐵站。
兩個小時后,杜天天在電話里知道了這件事,他憤怒地表示這狗賊之所以厚無恥反復發作,多半是肺熱,打一頓就好了。
“有道理。”顧揚把巾丟到一邊,“不說這個了,我還得去做方案。”
“這都幾點了”杜天天看了眼掛鐘。
“還早呢,你先睡。”顧揚里叼著蘋果,又打開了電腦。
葛風華已經把之前幾版活草案都發了過來,秀場主題五花八門,從“秋韻秋”,“時尚樂園”一路韁到“妖魅”“冬日靈”,風格基本囊括夕紅、殺馬特、不良、街頭青年以及鄉村模特隊,倒也不能完全說不好,畢竟每個主題都能找到相應眾,但顯然和陸江寒想要的效果天差地別。
屬于焊接系直男的審又猛烈又樸實,充塞在方案的每一個角落里,基本沒有修改余地,顧揚直接右鍵刪除,新建了一個空白文檔。
凌晨兩點。
城市另一邊。
陸江寒拉開柜門,從里面隨手了一支洋酒。
他習慣失眠,也習慣用酒催眠。琥珀的裹挾著辛辣氣息,給鼻腔和嚨帶來最直接的刺激,像是一擊重錘,并不舒服,不過他喝酒也不是為了。
“又睡不著了”后幽幽飄出一個白影。
陸江寒被驚得心跳一滯,忘了今天家里還有這麼一地縛靈,險些拎著酒瓶子掄過去。
楊毅“啪”一聲打開燈,雙眼朦朧,臉慘白,睡半敞,外。
陸江寒:“”
辣眼睛。
“我說,你還是見見上次那心理醫生吧。”楊毅從他手里端過酒杯,苦口婆心道,“總這樣下去不行啊,遲早會變態不是,我的意思是,對你的不好。”
“沒興趣。”陸江寒打開電腦。
你看個醫生還要等到有興趣楊毅斟酌了一下用詞,又提出友好新思路:“不然談個試試”
陸江寒抬頭看他。
楊毅后退一步:“伯母今天給我打電話,說你要是再不結婚,就換我給生孫子。”你們陸家人還能不能講點道理了,這他媽和我有什麼關系
“下半年一堆事,你要生也得等到春節后。”陸江寒把燈調到最亮,“要麼睡覺,要麼加班,我不想再聽廢話。”
楊毅幽幽嘆氣。
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不好找對象。
一是爛脾氣,二是工作狂。
而陸江寒明顯還要更厲害一點,因為他是個爛脾氣的工作狂。
合二為一,相當無敵。
清晨,天空又飄起了雨。
顧揚查了查天氣預報,往后一周都不見晴,于是他向李蕓
申請,把所有戶外活都改了室,每天帶著會員走街串巷,聽戲喝茶看展覽,最后人手一份土特產,高高興興踏上了返程的飛機。
“這下可以出來吃飯了吧”杜天天在電話里問。
“真沒空,下周下周。”顧揚抱著電腦,直奔公司隔壁三醫院,和葛風華一起研究了兩個小時,終于讓大綱變了初步方案。
“這樣就可以了嗎”顧揚猶豫,“可我覺得還能再改改。”
“當然得改了,這才到哪兒。”葛風華扶著腰坐起來,“不過也要讓陸總先看過草案,才好繼續下一步。”
“那我現在就回公司,”顧揚合上電腦屏幕,“不然陸總要下班了。”
葛風華也算帶過不實習生,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不怕陸江寒的品種,于是強行艱難轉,是從果籃里給他了個小蘋果,以資鼓勵。
陸江寒還在開會。
時針指向數字“8”,其余同事都已經下班回家,顧揚趴在桌上,豎起耳朵聽走廊上的靜。
一分鐘。
十分鐘。
半小時。
手機屏幕上“滴答”跳出新聞推送,凌云時尚新任設計總監易銘代表集團出席活,顧揚直接按下刪除鍵,拎著水杯去茶水間接咖啡,結果出門剛好撞到陸江寒的助理。
“小顧你還沒走呢”助理被嚇了一跳,“行行,那快過來,陸總剛開完會,明早還要趕飛機。”臨進門前又低聲提醒,陸總今天心不好,千萬別惹他生氣。
顧揚深呼吸了一下,抱著電腦踏進總裁辦公室。
心不好就不好吧,工作要,再不抓時間定主題,后面估計更兵荒馬。
陸江寒示意助理先下班。
顧揚的草案只有三頁紙,他堅決舍棄了葛風華鐘的秋冬時尚都市風,把秀場主題定“回”,夏秋替是季節的回,而且今年流趨勢盛行復古風,也是時尚的回。
1926年的小黑、1965年的ndrian dress、1977年的襯衫、1985年的nicrini無數經典款式在經過歲月洗禮后,又在歷史的某個節點重新散發出輝,好的事永不消退,只會在一波又一波的浮華浪中,歷久彌新。
“所以呢”陸江寒看完了他的文案。
“所以既然經典是永存的,晚買早買都要買,今年又流行復古風,不如趁著商場有活,一次買個夠。”顧揚“刷拉”把方案翻到最后一頁,“只單純做一場秀太虧,風哥說促銷活也要一起上,招商部已經算過了利,大家一致同意滿500送100禮金券。”
高端復古秀瞬間變賣場大回饋,陸江寒笑著把方案還給他:“就按你這個主題,再細化一下,下周五給我。”
“好的,謝謝陸總。”顧揚松了口氣,“那我就先下班了。”
“開車了嗎”陸江寒問。
顧揚搖頭:“我打車。”
窗外還在電閃雷鳴,陸江寒站起來:“走吧,我順路送你回家。”
不用了吧顧揚趕表示自己家離公司遠,然而話還沒說完,陸江寒已經出了辦公室。
顧揚:“”
“你家住在哪”陸江寒扣好安全帶。
顧揚心虛:“觀瀾山莊。”我都說了遠,是真的遠。
不過幸好陸江寒并沒有對此發表意見,直接把車開上了輔路。雨下得越來越大,沿途又有不紅燈,車子以速走走停停,終于功催眠了顧揚雖然他已經很努力地提醒自己要保持清醒,但這一周都是白天帶著會員旅游,晚上熬夜做方案,實在有些撐不住,于是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陸江寒關掉音樂,順手調高了車里的空調溫度。
“哪兒呢”楊毅打來電話,“剛去你家拿了瓶酒。”
“開車。”陸江寒說,“送顧揚回家。”
楊毅沒聽清名字,只顧著驚喜加“深夜親自送回家”這件事,于是趕建議:“這麼大的雨,開車多危險,不如就近找個酒店住。”管他是誰,無所謂了,有總比沒有強。
陸江寒:“”
楊毅還想繼續苦口婆心,電話卻已經被無掛斷。陸江寒看了一眼邊的人:“繼續睡吧,還要一會兒。”
顧揚心臟“砰砰”狂跳,他剛才先是被雷聲驚醒,睜眼后又撞到一片櫥窗里的明亮影,閃爍虛幻如同異世界,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半天才清醒。
“害怕打雷”陸江寒問。
“也沒有。”顧揚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陸總,我剛才太困了。”
“每天幾點起床”陸江寒把車停在紅燈前。
“七點,我家附近有快速公。”顧揚說,“不過也浪費時間的,所以我打算等實習期過后,在公司附近租一套房子。”
兩人說話間,陸江寒的手機屏幕再度亮起,來電顯示只有一個字媽。
顧揚識趣地閉。
陸江寒卻掛斷了電話。
顧揚:“”
“我們關系很好,”陸江寒簡短解釋,“不過我現在不接電話,可能會更高興。”
“嗯。”顧揚心充滿疑。
為什麼
陸太太手一推老公:“兒子掛斷了,沒接。”
陸先生拿下眼鏡:“我怎麼覺得你還高興”
“我是高興啊”陸太太在他邊,喜不自三更半夜,車里有人,忙得顧不上接電話,這還能是什麼
不容易啊,真是,眼淚都要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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