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譽染病昏迷,被戚景急匆匆地送去了醫館。
郎中在診斷后,給出的結論是:風寒侵,郁化火,繼而導致了虛火上浮,所以才擾了心竅的清明。
這……什麼意思?
聽不懂!
戚景搔頭抓耳了一陣,道:“說人話!”
郎中看了看摔在手里的銀子后,連忙意簡言駭地解釋說:“他的問題不大,吃兩帖藥應該就緩過來了。”
這回聽明白了,預后良好!
之后便是,抓藥,炮制,煎藥,喂藥。
果然,在吃了兩帖湯藥之后,齊譽還真就悠悠轉醒了,不過他的神依舊有點萎靡不振。
見他一臉憔悴,戚景嘆道:“丞,你清減了。”
“哦……是嗎?”齊譽低頭去看,果見自己的肚腩變平了一些。
嘿,居然瘦了。
科舉還有減的效果?
不過仔細想想也恍然了,這一科連考三場,每場三天,在里面要足足待上九天時間,別說自己病了,即使是在健康狀態下也難不保會掉膘,更何況還吃得那麼差。
不過,總算堅持沒有白費,一鼓作氣把鄉試考完了,至于績好壞如何,就由座師們去評判吧。
想到此,齊譽下意識地合了合手,暗自禱告著:希能上個和我八字和的座師來評卷,若是給我個差評,看我不問候汝等的老母,蒼天作證,決不食言!
嗟呼!
古人都是很講究天人應的。
這次,好像真就應驗了。
遠在數里之外的貢院的某房間,幾位座師正張地審閱著試卷,主楊恭林忽鼻子一麻,直接仰天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
“阿嚏!”
唾沫星子飛……
楊恭林暗道:剛才忽心頭一涼,莫非誰在咒我?
哼!還能有誰?肯定是那個姓吳的!
楊恭林用小拇指掏了掏發的鼻孔,悻悻道:“諸位,你們在閱卷時幫我留意一下,看看有沒有上好的檄文,若是有,速拿我看。”
旁邊的副考聞言奇道:“大人,你為何對檄文有偏好呢?”
楊恭林輕輕一嘆,略帶怨氣地說:“并不是我有此偏好,而是我心里不舒服!”
“呃……此話怎講?”
“還不是讓那個吳晚榮給鬧心的?他仗著自己寫了一篇狗屁檄文,得到了皇上的嘉許,你看他現在快得意地,都快要橫著走了!”楊恭林忿忿道。
副考一怔,忙附和道:“大人所言極是,吳晚榮這廝我早就看不慣他了,恃才放曠目中無人,好像咱們翰林院只有他是才子似的。”
“哼,他覬覦做待詔學士已久了,我……哼哼,絕不會如了他的愿!”
“大人的意思是……”副考不敢揣度,忙問道。
“我承認,在文采上確實不過他,但是,在這萬千學子之中可能存在呀!如果能在試卷中尋到一篇上好的檄文,然后我再呈到圣階之前,把他那篇給比下去,他還有什麼可張揚的?”楊恭林呵呵道。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那廝的文采確實不凡,要想尋到好文章,難呀!”
說者無心,但聽者有意。
副考呵呵一笑,說道:“大人,還真有這麼一篇!”
楊恭林眼睛一亮,喜道:“既如此,還不速速取來給我一閱?”
“是,請大人稍候!”
……
不多時,副考就把一個鼓鼓囊囊的彌封袋呈了上來。
才一看姓名,楊恭林就怔住了。
“齊譽……這個名字好像在哪里聽過,但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副考連忙提醒:“大人可真是貴人多忘事,您還記得《大奉疆域圖》嗎?”
疆域圖?
哦……是彩繪畫!
楊恭林一邊回想著,一邊自語般的說道:“有些印象,記得去年的萬壽節時,曾有人將此圖作為賀儀獻給了先帝,先帝更是如獲至寶,連連稱贊說彩繪畫真乃畫中的極品。此外還說,在開年時的正旦大朝會上,一定將此圖公開展出,以彰顯我大奉王朝河山之壯麗,當時,百一片嘩然。唉……只是沒曾想,還沒等到過年,先帝就驟崩了。”
“大人所言不差。”
楊恭林又道:“后來,我聽人說,那幅《大奉疆域圖》的作者乃是一個書生,名號做興言先生,真名就做齊譽,難不曾就是此人?”
副考點點頭,陪笑道:“大人明鑒!您還記不記得,去年時永川府逢了蝗災,藍山縣知縣為了賑災,曾舉辦過一場彩繪畫的采拍會,我聽說,那些畫上的落款也是興言先生,由此可見,這個齊譽乃是藍山縣人氏,如果所料不錯的話,應該就是此人了。”
楊恭林哦了一聲,問道:“你剛才提到的好檄文,難道就是此人所寫?”
副考遞上卷子,笑道:“大人何不看過了再說。”
楊恭林接過試卷,邊看邊評道:“嗯,此人對經義的理解還算不錯……詔誥表嘛,也就中規中矩……呵呵,這首詩作的可就有點差強人意了……嗯?算學居然全對!……這篇雜文嘛,還行……這策論寫得很好,有見地!有深度!……這篇檄文,咦?還真是不錯!確實很妙!”
副考試探道:“大人覺得,這篇檄文比之吳晚榮的那篇如何?”
楊恭林道:“客觀公正來說,這篇檄文確實比那廝的要高明許多!……好!速將此文謄抄一份,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直至圣案之上。如今正逢聲討拜帝教之際,若將檄文奉上,豈不是正中了吾皇的下懷?呵呵,吳晚榮呀吳晚榮,你還得意什麼?看到了沒?一個秀才的文采都能過你。”
副考見舉薦得功,非常高興,不問了句:“依大人看,此人的績該如何評判?”
楊恭林捋須一笑,對他附耳道:“雖說此人詩賦平庸,但其在策論方面確有見地,瑕不掩瑜,不如這樣……”
而后,兩位座師就頭接耳地竊竊私語起來。
……
至于最終的評判結果如何,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這就是時運?
或許是吧!
齊譽做夢都不會想到,他從未踏過京城半步,京城里卻有著關于他的傳說。
他更不會想到,自己還曾經有過一個超級——先帝。
言歸正傳。
這天,秋高氣爽,風和日麗,之前襲來的寒流已經悄然退去了,天氣也逐漸回暖。
齊譽的病也如同這天氣一樣,也變得痊愈了。
年輕就是本錢,那些上了歲數的人,可就沒這麼快的恢復速度了。
……
鄉試之后,一般都需要半個月的時間才會‘放榜’,當然,這里放榜并不是指張正榜,而是指公布績。
但凡是中了正榜的人,都會有專門的報喜差登門捷報,并不需要自己去詢,副榜除外。
在這期間,考子們所能做的,也只有耐心等待了。
不過,他們并不會無聊,有著大把的排遣方式。
首先就是采買購,好不容易來一趟省城,怎麼能不帶點禮品回去呢?東西貴?沒關系,買呀!呵呵,大凡有這種想法的人,一般都是些上了歲數的老秀才。
至于年輕者,更喜歡參加一些所謂的文詩會,他們或三五人一群,或十多人一伙,把酒當歌人生幾何,偶爾興致來了,再作上幾首的香艷詩,端得是風流倜儻,慕艾。
當然,也有心不如行者,夜晚時亮著紅燈的那些個秦樓楚館,就了客們的溫鄉。據說還有些喜歡嘗鮮的富家子,還去驗了一把韃靼頭的風。
人不風流枉年?
有些人是這樣的,但有些人卻是例外。
就比如說齊譽。
最起碼,戚景是這樣認為的。
兩人沒有外出,而是蝸在住小酌怡,過起了所謂的二人世界。
正喝著酒,殷俊突然尋過來了。
才一進門,他就捂著鼻子,一臉嫌棄道:“這什麼味呀?這是人呆的地方嗎?”
齊譽一聽就不樂意了,挖苦道:“你個氣鬼!這里的異味再大,能大得過考棚里的恭桶?”
不提那桶還好,這一提,三人全都深吸了一口大氣,戚景手里的酒盅都差點手。
“喝!”
考棚之嗅,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齊譽看了看殷俊,奇道:“你所來何事?”
“想看看你死了沒有!”
“……”
殷俊似乎不愿意在這里多呆,放下了手中的禮品后就直接告辭離去了,毫不理會背后齊譽的愕然。
什麼況?
這廝怎麼了,居然給自己上門送禮?
莫非是貢院門口時的那一抱,讓他起了做面首的心?
咳咳!
我可不好這口!
殷俊走后,二人繼續小酌。
酒過三巡,齊譽笑著從行李中取出來一幅彩繪畫,并贈給了戚景,而那幅畫上的落款,也正是興言先生。
曾記得,戚景不僅喜歡彩繪畫,還是自己的。
那就贈吧!
至于這幅畫是從何而來的?
齊譽慌稱是在一個很偶然的巧合下僥幸得到的,其他并沒有多說。戚景對自己是有大恩的人,贈一幅畫就權當是報答之萬一吧。
若不是孟嵐山曾有叮囑,讓自己不要顯山水,此時還真想告訴他自己就是興言先生。
很意外,戚景并沒有追問,或許是因為信任吧。
不過,他大喜過之下,還是外出買回來了三只,算作答謝。
看著盤子里的頭,齊譽又不想起了兒以及家人們。
在自己離家的這段日子里,們過得好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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