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宣仲安回來,與父親在書房呆了一會,他先行出來,留下了在書房裏痛快大哭了一場的父親。
等他回了沁園,在門外聽婉姬在裏面說話,只聽聲音輕,帶著笑意在道:「康,不要耍脾氣了,你慢點,娘這就喂你如何?」
「呱呱!」康憤怒大。
「慢點?」只聽慢悠悠地道。
「呱。」康的聲音小了,就一下,又高興地「哇哇」了起來。
宣仲安走了進去,見正在喂康蛋羹吃,瞧到他回來,笑過來:「回來了?」
「嗯,」宣仲安走過去,「讓丫鬟喂罷。」
「就剩一點了。」
宣仲安知道素喜親自帶康,一般時候也不鬧,這時他坐了過去,了兒子的小腦袋一把,訓斥他:「本事不大,脾氣不小,誰你沖你娘呱呱的。」
康小胖手朝他的打了一下,生氣了:「呱!」
「別惹他了,」許雙婉見父子倆又鬧起來了,忙攔了大的那個的手,笑道:「剛才我說他吃太快了,讓他慢點吃,覺得我說了他,就生氣了。」
「是個脾氣大的。」宣仲安躺椅子上,拿著那杯茶過來喝,點頭道。
「呱!」康看著他,眼睛都瞪大了,你才是個脾氣大的!
「不生氣了。」許雙婉低下頭去,拿額頭抵下了下小傢伙的額頭,見康委屈地嗚嗚了起來,小聲道,「娘知道了。」
等會就替你收拾他。
康忘大,等他娘往他裏一塞吃的,就又忘記生氣了,他爹抱了他去沐浴,浴盆里,他抱著他爹的脖子咯咯大笑,笑的宣仲安拍了好幾下他的小屁,都被他逗笑了。
康活潑得,一個人就熱鬧得讓他覺他養了一堆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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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一過,五月殿試之前,廣海那邊的人又再來了侯府,這次他們還等了人,只是歸德侯沒見。
沒想他們還跑到他工部門口去堵這些日子在工部當差的歸德侯,歸德侯跟他們寒暄了幾句,再回來跟兒媳婦說起時,也是覺得這幾個族子心差了點,跟他們小時候一樣,並不太像樣。
他們小時候就有點欺負仲安,說起來也是家中母親唆使的,但回頭打不過仲安,反被仲安弄得狼狽不堪,他們還回去朝父母告狀,從小就是個以小欺大的。
宣宏道再想起他這些子侄來,也是想起當年的事來了,那些他以為不太記得的往事也一一出現在了面前,那時候兄弟與族人已經與他離心了,看他與他的妻兒沒一順眼的,暗地裏沒使絆子,閑話也沒說。
他這是徹底冷了相幫之心,平時出門也是低調的很,帶著幾個護衛長隨出去辦了差事就回府,就是出去走走,見的也是姜家的舅兄和幾個來往了幾十年,份普通的舊友。
這廂五月殿試之後,朝廷就出大事了。
大臣們又在金鑾里大打起來了,事是因為禮部尚書覺得批卷時有些人做了手腳,要重新批過,這可是得罪了部那般主持批卷的大臣們,幾派人馬鬧了起來,末了吵不通,就開始手了。
宣仲安這次躲的及時,躲在了金柱後面沒摻和,等到大殿關上,聖上把侍衛進來收拾他們的時候,他了他刑部和戶部的人馬把打得頭破流的謝尚書推到了他邊來。
謝尚書可真是個老迂腐啊。
宣仲安都鬧不明白,他是怎麼坐穩的禮部尚書之位,這剛正不阿的子,居然還能活到如今,這不止是這滿是濁流的朝廷里的一池清泉,而是一汪奇葩水呀。
「您這就是想跟隨我的腳步,也不必如此罷?」宣仲安掏出他的隨藥瓶子,倒出兩粒,「吃兩粒,止疼的。」
殿裏暗了,謝尚禮看著他在淡中那半張周正的臉,心道這宣尚書果真也是長了一副好模樣,這要是不說話站那,就一偉正氣,令人信服。
就是開口說話了,就不讓人痛快了,他把葯拿過吞了下去,這葯還有點甘味,他咽了咽口水,才苦笑道:「宣大人就別調侃老夫了,那一甲的狀元、榜眼、探花,都是他們家中的子弟,這次來了不名人名士,哪個不及那幾個文章都做不順的?他們這也是太打眼了,他們不要臉,我還要臉。」
「他們開的卷,您也總得給他們點潤筆費吧?」
「是這個給法嗎?」謝尚書急了,「這要是傳出去,全天下都知道我們作假了!」
「這天下又不是百姓的,他們長著這算得了什麼?聖上說的才算。」宣仲安見他鼻孔流,給他指了指,「您,您收拾下?」
這命都要沒了,還指著臉面呢?
謝尚書一個握鼻,重重地唉了一聲,往四周看去,見不人都被侍衛拉著捉押了起來,他也是愣了,「這是幹什麼?」
宣仲安接著他往裏頭躲了躲,「先看看。」
他們打算先看看,但也沒逃多久,就被侍衛捉去了,皇帝把他們全捉了起來,押到了宮道上,遙遙對著禮廟,讓他們跪到了夕西下,才讓他們滾。
宣仲安招呼著他刑部和戶部的大人過來圍住了謝尚書,才沒讓謝尚書死在暗中的刀劍影當中。
謝尚書的禮部那邊,居然沒一個人過來幫謝尚書。
宣仲安覺得自己做失敗的,但沒想當了六七年禮部尚書的謝大人比他還失敗,這個就是個進讒言阿諛奉承的都沒養一個啊?
送謝大人回去的路上,宣仲安不免對他調侃兩句,等他把謝大人送到他那在小巷弄中的家中門口后,宣長公子遠遠看著他家那小門小戶的,就沒打算上門,就是上下掃了謝大人兩三眼,嘖了一聲,轉走了。
謝尚禮被他「嘖」得紫紅的臉一片豬肝,在門口默念了半晌道德經,才著頭皮往半個多月已經沒有回來過一次的家中走去。
好久沒回來了,也不知道家中的母老虎是不是還跟之前他離家時一樣,喜跟他河東獅吼。
**
當天傍晚,肖寶絡留在宮裏暫時沒走。
他進了太極殿,跟老皇帝道既然這任人唯親,還不唯自己的親呢,這些個老臣子自己已經佔著重位了,還打算把自家的子孫趁機也弄進來,這主意也打的太好了,不如用他的人罷。
他給了老皇帝一份名單。
老皇帝看了看,見裏頭跟宣仲安好的一個也沒有,反倒是給宣仲安在金淮傳了不惡名壞話的那一個個金淮風流名士皆寫在了上面。
見老皇帝看著名單沉默不語,肖寶絡也不急,張著一直在吃著他的零,那就沒停過。
這老不死的,在民間和朝廷當中都有著不暗哨,即便是他家中跟宣仲安那邊,也不了他的眼線,這老不死的一直在懷疑他跟宣仲安的關係,有點防著他們,肖寶絡覺得這個也難免,畢竟當初宣仲安一到金淮,就住進了他的家。
那時候他們還沒想太遠,也沒想到今日要扮仇敵,當時他們作為好兄弟,酒一起喝,詩一起作,人也一同賞,他帶著宣仲安出沒了金淮所有紙醉金迷的地方,就為著給宣仲安找一點燕王謀逆的線索。
其實按他看,這天下給了燕王也沒什麼不好的,就宣白臉覺得這仗打起來,民不聊生會死太多人,這仗不能打。
當時肖寶絡也是見過老皇帝了,知道老皇帝才不在乎百姓死不死的,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那十萬給他修園子的徭役都死了死絕了,他也能面不改再押十萬來。
至於路有骨,百姓分子而食,他想來不會管,可能還會覺得有趣。
宣仲安甚至說,問他信不信哪天燕王打到沂京,皇帝會把老婦孺這些逃不了的人趕到城門口擋槍擋刀?
肖寶絡想了想,就想了一下就信了。
到時候燕王是登基了,但免不了生靈塗炭,那個時候,就是改朝換代了,大韋還剩的這點底子也會被毀的乾乾淨淨。
還不如他們拼一把。
但肖寶絡總覺得宣白臉那個人焉兒壞,打的有些主意就是他同為主謀也都有些不明白,這宣白臉把他的人手往他手下塞不算,還有點把他往火坑裏推的打算,遂他對宣仲安的憎恨也是貨真價實的,一點也不怕老皇帝看出什麼來。
「這些都是你的友人?」老皇帝看了看人名,把人都跟他知道的對上后,跟肖寶絡問。
「有兩個,就是那頭兩個,戈玉瑾,林八笑,我們一起吃喝玩樂長大的,以前他們學問比我稍微好一點,就是後來他們沒我運氣好,兩次都沒上殿試。」
「稍微好一點呀?」老皇帝笑道。
不止是好一點罷?這戈玉瑾,林八笑是江南四大才子的頭兩位,至於另兩位才子,也沒他外甥的名字在。
「就好那麼一點。」連詩詞都不怎麼會作,調侃宣仲安都要狐朋狗友幫著作詩作詞的肖大人很是理直氣壯地道。
「那你讓他們上來幹什麼?」這幾個人的文章皇帝其實是看過來了,是好,是不錯,但太銳利了,年輕人的那種狂氣從紙上就撲面而來,老皇帝不太喜歡他們。
要讓他用,他喜歡用循規蹈矩一些的人,最好是出自大家族,牽一髮全,他們出點錯,就要陪上一大家子的命,這樣也好掌控。
這幾個年輕人,頭兩名就是普通人家的,頭一個家境算不上壞,但家裏人丁單薄,上面就一個是教書的儒生,第二個甚至是個孤兒,但從小就因為過目不忘被書院收留才。
這和二個,老皇帝就算是坐在皇宮當中,也知道這當中那個林八笑的大名。
金淮城的好幾次,就是這人帶的頭,他上打知府,下帶百姓衝擊糧庫,沒跟府作對,偏偏他還佔著理,在百姓那名甚高。
用他,比用宣仲安還讓老皇帝不舒服。
宣仲安就算是宣宏道的兒子,但至行事手法跟他年輕的時候有點像,很忍辱負重,但瘋起來也不擇手段,且也會裝瘋賣傻,卑躬屈膝像條狗一樣地在他面前討一條活路,老皇帝只要掐著歸德侯府不放,他就得乖乖聽命,而外甥推薦的這幾個人,一個比一個狂。
狂說明什麼?狂說明了他們不在乎生死,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是最棘手、最難理控制的了。
「我讓他們上來幹什麼?」肖寶絡也是奇怪,「還能幹什麼,讓你用啊?」
「用他們啊……」老皇帝笑了笑,「年輕了點。」
「我不也年輕?」他才二十,都六部尚書了,像宣仲安說的,再給他添點神跡,讓他那些狐朋狗友作幾篇文章給他吹噓幾句,他為大韋舉世無雙的曠世奇指日可待。
「他們不是你。」老皇帝不以為然。
肖寶絡倒是「哦」了一聲,「也對,不是誰都有個皇帝老子當舅舅的。」
老皇帝不笑了起來,過了一會,他道:「容朕再想想。」
「那您看著辦罷。」肖寶絡也不在乎,起抱著盤子就朝他揖,「那我回家去了,這吃的我帶走了。」
老皇帝一的事,這已是空見他了,就朝他揮了揮手,看他一路走著一路吃著去了,他臉上的笑淡了下來。
「老桂子啊,你看,這位爺心裏是怎麼想的?」
「許是寂寞了?」在宮打滾了一輩子的老侍揣磨著道,「我聽說前面寶絡爺去花樓,還說這邊花樓里的姑娘沒南邊長的細緻,一個個糙的很。」
「那他們也不是姑娘呀。」老皇帝淡道。
「誒呀,聖上,這些人不就是一起陪他喝花酒,胡天胡地的那班人嘛?」老侍笑了起來,上前給他肩捶背道:「有他們陪著,這味就對了,姑娘不姑娘的,這進花樓的,哪邊的姑娘都差不多。」
「他年紀也不小了,哪能還能跟以前一樣鬼混。」老皇帝閉著眼道。
「也是,您說的是。」老侍知道他的話可以打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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