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奏疏,一道比一道要命。
直到這一刻,殿群臣才恍然驚覺,今日哪是什麼誅除佞,本就是佞對文發起的瘋狂反撲,前兩道奏疏便已將數十人拉下馬,氣勢更是如長虹貫日,勢不可擋,第三道奏疏更是殺氣騰騰,直指兵部左侍郎曹元。
朝中瞞不住消息,很多事的發生,大家縱然沒有證據,卻也清楚是何人所為,比如鬧市刺殺秦堪一案,大家心裡多有數。
眼見秦堪話音剛落,曹元便像爛泥般癱下來,群臣心中更明白了。
朱厚照冷冷瞟了一眼癱在地的曹元,然後自將他無視,道:“朕的正德朝頗多新氣象,朝臣買兇刺殺同僚之事居然也發生了,而且還在皇城國都,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秦堪,賊人既已招供,幕後主使之人是誰?”
秦堪有意無意朝曹元瞥了一眼,角森的笑意令曹元如墜冰窖,手腳發涼。
“你,你看著我做什麼?不是我!你分明是構陷!你殘害忠良!”
巨大的心理力下,曹元終於失控了,脖子上青筋暴跳,握著拳頭,牙齒咬得格格響。
殿群臣的目卻變得古怪起來,所有的目如燈般投在曹元臉上。
秦堪了鼻子,角出一戲謔般的壞笑,慢吞吞地道:“曹大人,陛下和朝中諸位同僚在此,你哪隻耳朵聽到我剛才說你的名字了?”
秦堪說完,殿勳貴朝班裡忽然很不給面子傳出幾道噗嗤笑聲,而殿中的文們臉卻很難看。
曹元傻了,呆呆癱坐在冰涼的金磚地板上,額頭的汗卻越冒越多。
他發現自己幹了一件蠢事,一件很要命的蠢事,這件事的愚蠢程度大抵跟寓言故事裡那位“此無銀三百兩”的仁兄相差無二,平日裡明狡猾的曹元,今日實在被秦堪一道又一道奏疏嚇到了,不知道秦堪埋伏了多後手在等著他,於是不自覺地了陣腳。
“我……我……”曹元的臉龐愈發蒼白,額頭的汗珠滾滾而下,結半天終於強撐出一副正義表道:“我是怕你胡誣陷忠臣,所以事先提醒你一下,鬧市遇刺一事與我毫無乾系,莫冤枉我了。”
這番解釋虛弱得連文們都紛紛嗤之以鼻,實在太牽強了。
秦堪笑道:“難怪曹大人久經風雨卻巍然不倒,小心謹慎之令人佩服……”
不管解釋多麼蒼白,說了幾句話後曹元臉上卻恢復了幾許,緒安定了許多,胖的軀也強撐著搖搖晃晃站起來。
秦堪既然沒當殿指認他,看來所謂抓到刺客雲雲恐怕只是這姓秦的故布迷陣,裝神弄鬼,可恨自己沉不住氣,卻不打自招……想到這裡,曹元的心放松了許多。
朱厚照坐在龍椅上不滿地哼哼:“你們聊夠了沒?聊夠了趕說說,那兩名刺客怎生招供的?朕想知道是誰那麼膽大包天,敢買兇刺我肱重臣。”
秦堪收起笑臉,正道:“陛下,刺客所招之人,正是兵部左侍郎曹元。”
轟!
仿佛一滴水掉落沸騰的油鍋裡,殿頓時炸了鍋。
曹元原本稍稍放松的心,卻被秦堪這一句話打了十八層地獄,一油歪歪的使勁抖了幾下,撲通一聲再次癱在地。
“你,你……秦堪,你在愚弄我嗎?”曹元氣急敗壞指著他。
秦堪無辜地睜著眼睛:“沒有啊,兩名刺客的供狀上就是這麼說的……”
“可你剛才,剛才不是說沒我嗎?”曹元嚇得腦子有點短路了。
秦堪歎道:“曹大人,你要搞清楚,剛才我只是沒來得及提起你,並沒有說不是你。”
“可,可你剛才明明……”
秦堪出同的表:“剛才我只是想讓你在所剩不多的余生裡盡量多愉悅片刻,如此好心的我,雖稱不上勝造七級浮屠,至也應該算是上善若水,厚德載了……”
這番無辜的話說完,包括龍椅上的朱厚照在,大家紛紛在心裡狠狠呸了一聲。
人見多了,到這副德行的真不多見,還好意思說自己“厚德載”……
殿很多人忽然對秦堪的出生地紹興山秦莊產生了極大的好奇,他們很想實地探究一下,看看老秦家的列祖列宗下葬時是不是選錯了風水,不然怎麼生出這麼一號缺德玩意兒……
“哈哈,哈哈!好!曹卿不愧是社稷砥柱之臣,敢買兇刺殺當朝國公,膽子大得越發沒邊兒啦……”朱厚照忽然大笑起來,可眼中卻沒有毫笑意,反而一片殺氣騰騰,笑了兩聲後,朱厚照很快沉下臉,怒道:“殿前武士,剝去曹元的袍,摘下帽,打詔獄,著廠衛嚴審!”
面無人的曹元聲嘶力竭喊著冤枉,卻被殿外武士魯地拖了出去。
朱厚照站起,鐵青著臉緩緩掃視群臣,冷笑道:“朕一直以為朝堂大臣雖對朕諸多牽製,卻也是一片君子忠直磊落懷,沒料到朕的朝堂原來充斥魑魅魍魎,形形面貌不一,當面是人,背後是鬼,所謂君子,所謂忠臣,教朕如何再相信自己的眼睛?”
群臣聞言,雖心中氣極難當,奈何今日因秦堪的三道奏疏確實拉下不人,這些人平日裡道貌岸然,一派忠臣風范,委實給朱厚照添過不堵,大夥兒想爭辯都沒有理由,只能面紅耳赤垂頭不語。
朱厚照輕輕拍了拍秦堪呈上來的奏疏,眼中煞氣畢:“收寧王賄賂,商勾結貿易藩國,買兇行刺當朝國公,此三案著廠衛追緝徹查,朕不管這三樁案子牽扯多廣,多所謂忠臣涉案其中,有一個拿一個!朝堂若再不整頓,朗朗乾坤何在?”
群臣心中一跳,頓覺驚惶,秦堪卻飛快躬道:“臣領旨。”
一場針對秦堪的謀,卻在朝堂金殿上被秦堪一人獨力化解,不僅如此,更打得文節節敗退,深陷泥沼。
大臣們被嚇到了,哪怕與這三樁案子無關的人此刻也緘口不語,噤若寒蟬。但只見到秦堪袖中仍舊鼓鼓囊囊,也不知這孽畜跟機貓似的還藏著多黑材料蓄勢待發,眾人怎敢再吱聲?
在這渾濁不堪的朝堂裡,真正問心無愧的人畢竟不多的。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至大學士梁儲就是其中一個,老梁這輩子做人做清清白白,一輩子到頭沒落過任何把柄,好人卡倒是被發過無數張。
殿雀無聲,許久沒人說話,正當朱厚照無聊得想宣布退朝時,梁儲一步出朝班,重重一哼道:“秦堪,老夫一生清白,老夫無所懼!”
秦堪一楞,接著一臉無奈道:“梁大學士此時此地說這話,難道指下在你家門前建一座功德牌坊麼?”
梁儲怒道:“老夫是想告訴你,老夫一正氣,無所畏懼,所以老夫有資格問你話。”
秦堪皺了皺眉,腦海中迅速搜索了一番關於錦衛探對梁儲的調查,想來想去卻發現除了梁儲在與府裡第四房小妾歡好時尤喜上位之外,委實沒有別的把柄可拿,而喜歡上位這種事嚴格說來也算不得什麼大逆不道的把柄,這實在是個很普遍的現象,比如楊廷和,張升,楊一清等等,都對上位頗為……
軀忽然輕了一下,秦堪發現自己的思維貌似跑遠了,急忙懸崖勒馬,心中更對自己麾下錦衛探無孔不的不要臉窺行為鄙夷不已。
於是秦堪悻悻哼了一聲,不得不拱手堆笑道:“梁公盡管相問,下言無不盡。”
梁儲重重哼道:“京師朝臣眾多,難免良莠不齊,他們被你拉下馬並不代表你就乾淨了,老夫且問你,你私自造船私募水師,意何為?”
梁儲說完,接連到驚嚇的大臣們終於也回過味來了。
對呀,今日稀裡糊塗被這姓秦的扳倒這麼多人,但他的罪狀也不小,而且天津東港私自造海船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抵賴也賴不過去吧?
殿漸漸喧囂起來,群臣仿佛喝了脈似的渾注了一清泉般的活力,紛紛神抖擻七八舌指責起來。
聽著無數斥責的聲音,秦堪面不改,氣定神閑地清咳兩聲,然後笑道:“諸位同僚,私造海船確有其事,此事秦某並不否認,不過……秦某是錦衛指揮使,是天子親軍,萬事皆聽陛下差遣,私造海船嘛……自然是奉了陛下的旨意。”
嘶——
殿一片倒吸涼氣之聲,吵吵嚷嚷的大殿再次寂然,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轉移了視線,全部盯住龍椅上翹著二郎悠閑自在如同看戲般的朱厚照。
秦堪話剛說完,朱厚照再也沒法悠閑了,聞言差點一頭從龍椅上栽下來,睜著一雙圓如銅鈴的眼睛,傻楞楞地看著大殿中央的秦堪,神無辜且茫然。
秦堪朝他眨眨眼:“陛下,臣沒說錯吧?”
“啊?啊……啊!”三個語氣助詞後,朱厚照終於明白了一個事實,秦堪這家夥很不講義氣地讓他背了黑鍋。
“對!沒錯,造海船募水師其實是朕下的旨意,對,是朕的意思!以前朕沒承認,秦堪代朕過了……對,就是這麼回事!”朱厚照重重點頭。
梁儲呆立許久,最後渾一激靈,然怒道:“陛下,你怎可……”
“停!別說了,朕知道錯了……”朱厚照擺手,漆黑靈的眼珠子一轉,不知勾起了什麼好的回憶,神一肅,滿臉沉痛道:“朕違了祖製,實在愧對祖宗社稷,朕決定……嗯,決定太廟罪己,大家一起去,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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