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次毫無預兆的刺殺，不僅李二和一眾侍衛沒想到，連秦堪本人也沒想到。 M

鋒利的箭尖從木窗裡悄然探出，沉穩地指著秦堪的脖頸，刺客的手很穩，眼法也很穩，數丈之遙的距離，他甚至能看清秦堪脖子上跳的青筋。

箭尖泛著藍汪汪的寒，顯然事先淬過毒藥，只要破一點皮都是命懸一線的下場。

秦堪和李二眾人渾然無覺地策馬走在街心，秦堪心有點，腦子裡不斷思索著用什麼法子將開海的主張推行下去，在達到開海的目標的同時，又不能將文們到絕路。

秦堪面臨著和朱厚照一樣無奈的選擇，弘治先帝和諸多名臣花了一生的時間將荼毒百年的廠衛彈下來，如今的廠衛已不像大明初期那樣無法無天，廠衛的囂張氣焰也就漸漸低落下去，文已氣候，天下人漸漸習慣了文與皇帝共治天下的政治格局，廠衛行事便不能不顧忌一二。

秦堪命苦，生不逢時，輒拿人下獄雜治殘殺的幸福時代已一去不複返了。所以秦堪想化解這個僵局，只能盡量用斯文的法子。

腦子裡苦苦思索著對策，秦堪任由馬兒信步而行，冬日裡的一陣寒風吹拂而過，沒來由的，秦堪後脖頸莫名冒出一陣皮疙瘩，連寒都豎了起來，然後便到整個世界忽然安靜下來，四周仿佛頃刻間變了一片死寂的荒原。

嗖！

破空之聲在靜謐中那麼的清晰，如晨鍾暮鼓，悠悠。

“公爺小心！”李二瞋目裂眥，拔便朝秦堪飛撲過來。

秦堪隻覺得被一大力使勁一撞，整個人橫空飛起，從馬上重重摔落在地，痛得他差點背過氣去，驚怒之時抬頭四顧，卻見李二死死撲在自己上。而街心左側一家酒肆的樓上，第二支利箭閃爍著藍汪汪的寒，如流星般接踵而至！

變故突生，僅隻數個呼吸間！

隨著李二撲倒秦堪，後數十名侍衛也反應過來了，頓時大驚失，這群侍衛是當初秦堪在南京的老班底，一直忠心耿耿跟隨秦堪走南闖北。

第二支利箭離弦之時，數名侍衛臉上出決然之，形閃間用自己的軀擋在秦堪面前。

箭矢。沉悶的聲音令人膽戰心驚。一名侍衛膛中箭。當即便倒地而亡。

“刺客在樓上，快去拿他！”李二從始至終用軀擋在秦堪面前，他的臉孔迅速泛上一層青灰，渾汗出如漿。

侍衛們立馬分出十人。刀往酒肆樓上衝去。

其余的侍衛團團圍著秦堪，將他護送到一個四周皆是青磚牆壁的小巷。

直到進了小巷後，李二才松了一口氣，肩倚在牆壁上著氣，軀有些搖晃，臉在暗巷中愈發顯得蒼白，籠罩了一層淡淡的死氣。

秦堪這才注意到李二的臉不對，強行過他的肩，赫然發覺李二的背後中了一箭。箭尖二寸余，從他的臉上來看，李二顯然不止是箭傷這麼簡單。

秦堪當機立斷抓住箭桿用力一拔，李二痛得悶哼一聲，黃豆般的汗珠從額頭滾滾而落。秦堪凝目注視著藍汪汪的箭尖，臉也變得非常難看。

“拿刀來！”秦堪大吼。

一把小巧的匕首遞到秦堪面前，秦堪渾然不顧李二疼痛，命人將李二背後的裳割開，匕首狠狠朝他箭傷的位置刺下，然後在周圍一剜，一塊發了黑散發著腐臭的被秦堪活生生從李二的背上割下，李二平時有些油，此刻倒真是條漢子，哼都沒哼一聲，白眼一翻當即便很痛快地暈了過去。

街邊酒肆的樓上，已傳來侍衛和刺客的打鬥聲，街上人群愕然注目，見不遠聽到靜的巡街錦衛殺氣騰騰趕來，百姓們嚇得一哄而散。

暗巷，昏迷過去的李二臉泛起一片嚇人的青灰，倒在地上微微搐著。

“公爺，李千戶毒已，怕是來不及了，這毒……見封！”一名侍衛愴然道。

秦堪的表冷靜得可怕，心念電轉間，忽然想起一個人來。

“一隊人散布京師各大街小巷敲鑼打鼓，挑嗓門大的人反覆喊一句話，‘天津故人速至北鎮司一會’，快去！”

酒肆樓上，侍衛們已將兩名黑巾蒙面的刺客圍住，正打得如火如荼，酒肆掌櫃見自家樓上竟出現了刺客，而且當街刺殺了當朝國公，掌櫃和幾名夥計嚇得魂飛魄散，戰戰兢兢跪在塵土裡磕頭如搗蒜。

片刻之後，激烈的打鬥聲忽然一靜，未多時，一名侍衛匆匆下樓跑到秦堪面前抱拳稟道:“公爺，兩名刺客突圍無，自刎而死，他們的穿著和兵刃皆為尋常之，看不出端倪，屬下已召衛中刑名百戶查驗刺客首。”

秦堪眼中出一道冷:“不論結果如何，給我把這兩名刺客挫骨揚灰！”

“是。”

*

負傷的李二被急抬進北鎮司，半個時辰後，頭戴鬥笠黑巾覆面的唐子禾匆匆而至。

後堂，見到臉已呈死灰的李二躺在木板上，唐子禾目一凝，來不及跟秦堪打招呼，取出隨銀針當即刺李二前脖頸等好幾道，翻過來仔細查看了李二的傷口，唐子禾微驚，立馬取出一瓶藥均勻灑在傷口上。

接過秦堪遞來的箭矢，唐子禾湊在鼻前聞了聞，黛眉微微皺起，語氣清冷道:“這是西域曼羅花的和一種名烏頭的蛇毒混合而的毒藥，中者見封，我時隨爺爺出診時見過一例，我若晚來片刻，此人必死無疑，若你將他送到別的大夫那裡，他也必死無疑。”

秦堪和邊侍衛們不由大松了口氣，面面相覷時彼此一臉慶幸和後怕。

“幸好你恰在京師，李二命不該絕。”秦堪了額頭的冷汗。

理好李二的傷口，眾人小心將李二抬出去，廂房只剩秦堪和唐子禾。

獨靜室，唐子禾清冷的表忽然充滿了焦慮，主拉過秦堪的手，在他上四下索，擔憂地道:“你沒傷吧?仔細找找，這毒藥非同小可，破皮都是生死大事……”

第一次見到張的神，秦堪心中一暖，忽然反握住的手，笑道:“我沒事，邊的侍衛都是經歷過生死的殺才，他們把我保護得很周。”

唐子禾籲出一口氣，神並未見緩和，語氣比剛才更冰冷:“對方竟對你痛下殺手，朝爭已激烈到這般程度了麼?”

秦堪苦笑道:“因為我擋了別人的財路，俗話說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他們對我下手自是理所當然，怪隻怪我疏忽大意，沒想到他們如此迫不及待要我的命。”

唐子禾眸子裡出明悟:“造船出海之事?”

秦堪笑道:“原來你什麼都知道，說你是為了我而來京師，不算我自作多吧?”

唐子禾定定看著他，低聲道:“我已去天津看過了……”

秦堪眨眨眼:“當初天津衙說的話，我沒騙你吧?三五年，天津必有翻天覆地之變……”

唐子禾如夢囈般呢喃:“對，你說過的話已做到了，它已不是當年那個不起眼的小土城，它正匯聚著大江南北的商賈和百姓，它的城池擴建了好幾倍，它是渤海灣裡最璀璨的一顆明珠，秦堪，是你讓這顆明珠綻放華。”

抬頭注視著這張悉的臉，唐子禾深深道:“如今我已不問江山鼎重幾何，更無法分辨世間是非黑白，我只相信我的眼睛，我看到了天津城的百姓富足安逸，看到了天津城的員溫和有禮，這座小城裡再無不平事， 秦堪，於公於私，我相信你就是真理，你就算手舉屠刀，亦懷有一顆悲憫的佛心……”

說著唐子禾俏臉漸漸浮現久違的兇煞之氣，一如當年那位萬馬軍中號令四方的將軍。

“秦堪，不管是天津城還是開海，你堅持的東西便是我誓死捍衛的東西！”

…………

唐子禾殺氣騰騰地離開了，像一位英姿颯爽的屠戶闖進清晨的薄霧裡，倒拎著殺豬刀尋找下手的對象，優雅與鄙共存，與潑辣齊飛的背影，令秦堪神恍間仿佛和杜嫣影子合在一起。

秦堪忽然到有些不妙，他似乎永遠沒瞧清過這個人的真面目，在他面前永遠都是弱弱的，可是這兩年乾出來的事絕對是脯上一掌寬護心的純漢子，這人若娶回家去，和杜嫣那位霸王生活在一起，一個拳腳開山裂石，一個下毒無影無形，稍不小心便是犬不留的下場，秦公爺夾在中間的日子……

秦堪抿了抿，忽然有了一種剛才怎麼沒被刺死的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