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容容像是當真瘋了一般，胡言語，舉止癲狂。

“賤人，你這惡毒的賤人，你害人不淺，等著吧，上天會有報應的！”

蕭焰神淡淡拉著漫步而行，秦驚羽回頭，嘿嘿冷笑：“那麼你呢？你和你兒子倒是被送走了，可是你們葉府還在蒼岐，那麼一大家子人哪，難免不犯點小錯，點黴頭，還有你那弟弟葉霽風，那就是個跳不拘的子，又是在朝爲，你娘也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還能管得了多時日，往後要是沒你這個姐姐在後面指點約束著，指不定會怎樣，到頭來葉家一門忠烈，世代英勇，這毀於一旦的滋味怕不好啊，你說是不是，葉小姐？”

“你……你……”葉容容指著，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轉向蕭焰哭道，“焰哥哥，這樣的毒婦，你到底喜歡哪點？”

蕭焰眉頭一攏沒說話，秦驚羽呵呵一笑，替他作答：“他就喜歡我這殘酷無草菅人命的氣質。”

“我就不信，小風那樣對你，你真狠得下心害他？”

“不信是麼，那我們走著瞧！”秦驚羽一拍手，忽然失了興致，攙著蕭焰施施然往回走。

“你會下地獄的！生生世世不得善終！不得善終！”葉容容淒厲尖。

秦驚羽嘆口氣，輕輕按住蕭焰擡起的袖，那袖底，亮微閃：“看在葉霽風面上，算了，由得罵去，反正罵罵而已，也沒甚損失……當是我欠他的。”

“你口口聲聲都是他，就不怕我吃醋？”蕭焰收了手，挑眉笑道。

秦驚羽瞥他一眼：“那也是你的好兄弟，他放下之前嫌隙，主來找你，一口一聲阿焰，你敢說你心裡不快活？難不，真的割袍斷義，再不往來？”

腳步聲聲，一人匆匆朝這邊過來，正是聞訊而來的葉霽風。

葉霽風本不看兩人，只快步走去葉容容邊，將從地上扶起來。

“姐，你這是何苦？”

“小風——”葉容容攀著他的肩，抖抖瑟瑟，嚎啕大哭起來，“沒良心，沒人啊，你小心，這個賤人，居心歹毒，險無恥，搶走了焰哥哥，害了我還不算，還要害你，要害我們全家的！”

“是，我不怕，等著來害我。”就怕不來。葉霽風在心裡補充句，抱起葉容容來，目不斜視，朝前大步走去，“我們回家去，有我在，今後沒人敢再欺負你……”

葉容容頭埋在他肩上，而過之時，忽然擡眸，咬牙切齒，恨意強烈得幾乎要在人上灼燒出一個來。

“你們……不會有……好下場……”從其口型，秦驚羽看出是這麼一句。

著葉霽風步步遠去的決絕背影，蕭焰眸閃爍，苦笑著接上此前所問的話：“事到如今，這十幾二十年的，也只好斷了。”

秦驚羽一陣默然，半晌才道：“你這是想讓我對你心存歉疚呢。”

蕭焰也不客氣：“正是。”

秦驚羽勾脣：“那你想要什麼補償？”

蕭焰握住的手，似笑非笑，一字一句：“陪我，不長，就一輩子。”

次日，在柳皇后的安排下，葉氏姐弟一行啓程離開，返回蒼岐。

“放心，會有人看著的，沒機會說話。”蕭焰著的手背道。

秦驚羽知道他指的是葉容容知道自己的真實別，笑笑搖頭：“我們這樣，是不是有點欺人太甚的覺？”

“還好。”

一時靜默無話。

秦驚羽終於忍不住，手肘撞了撞他：“我說，你這幾日有點心神不寧的，難道……是後悔了，捨不得你那溫婉嫺靜的皇子妃？我得提醒你，現在去追還是來得及的。”

蕭焰笑了笑，牽過的手來輕吻一下：“我去追，那你怎麼辦？”

“我能怎麼辦？”秦驚羽無奈嘆息，“你得了姐姐，那我就要弟弟，就是不知道葉霽風還願不願意跟我……”

“你敢！”蕭焰作勢瞪。

“有什麼不敢的？”秦驚羽反瞪回去，著他潔的面頰，扁道，“好歹人家還是個純男，而你都是二婚了。”這還真不錯，越玩越是興起，如同做慣了一般。

“你嫌棄我？”蕭焰微微蹙起眉。

秦驚羽坦白點頭：“那是。”雖然那是已經過去的事，而且按照他暗示明示之意，那只是個政治婚姻，有名無實，但想到他曾經與人牽手拜堂，心裡總歸是不太舒服。

不知南越婚禮習俗是怎樣的，大紅喜服？黃昏行禮？

想著忽覺有眩暈，收回手來，改爲輕按額頭，這該死的頭痛癥，總是來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治！

來按去，倒沒注意他的表眼神，只聽得輕聲一問：“頭又疼了？”

秦驚羽嗯了一聲：“沒事，已經比過去好多了，過段時間我回天京，估計我外公的新藥也該研製出來了。”

蕭焰默了一會，又問：“你這頭痛癥，就沒法治癒了嗎？那些忘記的事，以後，還能想起來不？”

秦驚羽嘆口氣道：“頭痛的癥狀倒不要，已經比過去好多了，治只是時間問題，但這失憶癥應該是沒法了，那是從懸崖上掉下來給撞的，我外公只能清除淤，卻不能找回喪失的記憶來。”現代科學都難以攻克的難題，放在古代更不用說。

外公穆青在說起此事的時候，李一舟在旁曾突發奇想，說是可以用相同的力道，相同的度再撞一次，也許會有所收穫，但也就是個玩笑罷了，誰能將撞擊的力道控制得那麼準，沒有毫偏差呢？

“怎麼，我忘記前事，你還高興？”看著他若有所思的神，不由笑道，“大不了就是你以前幫著蕭冥欺負過我，是不？你到底是想我記得，還是忘了？哈哈，難不你希我想起來，跟你沒完？”

“欺負你？我怎麼捨得……”蕭焰輕輕嘆息，忽然擁懷，閉著眼低喃，“如若我曾經欺負你，對不起你，就讓我這輩子好好你，疼你，補償你。”

兄債弟還。

秦驚羽在心裡默唸這四字。

罷了，蕭冥欠的，就讓蕭焰來還了。

只不過，自己這筆賬可以免去，而暗夜門那些弟兄們的債，卻還得好好清算。

相擁無言，如夢繾綣，直到門外嘈雜聲起。

秦驚羽面不改，只輕輕推開他，凝神聽了一會，淡然道：“你娘來了。”

果然，過不多時，虛掩的房門被人猛地推開，柳皇后面容惶然立在外間，急道：“焰兒，你大哥出事了！”

焰兒？

這名字聽著怪怪的，不是一直喚他阿焰麼，怎麼突然冒出這麼個稱呼來？

秦驚羽皺了皺眉，一時也說不出哪裡不對，就見蕭焰面微白，起迎上去，連聲寬：“娘你別急，坐下來慢慢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皇后踏進門來，帶著哭聲道：“我也不清楚，他們在大營外面發現了他，讓他來跟你說——”

後衆人架著一人走上前來，一污，支離破碎，幾乎看不出原有的相貌來，那飾倒也眼，秦驚羽看了看，慢慢認出他來，竟是蕭焰邊那名黑首領！

蕭焰見狀也是一震，聲音發：“快說，我大哥怎麼了？”

黑首領面蒼白，角痕乾涸，令人心驚，連喚幾聲，他才眼皮，迷糊喃道：“屬下……有負使命……”

“我大哥呢，他到底怎麼了？”蕭焰厲聲喝問。

“大殿下……在北涼……失蹤……風……如嶽……他……高深莫測……不是人……不是……”黑首領喃喃低語，頭一歪，又昏死過去。

“怎麼會這樣？冥兒，冥兒……”柳皇后揪著襟，搖搖墜，秦驚羽趕一把將扶住。

“娘，大哥武功那麼好，他們只是一時沒找到人而已，肯定沒事的！娘！你相信我！”蕭焰在旁低道。

秦驚羽扶過去坐在榻上，這邊蕭焰已經下令讓人將黑首領待下去治傷，又擺手屏退衆人，之前蕭冥安在他邊的暗衛也盡數派出打探消息。

做完這些，他帶著疑問，眼神輕輕朝過來。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秦驚羽看著他沒作聲，算是默認了。

“早就知道，卻爲何不跟我說？”他聲音清潤，暗藏痛楚。

“你自己知道原因。”輕吐一口氣道。

要不是蕭冥是他嫡親大哥，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停戰退兵，怎麼會違背心意留在南越，怎麼會放過仇人任其來去？

的瑯琊神劍，早不知在蕭冥上刺了多劍！

不能親自手，卻也沒理由阻攔別人！

此乃，天意。

風如嶽，蕭冥，平生最痛恨的兩個人，就讓他們自相殘殺去！

“冥兒是焰兒最敬的哥哥，他們兄弟倆打小就親近，你怎麼能瞞消息，怎麼能！”柳皇后指著，眼眶發紅，痛心疾首，“要是冥兒有什麼三長兩短，你難道要焰兒痛悔終？”

“娘你別擔心，我這就帶人去北涼——”

蕭焰話音未落，就被兩人異口同聲打斷：“不行！”

柳皇后側頭瞪一眼，含淚道：“你傷這樣，怎能又去涉險？”

秦驚羽也咬牙道：“就算你自己不稀罕這子，我也不會讓你走出這軍營半步。”

蕭焰眼神黯了黯，仍抱著希，握住的手道：“那……西烈的颶風騎，可否借來一用？”

秦驚羽別過臉去，卻對上柳皇后一臉慍：“你竟不願意？焰兒這般待你，你寧願他勞神費心，也不願，出手救助他唯一的親哥哥？”

手指掐進掌心，扯了扯脣，沉默不言。

蕭冥，已經放過他，還想怎樣……

“娘，你別。”蕭焰臉已經恢復平靜，淡淡道，“我去找銀翼，不論結果如何，明日一早我就北上。”

“你……你不要命了！”柳皇后慌了神，“你的傷還沒好全，按照軍醫的意思，最好是臥牀靜養，連走多了路都不行，卻怎麼能長途跋涉？”

“我自己的自己清楚，沒事的，娘，此去北涼還有段時日，我可以一邊行路一邊養傷，等到了目的地，這傷也就好得差不多了。”

“但是……”

“娘你相信我，我自有辦法找回大哥。”

秦驚羽聽這母子倆自顧自說著，不覺火起，冷哼著站起來：“既然如此，也沒我什麼事了，你去你的北涼，我回我的大夏，從今往後，我們路歸路，橋歸橋，兩不相干。”

說罷走去門前，拉開門，一冷風進來，卻聽得背後數聲輕咳。

回頭一瞥，但見蕭焰眸如水，眼神悲憫過來，一苦凝在脣邊，柳皇后正唉聲嘆氣給他背。

放過蕭冥已是最後的極限，出手相救，化敵爲友，那是本不可能的事。

已經放棄太多，犧牲太大，這一次，千萬不能心。

一遍遍告誡自己。

可是腳像是黏在地上，怎麼也挪不了。

兩兩相，只覺滿心憋屈。

從來都是個目標明確的人，理智知道自己要什麼，做什麼，卻沒能控制自己的心，上不該的人，無可救藥，一敗塗地。

鄙夷自己，更痛恨自己，怎麼會將自己置於這等境地，一邊是深深的男子，一邊是沉沉仇恨的死敵，怎麼做都不該，怎麼做都是錯！

錯，錯，錯！

柳皇后看出一端倪來，驚喜站起，奔過來擁住：“驚羽，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心眼的孩子，捨不得我兒傷心苦！”

看到他眼底驀地燃起微微亮，咬著脣，冷著一張臉，終是立在原地，一不。

－－－－－－題外話－－－－－－

祝大家元宵節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