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握長戟,一戟刺出,隨即收回,用力猛拉。
戟胡劃過木人樁,卻沒能割斷,只要木人樁的頸部位置留下一道深深的劃痕。如果是真人,免不了頸脈傷,失過多而亡。
孫家父子都有練武的天賦。孫策年紀輕輕就能打下一片江山和他這方面的天賦分不開。雖然才十六歲,他已經高八尺,蜂腰乍背,力量過人,反應也超人一等。即使不論家傳的武藝,僅憑這素質,他就是難得的猛將。
唯一憾的是孫家家傳的武藝也是大路貨,無非是劈砍刺那幾下,沒有傳說中的斷魂刀、奇門槍之類的笈,他們與普通人的區別只在於從小就練,更加,不是農閒時才練兩下的農夫可比。
儘管如此,孫策還是練得非常用心。世之中,有一好武藝總是沒錯的,何況他底子這麼好,荒廢了太可惜。雖說他不想做匹夫之勇式的莽夫,但誰能保證不會有落單的時候。好容易穿越一回,又是赫赫有名的小霸王孫策,如果被路人甲砍了,那可就了笑話。
武嘛,其實也是大道至簡,好看的都是花架子,能殺人的就那麼兩招。就像後世的那些所謂宗師一樣,擂臺下姿勢擺得有模有樣,上了擂臺要麼改用王八拳,要麼被人秒殺,打得鼻青眼腫。網絡時代,各種各樣的宗師層出不窮,被打回原形也數不勝數,雷人頻出,他看得太多了。
長戟在手,策馬奔馳,孫策中便有一種莫名的豪氣,彷彿原來的孫策又回來了。每當這時候,三弟孫翊和剛剛會走路的八妹孫尚香就是他最忠誠的啦啦隊,跺足拍手,樂此不疲,讓孫策很有就。如果不是隻有改變老爹的命運才能繼續自己腐朽的富二代生活,他都不想去南了。
孫翊、孫尚香大聲好,孫權也目羨慕之。孫策卻不怎麼滿意。諳戰爭史、兵史的他知道,隨著冶鐵技的革新,甲冑的防護能力提升,戟側枝勾割的功能弱化,很快就會從戰場上消失,只保留刺的功能,以後將是槍矛稱王的時代。不過槍矛爲騎戰的主戰兵還需要一個助力:馬鐙,沒有馬鐙保持平衡,絕大部分人無法僅靠雙坐穩馬鞍,雙手握槍衝鋒。
不過他暫時還不打算拿出馬鐙這樣的神。
在三國時代,能用矛戟在馬上戰鬥的都是高手。孫策就是這樣的高手,但這是他的天賦,不是所有人都能擁有的。以江東爲基爭奪天下最大的短板之一就是騎兵不足,沒有足夠的戰馬,沒有訓練有素的騎士,一旦過了長江,面對策馬奔馳的北方鐵騎,以步卒爲主的江東軍很難有取勝的機會,這時候讓馬鐙提前面世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如果不能解決戰馬來源,割據江東就是坐以待斃,除非北方出現重大失誤,否則不可能有逆襲的機會。張紘的廣陵對也好,魯肅的榻上對也罷,甚至包括諸葛亮的隆中對,都有一個前提:北方有變。如果北方沒有變,那江東、西蜀都只能等死。
爭中原,必爭江淮。爭江淮,就要面對北方的騎兵。孫策遇刺後,孫權多次攻擊合都未能功,固然因爲軍事非孫權所長,又遇到了曹這個三國最傑出的軍事家,但歸結底,騎兵數量不足也是個關鍵的因素。沒有足夠的騎兵,就算孫策沒死,襲許都的計劃也沒多功的可能。
未能逐鹿中原是孫策的憾,在這方面,他的戰績含金量不如曾經大破西涼軍的孫堅,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未嘗不是他的幸運。面對曹麾下的虎豹騎和後來的烏桓名騎,孫策也沒有必勝的把握,這是客觀條件決定的,不以某個人的意志所轉移,別說小霸王孫策,就算是真霸王項羽也不可能憑一已之力橫掃千軍。正因爲知道這一點,如今的孫策才迫切希保住孫堅的命,至爭取幾年緩衝的時間,好讓他找到對付騎兵的對策。
苦練武藝,不等於迷信個人武力,這是兩碼事。
爲穿越者,孫策很冷靜。
——
周瑜婉拒了去長安的計劃,陸康很失,卻還是舉周瑜爲孝廉,委託他和孫策護送上計吏到南。
數日後,太守府傳來消息,上計吏已經準備妥當,可以起程了。孫策辭別了母親和弟妹,和周瑜一起出了門,來到太守府門口。時間不長,陸康出來了,遠遠地看了一眼孫策,言又止。孫策微微欠致意。陸康見狀,有些尷尬的回了一禮。
孫策覺得陸康雖然有些自以爲是,有時候還太天真,但嚴格來說並不是什麼惡人,至比後世那些道貌岸然的偉君子要好得多。漢人還講氣節,再往後就只剩裝瘋賣傻、嗑藥果奔的魏晉風骨了,再然後就是世家大族稱雄的南北朝,無數世家子弟裡講著仁義道德,手裡卻捧著胡族賞的飯碗。
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對孫策這個來自出遠門不是高鐵就是飛機的現代人來說,在漢代出遠門絕對是一個艱鉅的挑戰。因爲沒有馬鐙,僅靠兩條夾著馬鞍保持平衡太累,他本想和周瑜一直坐車。可是在車上坐了不到一分鐘,他就改變了主意,決定還是騎馬,名其曰練習騎。
沒辦法,坐車太難了。一是要跪坐,膝蓋疼;二是漢代的車沒有減震系統,路又不平,顛箥起來撞得骨頭疼。孫策覺得,他要是坐車到南,不是要坐廢了,全的骨頭都得顛。
還是騎馬吧。
對孫策的決定,上計吏一臉冷漠,但看得出來他眼中的鄙視,周瑜也不同意。車不僅是一種通工,更是一種份的象徵,不是所有人都能坐車的,騎馬出行是很沒面子的。即使是領兵作戰的將軍,行軍時也是能坐車儘量坐車,迫不得已纔會騎馬,一直騎著馬的那是份卑賤的人,比如隨行扈從的騎吏。周家的十個部曲就是騎馬趕路,孫策騎馬而行,豈不是與他們爲伍?
孫策拒不接周瑜的意見,他甚至要求周瑜也騎馬,當然也被周瑜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兩人各執一詞,最後只能各取所便,周瑜坐車,孫策騎馬。
“這是你自願的啊。”周瑜伏在車軾上,壞笑道。
孫策立刻還以。“公瑾,你雖然聰明,卻畫地爲牢,從心理上就屈從世俗,這樣是很難有真正見識的。要想與衆不同,先要高人一等,跳出固有的層次。只在高飛的鷹才能總覽全局,在草叢裡啄食的是不可能理解鷹在想什麼的。”
周瑜鬱悶不已,卻又不得不承認孫策說得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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