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正十三年，九月。

閣。

趙晗匆匆從外面進來，手裡拿著厚厚的文書，向著伏首案桌的孫傳庭，大聲道“首輔，快看看，幕僚司那邊總結了各省的數據，好消息啊！”

孫傳庭連忙站起來，繞過桌子，接過來打開。

天災在去年的減弱趨勢非常明顯，夏天沒那麼酷熱，大雨不再那麼磅礴，地震幾乎沒有，冬天的雪更是弱了不知道多，南方去年幾乎沒有下雪。

欽天監那邊說，災正在不斷減弱，今年會有更明顯的趨勢。

這種趨勢眼看得見，但作爲大明最高層，他們更希看到實實在在的數據。

孫傳庭看著，趙晗忍不住的說道：“今年夏糧是兩千四百萬石，比去年多了近八百萬石！若是全年，可能超過萬曆十年！”

孫傳庭連連點頭，目還是盯著手裡幕僚司統合的報告。

報告上不止於夏糧，商稅今年上半年是五千四百萬兩，囊括了海貿。還有各地土地復甦，農民增收況，大量的番薯，玉米，大豆產量大增等等。

這些數據無一不在表明，覆蓋大明數十年的災，已經渡過最酷烈的階段，正在緩解。

孫傳庭看了半天，擡起頭，欣喜於的道“好好好！對了，抄錄一份，送到宮裡去。”

趙晗應著，忽然又道：“秦元帥近來病重，陛下已經去看了好幾次，這次太醫說，怕是不過去了。”

孫傳庭神凝了凝，片刻道：“待會兒我親自去走一趟。”

趙晗看著孫傳庭的臉，心知他憂心的不止是秦良玉病逝，還有就是曹文詔上位。

皇家軍團這兩年持續拆分，組建了四個軍，同時皇家軍團出來將充斥著各大戰區，加上曹文詔與乾清宮的特殊份，如果他上位大元帥府元帥，掌控大明軍隊，他的控制力，影響力，怕是要遠超當年的孫承宗！

這太過可怕，閣以及整個文上下恐難接！

孫傳庭剛要轉，方孔炤進來，道：“首輔，緬甸國王上書，要求我們歸還六年前侵佔他們的國土。”

一年前，沈珣病重辭，方孔炤以吏部尚書的份閣，排名最末。

孫傳庭猛的轉，冷哼一聲，道：“三年前盧象升才教訓了他們，現在又不老實了！”

周應秋從桌上擡起頭，道：“依照現在的形，可以一了。”

周應秋說的‘一’，自然不是一那麼簡單。

對於東南半島僅剩下的兩個國家，大明早有共識，那就是遲早要併大明版圖！

而今明朝國力開始恢復，土地改革基本完，憂已無，可以開戰了。

孫傳庭表冷漠，道：“先告訴盧象升，給我盯著，待會兒我宮覲見。”

方孔炤想了想，道“現在正值盛夏，確實不宜開戰。”

孫傳庭沒有在乎這件小事，臉和緩，笑著道：“南直隸今年的土地，商事，吏治都很不錯，尤其是蘇揚杭三府，我打算走一趟看看，你們怎麼說？”

這些年，閣閣臣下去視察幾乎形慣例。

傅昌宗從三樓議會下來，道：“我去陝西吧，李邦華已經上奏，可以逐步解除農莊策，我去看看。”

靖王看了眼邊的朱慈烺，笑著道：“世子，你要不要去看看？”

朱慈烺，信王世子，去年開始跟隨靖王出閣，這裡面的意味很明顯。

朱慈烺連忙站起來，擡手道：“全依王爺安排。”

靖王擺手笑了笑，道：“那就跟我去一趟山西看看，聽說他們督政院履職的不錯，我打算立爲典範。”

靖王在這個位置已經很多年，而今白髮蒼蒼，確實累了。他爲他的子孫謀了一個世襲親王，已經心滿意足。

其他人也相繼說話，各有去，唯有方孔炤要留守閣。

孫傳庭微笑，在班房坐了一上午，吃過中飯，向著吏部走去。

而今的吏部尚書是原工部侍郎周霖烔，這是朱栩欽點的人。

在孫傳庭前往閣的時候，吏部尚書班房，周霖烔看著手裡的一封信，面漠然的看著前的主簿，道“哪來的？”

主簿神凝重，道：“大人，今天一早，下桌上發現的。”

“爲什麼不早點送來？”周霖炯看著他，目如劍。

主簿苦笑，道“下也知道這封信事關重大，猶豫了半天。”

周霖炯看著這封信，面變幻。何止是這個小小的七品主簿覺得事關重大，即便是他也是燙手。

“大人，首輔來了。”就在這時，吏部侍郎袁之城進來道。

周霖炯眉頭一擰，低頭看著這封信，斟酌再三，探口氣，道“罷了，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給首輔吧。”

主簿聽著臉發黃，這件事，首輔怕是也要覺得燙手吧？

孫傳庭對吏部一向十分重視，事關吏治改革，他從未放手，這位周霖炯倒是一個不錯的幫手，沒有帝黨痕跡，更容易配合。

“周天，你這是不太歡迎我啊？”孫傳庭走進來，笑著說道。

周霖炯聽著孫傳庭的調侃，苦笑一聲，道：“大人，下現在想哭，哪裡還顧得及其他。”

孫傳庭是難得的開玩笑，看著周霖炯的神，輕咦一聲，道“什麼事，竟然把我們周天給難住了？”

周霖炯手裡著信，猶豫再三，還是遞過去，道“大人，你還是看一看吧。”

孫傳庭對周霖炯很看重，見他鄭重其事的遞過一封信，也好奇的接過來，開看去。

沒看多，他臉漸變，面如寒霜。

孫傳庭沒有看完就放回去，目淡漠的看著周霖炯，道“這封信哪來的？”

周霖炯道“有人送到了吏部。”

孫傳庭盯著周霖炯，周霖炯神坦然。

孫傳庭猶自盯著他不放，道：“你覺得這封信真假如何？”

“周閣老的字跡大人應該不會認錯，何況，還有大印。”周霖炯道。

孫傳庭默默一陣，道：“這件事你守口如瓶，我現在進宮。”

周霖炯連忙擡手，道“下省的輕重。”

孫傳庭沒有多說，徑直離開吏部，轉向回宮。

就在孫傳庭廷，進乾清宮的時候，在閣班房的周應秋，忽然收到了一個小紙盒。

他好奇開看，只見裡面是一把bǐ shǒu，非常小，非常緻的bǐ shǒu！

周應秋猛的臉蒼白，癱在椅子上，雙眼無神，渾抖個不停。

班房裡就他一個人，不知道坐了多久，他臉蒼白，雙眼無神，巍巍的拿起筆，攤開紙，寫上三個大字：請罪書。

他一筆一劃，無比認真的寫著，足足寫了千言，這才放下筆，閉著眼，表痛苦，而後拿起那把小bǐ shǒu，緩緩的吞了下去。

周應秋雙眼大睜，滿臉痛苦，渾掙扎，但雙手還是生生的按了進去！

乾清宮。

朱栩看著孫傳庭遞過來的這封信，面無表。

這封信的容很簡單，周應秋原本是閹黨，後來魏忠賢被朱栩打，周應秋識時務的切割，投到了當時惠王的朱栩門下，這些年都跟著朱栩。

但是魏忠賢還是掌握著周應秋的一些致命把柄，這些把柄後來落到了駱養手裡，駱養著周應秋做了許多事，其中一些十分的大逆不道，比如出賣朱栩的行程，泄朝廷的改革計劃，挪用大筆款項，倒了駱養口袋。

即便當年駱養獄，也沒有將周應秋供出來，讓他活到了現在。

朱栩將信放在茶桌上，淡淡道“你覺得是誰做的？”

孫傳庭擡著手，道：“誰做的不要，關鍵是可能不止這一封信。”

朱栩手在這封信上拍了拍，道“只誅首惡，不誅連其他。”

也就是說，只論周應秋的罪，不誅連他的家人以及門生故吏，親朋好友。

這也算是朱栩給周應秋這麼多年的辛苦的一個恩典了。

孫傳庭對著個決定不意外，道“是，臣來安排。”

朱栩擺了擺手，等孫傳庭走了又搖了搖頭，自語道：“又是何苦啊……”

孫傳庭回到閣，正準備置周應秋，卻被稟報周應秋已經自殺亡了。

孫傳庭來到周應秋班房，看著他的請罪書，嘆息一口氣，道“讓刑獄司來理，會同督政院，查封周府，清查任何的可疑線索。”

儘管不誅連，但一些事還是要弄清楚。

這件事，由趙晗主理，趙晗帶著人，迅速圍了周府，抄家，清查一切。

周應秋的自殺以及周府被查，迅速震了整個京城，不人惶恐，爭先自首。

其中一個是吏部郎中黃憐，他給趙晗遞送了一份名單，是這些年周應秋暗中照拂的人，名單裡赫然有傅昌宗的親族，包括的一個族弟，三個族孫。

這些人被安排進了政院，在政院的大考，也就是科舉中，被‘酌’加分，得以仕，平步青雲！

這裡面涉及到賣鬻爵，權臣勾結，私相授。

這份名單並沒有瞞住，迅速在朝野間傳播，甚至還上了朝報，一石激起千層浪，不知道多大聲音，要求徹查傅昌宗！

起初閣，乾清宮等並沒有在意，沒有什麼反應，但隨後激起的浪越來越大，一些封疆大吏，比如陝西巡鄭酬庸，山東巡馮江峰等相繼上書，言稱‘防微杜漸，不當有川，國社在前，親疏在後’云云。

隨著他們的開口，更多的彈劾奏本涌閣，司禮監。

不過三天，甚至致仕、離開皇宮很久的曹化淳都給朱栩寫信，言稱‘人言可畏，玷污聖德’。

最後，張太后都與朱栩說“再不讓你舅舅走，你想保都不保不住。”

景正十三年，九月十六，傅昌宗上書辭，接調查。

朱栩三拒，但傅昌宗辭堅決，辭去閣等一切職務，回府接閣的調查。

不足半個月，帝黨兩大領袖，一個自殺，一個辭，震了整個大明朝野，無數人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又過三天，閣右次輔，大元帥府元帥，秦良玉病故，乾清宮下旨，罷朝十日，全國哀悼三日，以示對老將軍逝世的哀思。

與此同時，大元帥府副元帥曹文詔順位晉升爲大元帥府元帥，不閣。

兩天後，九月二十一，閣排名第三的閣臣，督政院院正，靖王以年老衰爲由，上疏辭，乾清宮留不得，只能放他離去，信王世子朱慈烺繼任督政院院正，不再兼任閣閣臣。

九月二十五，閣東閣大學士趙晗被查出與傅昌宗，周應秋賣鬻爵，徇私舞弊一案有牽連，被迫辭。

二十七日，旨意下，五部尚書，李邦華，張國維，呂大，周霖炯等順位閣，方孔炤晉升爲左次輔，兼任議會議長。

短短不在一個月，閣，帥府大變，震驚的大明朝野說不出話來。

別說當今以來，即便是整個大明朝都沒有如此激烈的人事變，讓所有揪心，盯著朝廷一舉一。

三十日，來自代州的一行人，突兀的出現在大明門門口，舉著一份份書，跪地高呼。

代州，孫傳庭的老家，這份書，字字都是對孫傳庭的討伐，指責他欺凌宗親，強買強賣宗裡土地，不敬父母無視祖廟，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孫傳庭當日便宮，遞上乞骸書，請求辭歸裡。

朱栩再三挽留，孫傳庭去意已決，挽留不得。

十月十一，乾清宮下旨，賜孫傳庭太子太傅銜，一等勇國公，世襲三世，永業田一千二百畝，並由太子親自護送回鄉。

朱栩的一連串旨意，幾乎每個半個時辰就一道，足足二十多道，由此可見乾清宮對孫傳庭的重視以及保護之意。

還沒有掀起的彈劾孫傳庭大，就被朱栩了下去。

景正十三年，十月二十，景正朝第二任首輔，任職七年的孫傳庭，辭回鄉，由太子親率兩千衛，鳴鑼開道，榮歸故里。

沿路出現了極其奇怪的場景，當相迎送的寥寥無幾，反而是百姓們夾道歡迎，綿延幾十裡，高呼‘聖人’，連日不絕。

而一個月前還是閣最末的方孔炤，一躍爲閣首輔。

他的第一道改革，就是對閣進行拆分，比如督政院，大理寺，帥府都從閣獨立出去，與閣一樣，隸屬於議會，爲一種‘平級’機構。

景正十三年，最後的三個月，大明高層天翻地覆，閣五部幾乎完全替換！

天下爲之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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