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雍坊,楊府。
楊博因跟白蓮教徒往來而被罷,而后張四維、王崇古等山西籍員被迫請辭,致使扛著北方黨大族的晉黨一度銷聲匿跡。
只是經過這麼多年,晉黨宛如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強般,如今又在大明場這片沃的土壤上生發芽。
楊俊民是楊博的長子, 嘉靖四十一年進士。初任戶部主事,歷禮部郎中、河南提學副使、太仆寺卿,任兵部侍郎不久請辭,而后復起出任工部侍郎。
正是以工部侍郎楊俊民為旗幟,不僅孫居相、李憲等山西籍員站到晉黨陣營,連同一些跟楊博有淵緣的武將都悄然向楊俊民投誠。
亦是如此,而今的晉黨又擁有了一席之地, 為朝中的一新生的力量。
楊俊民已經不再是那個剛剛進員的俊朗二代, 而今已經步中年, 不僅臉被殺豬刀殺了豬頭,型更是嚴重走樣,毅然是一個相貌平平無奇的中年胖子。
由于年時期便風流,哪怕進仕途亦是熱衷于流連花叢。只是他的父親死后,他為楊家的掌舵人,故而現在已經不再到外面拈花惹草。
楊俊民看到今晚的月極好,便讓管家張羅了一桌酒菜,一個人坐在花廳中飲酒賞月,卻是想到了自己人生的不如意。
正是這時,管家匆匆走過來,匯報張四維前來造訪。
“伯章兄,叨擾了!”張四維不經通稟,在走廊的那一頭便遠遠地拱手道。
張四維看到出現在眼前的張四維,便熱相迎地道:“親家, 你大駕臨讓寒舍蓬蓽生輝,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只是數年不見, 你材可安好?”
早在楊博還健在之時,楊、張兩個山西最顯赫的家便結親家,張四維的兒子張甲徽迎娶楊俊民的兒。
雖然因為楊俊民再度復出做的緣故,致使兩個人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見面,但并不影響雙方的。
特別他們兩家早已經達政治聯盟,若是逮著一個合適機會,楊俊民必定會向朝廷提議讓張四維復出。
“一切安好,有勞賢弟掛心!”張四維到楊俊民的關切,臉上保持著溫和的笑容道。
楊俊民突然注意到素來著講究的張四維卻穿著十分普通的布,當即疑地詢問道:“親家,你前來京城不給我書信則罷,為何要如此穿著呢?”
“伯章兄,實不相瞞!此次我走河南道,跟隨考生蒙混前來京城,并不想暴行蹤!”張四維迎著楊俊民的目,顯得一本正經地道。
不管是路線還是時間,此次赴京是經過了周的部署,以求達到最不引人關注的方式前來京城。
單從現在的效果來看,他們此次的謀劃非常之功,恐怕自己辦完事離開, 林晧然都不知道自己已經來過。
楊俊民顯得張地抬頭向那條長長的走廊,而后十分認真地詢問道:“親家, 你如此來京,卻不知意何為呢?”
“親家,這里不便議事,要不咱們換一個之所吧?”張四維擔心隔墻有耳,當即便是謹慎地提議道。
楊俊民將張四維引到了書房,顯得頗有自信地道:“親家,這里是不會有人來叨擾我們,只是你這個隨從面生的!”
既然是要防止泄他們的談話容,那就必須全部都要提防,哪怕張四維的隨從亦不例外,從而杜絕消息走怕可能。
“見過楊侍郎,我是順王府的人,鄙人無極!”穿布的青年男子朝著楊俊民拱手,便是自報家門地道。
順王府?無極!
楊俊民聽到張四維竟然帶順王府的人來看自己,不由得詫異地向張四維,卻不知張四維唱的是哪一出。
“親家,這一封是順王給你的書信!”張四維從懷中小心地掏出一封書信,而后將他給楊俊民道。
朱翊鈞在爭奪皇位失敗后,便被剛剛登基的百歷帝授予順王。只是在李貴妃的求下,陳皇后最終還是網開一面,將順王的封地安排在山西的平府。
州正是歸平府管轄,而州乃至平府都打上了張、楊兩家深深的烙印,現在朱翊鈞的封地安排在這里,無形中拉近張、楊兩家和順王間的關系。
特別張四維回到家鄉從事講學活,同時宣揚自己的政治主張,吸引著許多有志之士慕名而來,而順王對張四維的政治理念十分的推崇。
在得知張四維要維修西山書院用于講學后,順王朱翊鈞雖然知道張四維不差錢,但還是無私地向張四維提供了資金資助。
張四維時常前往順王府講學,二人相的越來越融洽,甚至順王朱翊鈞所娶的王妃正是張家的族中子。
經過這些年的相,雙方早已經達了一個政治聯盟。
由于當今皇上從小弱多病,而順王朱翊鈞又確實有明君的風采,故而張四維甚至已經將政治籌碼押到了順王上。
楊俊民意識到張四維此次來京城所圖甚大,當即手接過順王的書信,想知道順王此次要他做些什麼。
雖然他這個工部侍郎看似十分風,但現在六部侍郎一抓一大把,工部不僅有著尚書潘季馴著,同署的工部侍郎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以堂堂兵部侍郎兒子份仕,結果自己的后輩陳經邦都已經拜禮部尚書,自己還是一個小小的工部侍郎,自己無疑已經淪為場的失敗者。
盡管他在仕途上十分不如意,但而今的朝堂早已經是林晧然一手遮天,故而他的心里已經決定絕不做以卵擊石的事。
不說林晧然現在是眾所歸的國相,單是林晧然手里所掌控的兵權,本無人能夠撼他的地位,更別說是要助信王將皇上取而代之了。
好在,順王還有一點自知之明,并沒有表要篡位的野心。僅僅只是讓他盡力配合眼前這個謀士無極,不由得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一個無無權的謀士,甚至還是不能見的謀士,哪怕自己盡全力適合于他,亦不可能掀起多浪花。
無極是一個相貌普通的青年男子,至今一直不吭聲,那雙眼睛顯得十分銳利,似乎能看穿楊俊民不屑的想法。
只是他仍舊保持著沉默,脖頸那道長長的傷疤似乎在訴說著屬于他的故事,上散著一種跟年紀不相配的沉穩。
“親家,無極是咱們平百萬之后,伱務必要多加關照才是!”張四維看到楊俊民將書信完畢,便是鄭重地介紹道。
張四維這才恍然大悟,亦是進行恭維道:“家是咱們山西的名門世家,族中子弟在商界歷來都是讓人聞虎變,想來公子定是不同凡響!”
家是山西數一數二的大晉商,不僅參與著鹽業經營,而且擁有大量的田宅和儲糧,號稱“宅第連云,宛如世家”、“三年不下雨,家百萬糧”。
特別他們的子弟歷來聰慧,雖然仕的子弟并不多,但在商界卻以擅謀著稱,一度被人稱為狐貍窩。
只是家事涉蒙古走私,特別被查實向俺答走私大量的軍糧軍械,在林晧然的鐵腕之下,朝廷直接將家抄家。
“張侍郎,家已經名存實亡,鄙人如今只是順王門下謀士,一心只想替順王辦好差事!”無極已經認清了現實,顯得苦地表態道。
楊俊民聽到這一番話,反倒是高看了這個無極一眼,卻是知道這種有堅定目標的人更加的可怕。
不得不說,林晧然當年沒有對家趕盡殺絕,已然是一個重大的失誤,似乎是給他自己留下了一大后患。
張四維早已經看出無極的不凡,便是對著楊俊民拱手道:“親家,無極的事還請多費心了!”
“一定!”楊俊民同樣不想僅僅止步于工部侍郎,當即進行表態地道。
盡管他不看好無無權的無極,但無極被以這種形式推到自己面前,必定已經取得了順王的充分信任。
哪怕無極事敗死,但順王只要能夠有機會接任皇位,那麼他憑著這個事便已經能夠飛黃騰達了。
張四維此次進京,似乎僅僅只是為了穿針引線。
在京城只呆了兩日的時間,便是悄悄離開京城,仿佛從來都沒有來過這里一般。
“張四維來了京城,造訪張閣老和楊俊民?”林晧然看著軍司送來的報,不由得微微地蹙起眉頭道。
張四維的行蹤自然逃不過兵部軍司的耳目,但張四維此次來去匆匆,故而他們亦是僅僅知道張四維到了張府和楊府等幾位高的家里。
至于,張四維找那些人談了什麼,卻是不得而知,甚至都不清楚張四維此次突然進京的真正意圖。
“盯著他們,看他們唱哪一出!”林晧然在看到報后,當即便是批示道。
軍司的人當即行起來,特別是留意著楊俊民的一舉一。只是楊俊民每日都是按時上下班,跟往日沒有任何的變化,頂多每個月前來逛幾次青樓。
正是如此,這個事隨著時間慢慢淡化,軍司僅僅知道張四維前來京城會見了楊俊民等員。
夏去秋來,又是三年一度的秋闈。
海外瘋狂涌的白銀致使越來越多的富裕家庭出現,印刷等技的廣泛運用降低了書籍的生產本,而朝廷允許私塾合法化又大大降低教育本等。
正是這種種的原因,越來越多的人家有能力供家中的子弟讀書,致使順天府鄉試報名人數又達到了歷史之最。
因順天貢院的考試位置僅能容納六千人,故而在他們參加鄉試前,科考便已經刷下了將近一萬人之多。
只是大家已經開始適應這種氛圍,越來越多的人選擇司法考試,亦有人會選擇下海經商,年輕人的出路明顯已經不再局限于科舉一途了。
今年的順天鄉試如期舉行,六千名學子有序地進順天貢院。
隨著貢院的門鎖落下,一場張的考試便拉開序幕,亦是科舉系改革后的第二次鄉試。
天有不測之風云,剛剛還是一個艷高照的好天氣,但眨眼間便已經烏云布。
轟隆!
漆黑的天空突然出現一道閃電,隨后一聲巨響從層層的烏云中傳來,沒多會黃大豆的雨滴拍打在京城的青磚大街上。
剛剛還無比熱鬧的青磚街道,僅是眨眼的工夫,便已經是空無一人。百姓紛紛跑進店鋪或屋檐下避雨,覺察到這一場雨水的非比尋常。
噼里啪啦……
仿佛是老天要宣泄緒一般,這一場暴雨顯得十分的狂暴,甚至讓順天貢院的考生不得不中止答卷。
紫城,文淵閣。
這里同樣沒有例外,黑琉璃瓦的屋頂遭著暴雨的肆,閣前的花草被打得沒有了神,仿佛要淹了這里一般。
好在,這里的建筑非尋常的房子所比擬,盡管外面已經是狂風暴雨,但這里卻顯得十分的安靜,一點都不到暴雨的影響。
穿蟒炮的林晧然跟往常一般,正坐在首輔值房前理著兩京十三省的奏疏,只是今天心里涌起一種莫名的不安。
只是想要尋找問題所在,但一切都顯得那般的平靜。不說整個京城,哪怕整個天下,似乎都沒有值得十分重視的地方。
他認真地理著一份份奏疏,當翻開工部侍郎楊俊民奏疏的時候,不由得發出一聲嘆息,卻是當即知道自己的不安來自哪里了。
本以為他們會有多一點耐,但自己還是高估了那些人。卻不想百歷皇帝都還沒有年滿十六歲,竟然已經有員急不可耐地進行政治投機,選擇上疏請自己這位首輔“還政”。
偏偏地,率先發出這個請愿的并不是微不足道的小員,而是當朝正三品的工部侍郎,原吏部尚書楊博的兒子楊俊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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