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在行進，一眼看不到邊。

“要快！”

從出發開始，程知節的行軍速度就不慢，可他依舊在催促。

“大總管，將士們已經盡力了。”

將領們紛紛點頭。

大唐府兵從不惜力，但此刻天氣有些熱，再加速就是煎熬。

“老夫知曉他們盡力了。”

程知節沉聲道：“可吐谷渾已經失陷大半，賈平安去了只能牽制。蘇定方此刻應當到了，一萬餘和達賽十萬大軍對峙，蘇定方武勇，可那是吐蕃。大唐與吐蕃多年未曾大戰，陛下爲何讓老夫來？就是看中了老夫穩！”

程知節在中後期的變化不小，從一個悍將變了沉穩的老將，執掌一方征戰讓人放心。

“有斥候來了，不對，大總管，有信使！”

信使被簇擁著到了中軍，程知節沉聲道：“蘇定方到了哪裡？樹敦城可還在手中？”

信使說道：“蘇總管到了樹敦城附近……樹敦城還在。”

“好！”

程知節紅滿面的道：“樹敦城在手中，蘇定方進可攻，退可守……對了，賈平安在何？”

“武侯……”

信使說道：“武侯到了吐谷渾，第一戰就伏擊了吐蕃兩千騎兵，隨後突襲了吐蕃輜重營，縱火功……最後衝殺進了樹敦城，並擋住了吐蕃的多次攻打。”

程知節……

“哈哈哈哈！”

良久，得意的大笑聲迴盪在中軍。

“小賈！耶耶就說那小子是個猾的，不，是個好胚子！把消息傳遍全軍。”

“萬勝！”

歡呼聲中，士氣大振。

“快一些。”

……

蘇定方來了。

就在距離樹敦城兩裡的側後方，大軍停下。

吐蕃人在樹敦城的前方集結。

雙方對峙……兩邊彷彿在比試耐心。

大軍一眼看不到邊際，不只是哪一邊先，雙方漸漸靠攏。

“終究要大戰一場！”

蘇定方嘆息著，說道：“老夫看著歡喜！”

一萬餘對九萬多，唐軍上下毫無懼。

真的很歡喜！

大隊人馬緩緩靠近樹敦城的側面停住。

“大軍右翼變了樹敦城，右翼穩住了，好手段！”

城頭，吐谷渾將領在讚不絕口。

“好手段！”

達賽面凝重，“我以爲他會背靠樹敦城而戰，可他竟然把自己的右翼靠住樹敦城，他不擔心被我擊潰之後無路可逃？”

這等大戰一旦被擊潰，那將會是一場災難。

漫山遍野都是潰兵，敵軍縱馬砍殺，無人敢回頭看一眼。

背靠堅城，就算是失敗了也能進城，藉助城頭的輔助來抵敵軍。

蘇定方當然不是傻子，但他卻只是把右翼靠在了樹敦城邊上。

右翼穩住，剩下的……

“扛！”

賈平安在城頭看著這一系列的變化，不讚道：“不愧是蘇總管。”

每個人用兵都有自己的特，比如說薛萬徹悍勇無敵，他最喜歡率領小騎兵衝陣，沖垮了就是擊潰戰，衝不垮也沒事，我再殺出來，揚長而去。

蘇定方當年也是如此，兩百騎縱橫突厥牙帳。但經過二十多年的沉澱後，他的用兵漸漸沉穩。

“敵軍列陣了。”

烏的一片突厥人列陣完畢。

達賽看著對面的唐軍陣列，心中涌起了豪，“蘇定方穩住右翼，他這是想正面和我軍衝殺，如此……”

他問道：“誰畏懼了嗎？”

衆人搖頭。

達賽力喝問道：“誰膽怯了嗎？”

衆人面漲紅，“沒有！”

達賽怒吼，“誰畏不前了嗎？”

“沒有！”

士氣如虹！

“進攻！”

這種拉開陣列的廝殺並沒有什麼能取巧之，唯一的法子就是……

“長槍！”

嘭！

無數擡起長槍的聲音組合在一起，竟然讓人生出了地山搖的覺。

“敵軍開始了。”

長槍手們嚴陣以待。

槍不破甲，不如不扎！

每一個府兵都苦練過長槍刺殺。

無論你披什麼甲，一槍扎破，這纔是一個合格的長槍手。

至於那等烏合之衆，看到敵軍來了就慌不堪，出槍歪歪斜斜的，一擊即潰。

吐蕃人蜂擁而來。

步卒在前，騎兵在後。

用步卒去撞開唐軍的長槍陣列，隨後用騎兵擊潰他們。

這是標準的吐蕃戰法。

雙方越來越近……

“殺！”

長槍集刺殺。

噗噗噗噗噗！

集的穿破人的聲音傳來。

慘聲近距離衝擊著陣列。

一個吐蕃人避開了刺殺，撲了上來。

他獰笑著，眼中全是歡喜。

斬殺此人，他就會爲打開突破口的那個功臣！

“殺！”

第一排長槍手的肩頭閃電般的出現了長槍。

長槍從肩頭出現，鑽進了吐蕃人的口中，從後腦了出來。

長槍手收回長槍。

乾淨利落！

這便是越肩攻擊。

第三排長槍手持槍從前兩位同袍的肩頭刺殺。

噗！

吐蕃人倒地。

第一排長槍手騰出手來，再度刺殺。

這便是長槍！

槍爲百兵之王，在此刻展的酣暢淋漓。

“殺！”

戰線的前排，長槍不斷刺殺。

敵軍在戰線前一片片的倒下，旋即後續的同袍衝上來，爲長槍之下的亡魂。

隊正就在前方，手持長槍力呼喊。

“殺！”

長槍前刺！

“殺！”

第二排越肩攻擊！

“殺！”

第三排刺殺！

隊正收槍，喊道：“殺！”

第一排再度刺殺！

一個軍士的刺殺被格擋，旋即吐蕃人順勢衝了上來，一刀砍去。

軍士的手臂被斬斷，他嘶吼一聲，吐蕃人不狂喜。

長槍如毒蛇般的從軍士的肩頭越過。

“殺！”

好的長槍手，能用長槍準的從銅環中穿過。

如此練，在戰場上就是指哪打哪。

吐蕃人的眼睛被長槍穿，雙手抱著槍桿子，旋即無力鬆開。

能扎穿甲的長槍，頭骨也被摧枯拉朽般的刺穿。

“陳志，退後！”

斷臂的府兵順著空隙往後退，空虛隨即被填補。

“這裡！”

兩個軍士護著他往後面去，隨即有人給他置傷口。

“慘烈！”

在戰陣中會忽略許多東西。

而在城頭上，你彷彿是打開了神靈模式，一目瞭然的能看到整個戰陣的廝殺和慘烈。

兩邊烏的撞在一起，最前方的融鮮噴濺，骸堆積。

“這是大唐的陣列！”

包東傲然道：“當年征伐高麗時，高麗人出了裝騎兵，依舊無法突破咱們的陣列。”

吐蕃人不差！

但大唐更強！

賈平安在觀察著，當看到吐蕃陣中那些步卒在緩緩往兩側移時，就吩咐道：“搖旗，告訴蘇總管，小心！”

城頭大旗搖。

“蘇總管，城頭警示。”

警示什麼沒法說，但知道就夠了。

“弓箭手！”

蘇定方的嗅覺堪稱是敏銳。

弓箭手剛準備好，前方的吐蕃人就裂開了通道。

那些披甲的騎兵就像是來自於地底深的幽靈，狂飆而來。

馬蹄聲敲打著大地，吐蕃人在歡呼。

“放箭！”

箭矢飛了過去。

前方的騎兵紛紛落馬。

馬蹄踩踏著自己人的，毫不猶豫的衝了上來。

“他們矇住了戰馬的眼睛！”

戰馬衝擊長槍陣最容易出事，一旦戰馬被長槍嚇住了，隨即就會止步，那時候就搞笑了。

“穩住！”

前方的隊正們聲嘶力竭的在呼喊著。

“閃開！”

兩排材高大的軍士出現了。

他們手握陌刀，頭上帶著面甲，只在眼睛前方出了兩個窟窿。

“陌刀陣！”

賈平安在城頭上不慄著。

要開始了。

從李靖把陌刀用於軍中後，這種可怕的兵就漸漸爲了最鋒銳的力量，一直到安史之中就無敵威名，隨後漸漸沒落。

那些裝騎兵蜂擁而來。

“陌刀手……”

陌刀高高舉起。

“殺！”

陌刀揮舞。

裝騎兵引以爲傲的甲在陌刀的斬殺下變了紙片。

人馬的殘骸在飛舞，鮮漫天都是。

“陌刀手！”

第二排陌刀手上前。

“殺！”

那些裝騎兵就像是孩子般的在陌刀陣之前倒下。

一騎撞上去了。

陌刀手被撞飛了出去，那吐蕃騎兵不高呼一聲，“跟我來！”

側面刀閃過。

吐蕃騎兵從腰部被斬斷，上半落馬，下半還在馬背上。

戰馬被擋住了眼睛，可現在卻看到主人的上半在地上，不長嘶，被這個慘烈的景象給嚇壞了，掉頭就跑。

側面的陌刀手冷漠的看了地上的半截騎兵一眼，帶著的陌刀再度揮舞。

“大瑪本！”

這慘烈的景象讓吐蕃人也爲之容。

“不要退！”

達賽冷冷的道：“一旦退卻，我們將再無軍心。”

他目轉，在唐軍陣列的左側，兩千騎兵靜靜的等候著。

蘇定方就在最前方。

“我低估了此人！”

達賽淡淡的道：“守如山嶽般的穩健，兩千騎兵在側，更是讓我如芒在背。”

“沒有別的路可走！”

達賽目轉，“出一萬人，從左側迂迴，繞過樹敦城，攻擊唐軍後方。”

“大瑪本，城中還有唐軍，那個殺將在！”

“他在就在！”達賽冷冰冰的道：“就是要把他弄出來，否則他在城中守著，不知何時會衝殺出來。”

唐軍中間是步卒陣列，左翼是蘇定方的兩千騎兵在虎視眈眈，右翼是樹敦城，城中那位殺將同樣在盯著他們。

後來的大非川之戰，吐蕃論欽陵領兵四十萬出擊，薛仁貴以五萬人應戰，若非郭待封不聽將令擅自出擊，那一戰勝敗未知。

郭待封，名將郭孝恪之後！

將二代太驕傲了，自以爲是，卻葬送了大好局面。

今日大唐以一萬餘迎戰吐蕃十萬不到大軍，和此後的大非川之戰的格局相似。

最大的變數就是城中的賈平安！

“蘇總管，達賽分兵了。”

蘇定方已經看到了。

“敵軍一萬，從樹敦城右側繞過去了。”

蘇定方平靜的道：“不必管！”

“蘇總管，若是敵軍突擊我後方……”

戰陣最怕的就是兩面夾擊，一旦被夾擊，軍心頃刻混。

後來的恆羅斯之戰，大唐孤軍深，以寡敵衆，但卻毫不懼，最終卻敗在了部的僕從軍突然反水。

所以萬衆一心，才能爭取勝利。

蘇定方死死的盯著雙方的廝殺，“武侯在，他在，老夫無需顧慮後方！”

……

“武侯，敵軍繞過來了。”

賈平安已經看到了。

“集結！”

賈平安下了城頭，唐軍正在等候。

“達賽這是在我，用蘇總管的後部安危來使我出城，隨後再切斷我的退路，如此，樹敦城中軍心會。”

諾曷鉢聲道：“武侯，留下一班人馬吧，我令三千人隨你出擊。”

“不必了。”

賈平安腳步很快，到了城下後，徐小魚牽著阿寶過來，他接過繮繩，用力拍打了一下阿寶的腦袋。

“我出擊，要麼擊敗敵軍，要麼……”

賈平安上馬，千餘唐軍集結。

他勒馬回，自信的道：“告訴他們，大唐必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