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輔政多年，先帝在時對老夫信任有加，那時的大唐何等的威風。”

春從值房外、從窗戶外散漫的投進來，照在了長孫無忌斑白的頭髮上，他神從容，淡淡的道：“祿東贊剛令人送來了書信，言辭間頗爲謙遜，這讓老夫想到了先帝駕崩時，那位贊普對老夫的威脅。如今斯人已逝，若是看到這一幕，老夫想，他定然後悔不迭。”

褚遂良跪坐在對面，聞言擡起頭來，“吐蕃的書信據聞陛下隨意看了一眼，很是歡喜。”

“祿東贊低頭了。”長孫無忌頗爲愜意的道：“不過要小心，吐蕃終究是大患。前次李勣和老夫說過吐蕃對吐谷渾的威脅，若是吐谷渾被擊破，西域那邊就麻煩了，不可小覷。”

褚遂良點頭，“吐蕃如今也算是兵強馬壯，不過大唐不會弱於他們。”

“不，大唐每每都是以弱勝強，登善你只看到了大唐軍隊的強悍，卻沒看到一旦失敗的後果。大唐不能大敗。”

長孫無忌想起了從前，“隋末混戰，死傷慘重，天下人口所剩不多。所以大唐軍隊就那麼多，不可能出數十萬大軍出征，不說旁的，數十萬大軍一，國中空虛不說，誰來種地？”

“這便是府兵的妙用。”褚遂良笑道：“平日裡種地，戰時出征。”

“府兵妙是妙了，可你卻沒發現，人口在增加，等田地無法再分時，府兵無地可種……”

長孫無忌笑了笑，“老夫想的太多，還是留給後來者去發愁吧。”

褚遂良突然說道：“近日那些僧人頗爲不滿。”

長孫無忌端坐著，眉間多了冷意，“當初玄奘取經歸來後，名聲大噪。先帝晚年也對他頗爲看重。老夫那時多對佛門多有善意，可如今看來，那些善意卻被人視爲弱！”

“那是賈平安啊！”褚遂良沒好氣的道：“輔機，讓那些僧人去弄他豈不是更好？”

“短視！”

褚遂良惱火，“老夫何曾短視？”

“說了你還狡辯！”長孫無忌冷冷的道：“方外就是方外，方外可爲我等所用，可一旦方外有了自己的想法，想自己幹些什麼，那便是危機之始。”

“老夫以爲不至於吧？”褚遂良虎死不倒威，堅決不認錯，“那些僧人都只是在寺裡福，沒什麼野心。”

“由此可見你的迂腐！”長孫無忌猛地挑眉，“前隋鼎盛時，高祖皇帝何曾有過野心？大概只想著延續自家的富貴罷了。”

這話旁人不敢說，長孫無忌卻說的肆無忌憚。

褚遂良神一滯，“你是說，不能給那些方外人權力的機會？”

“野心從何而來？”長孫無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覺得冷了，就屈指叩擊案幾。

“見過相公。”

外面進來一個小吏，長孫無忌指指水杯，他隨即出去拿了熱水來。

熱水注水杯中，水汽蒸騰，在褚遂良的眼中，被水汽遮擋的長孫無忌多了幾分神。

小吏躬出去，順手把門帶上。

長孫無忌喝了一口熱水，愜意的嘆息一聲，“野心來自於變化。就好比你每月有兩貫錢，每日吃些喝些還行，若是說去買一家酒樓，大概說出來你就會失笑。”

一家高檔酒樓的價錢可不便宜，兩貫錢大概也只能在裡面吃一頓超豪華的套餐，買酒樓是不可能的。

長孫無忌看著褚遂良，眼中多了些意味深長，“可若是整個市場都了，開酒樓的風險極大，而且還不掙錢，兩貫錢……說不得也能野一番。”

這便是慾！

“人皆有慾，慾催生野心。我等輔政，要的便是斷了那些人的慾！”

褚遂良深吸一口氣，“所謂秦失其鹿便是這個道理。前秦強盛時，六國餘孽也只敢喝酒發牢。始皇帝一去，趙高等人主政，了……這一，纔給了那些野心家催發慾的機會。”

長孫無忌點頭，“所以，那些僧人要鬧騰也行，但要知曉分寸，但凡敢權力……”

他的眼中多了冷，“那便不能留了！”

褚遂良覺得太過殺氣騰騰，就換了個話題，“輔機，陛下昨日又晦提及了廢后之事。”

長孫無忌搖頭，“不必搭理。”

外面有人敲門，“相公，陛下請了道人進宮了。”

褚遂良一怔，“這是陛下向那些僧人示威呢！請的是誰？”

“太史令和其他數人，說是修煉有。”

“去看看。”

宰相們隨即進宮。

李淳風和幾個道人給皇帝講解了一番修煉之道。

“很是玄妙啊！”

連長孫無忌都爲之讚賞。

於是消息就散播了出去。

皇帝和宰相們共同聽取了道人們的修煉彙報，評價頗高。

“喔嚯！”

雷洪幸災樂禍的道：“這下舒坦了。”

李治的反擊來的又快又急，誰敢說他弱，那真是眼瞎了。

賈平安出了百騎，看到老地方多了一劃。

死臥底這是想幹什麼？

鐵頭酒肆裡，鄭遠東微笑著，“其實，人世間的煩惱大多來自於你的心，你要知曉好壞皆是驗。人活數十年，若這一生全是幸福，全是富足，那麼這些幸福和富足在你的眼中也是尋常。隨後你就會去尋找更讓你到愉悅之事……”

許多多金獨立在練字。

“好字！”鄭遠東讚了一句，然後繼續噴吐湯，“普通人一日兩餐能飽食，偶爾能吃一頓，那便覺著是幸福。可有錢人整日吃，卻覺著無趣，唯有更好的食才能讓他們容。這便是慾無止境。若是想要快樂，首先你就得控制自己的慾。”

許多多面無表的寫字。

“你說你每日得空就練字，有趣嗎？”

鄭遠東搖頭唏噓，“大好年華都荒廢在了紙裡，哎！”

許多多看了他一眼，“你前面說人要寡慾纔好，此刻卻又說大好年華該去如何如何，可見你的話都是用來哄騙人的。”

“我……”

鄭遠東被這一番話的臉發燙，“其實……”

許多多冷冷的道：“其實男人都喜歡在人的面前顯擺，若是能得了人的青眼，回頭就歡喜不已。可對？”

能不能不要這樣打臉……鄭遠東無言以對。

“所以你經常說這些，便是想告訴我，你很清心寡慾。可真清心寡慾，爲何蠅營狗茍？”

我只是不由己啊！

鄭遠東苦笑。

許多多放下筆，深吸一口氣，仔細看看那些字，覺得又進步了，開森！

“武侯！”

賈平安來了。

許多多笑道：“還請武侯指點。”

賈平安對鄭遠東頷首，然後過去看著許多多的字。

許多多就站在他的邊，二人幾乎是挨著，而且許多多不時斜著擡頭，用目詢問賈平安。

這特孃的眼睛都會說話，可剛纔對我卻是冷冰冰的。

都是男人，爲何厚此薄彼？

“不錯。”

賈平安覺得真是不錯，比自己強多了。

這便是我教導出來的書法學生！

許多多隨即告退，把地方留給他們接頭。

鄭遠東嘆息一聲。

“這是倒黴了？”賈平安覺得老鄭是個理想主義者，喜歡追求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但實際生活中卻又是個明的人，難怪能適應臥底這個職業。

“你等等！”

鄭遠東閉眼。

臥槽！

賈平安心態炸裂了，“你別說先前你還是那邊的人！”

鄭遠東微微點頭，睜開眼睛後，幽幽的道：“我回來了。”

你再這麼說，信不信我捶死你！

賈平安覺得頭皮發麻。

鄭遠東呼出一口氣，放鬆，“真好。”

這貨遲早會崩潰。

“啥事？”

賈平安覺得自己該去看看高了。

“先前長孫無忌等人議事，提及了一事，新城公主家中的管事死了。”

新城……賈平安想到的那雙秀氣的腳。

以及那句你果然夠朋友！

“死了就死了吧，老鄭你何時這般喜歡八卦？”

我何曾喜歡八卦？

鄭遠東冷冷的道：“那管事貪了不錢財，如今外面有人說長孫詮就是管事背後的人，通過他來公主的錢。長孫無忌震怒，說這位堂弟絕非這等人。”

嘖嘖！

賈平安一臉幸災樂禍，“這是黃泥落，不是屎也是屎了。”

“能不要如此俗嗎？”鄭遠東看來是個緻男，聽到這等話不蹙眉。

“老鄭，你再這般下去，以後定然會有潔癖，知道何爲潔癖嗎？”賈平安一臉歡喜，“你在家了東西都會去把手洗的發白，就和殭一般。”

“和你說話怎麼就那麼……”鄭遠東差點炸了，“說正事。”

“那個……說到哪了？”鄭遠東忘記了。

賈平安一臉同的道：“老鄭，你這纔多大，竟然就健忘了。”

鄭遠東狂怒，拍了一下案幾，“好好說話。”

“行啊！”賈平安是覺得老鄭太喜歡給人灌湯了，所以用這等法子來收拾他。

“新城公主和陛下關係親，此事發生後，陛下那邊據聞冷了臉，暗地裡說這個駙馬沒選好。”

然後弄死長孫詮，再給新城選一個駙馬？

賈平安和長孫詮家族按理是對頭，所以他無所謂。

“長孫無忌很是惱火，讓王琦等人去查。可陛下……你知道的，寬宏大量。”

說到寬宏大量時，鄭遠東給了賈平安一個你懂的眼神，“陛下說心疼這個妹妹，讓百騎去查。長孫無忌大概是想到了你，所以說三日後再說。我來此是想告訴你，關於廢后，長孫無忌和陛下已經暗自鋒數次了，此事弄不好就是他們二人之間的鋒之地，你好自爲之。”

老鄭夠意思！

賈平安喊道：“上酒菜，好酒好菜！”

鄭遠東苦笑，“若不是爲你說話，是不是什麼都沒了？”

“老鄭你果然聰明！”

鄭遠東絕倒。

……

王琦帶著人在公主的宅子裡搜尋了一圈。

“刑部多位老手都看過了，王瑾確實是自盡，不過爲何沒有留下書，這讓人很不解。”

周醒說著看了陳二孃一眼。

陳二孃今日扮男裝，看著英姿颯爽，格外的。

王琦殷紅的脣抿，嗤笑一聲，“先是公主這裡發現賬目不對，有大筆錢去向不明，隨後發現都是王瑾弄出去的錢……而長孫詮和王瑾竟然好……”

陳二孃說道：“府中是公主的人做主，長孫詮只是依附罷了。他不好王瑾，許多事會很麻煩。”

王琦點頭，“駙馬駙馬，更多是依附之意。但外面說駙馬和王瑾聯手公主的錢，陛下怒了。”

陳二孃說道：“陛下對公主頗多兄長之，先帝時，公主八歲便得了實封，破了一衆公主的例，以後不斷增加，說起來，最有錢的便是這位了。”

高是先帝寵，但新城不但是先帝寵，李治也是如此。

萬般寵集於一的公主，竟然被管事和駙馬聯手錢，李治不發火才見鬼了。

王琦的角微微勾起，“駙馬家境也不差，不至於錢。”

周醒輕聲道：“可陛下需要駙馬錢。”

“你以爲我不知？”

王琦神冷淡。

我怎麼搶風頭了？

周醒低頭，“下錯了。”

“此事查不出來，駙馬就會背一個錢的名聲，所以……三日之，所有人都要齊心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