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剛剛出生的時候,差別不大,只要吃飽穿暖就足夠了,區別是到了產生靈智以後的事。
這個時候呢,人與人的差別就會一一展現,有的人有先生帶領,就像老牛教牛犢耕田拉車一般,有的教,進步就快些,沒得教,進步就慢一些,甚至一生都活的懵懂……
在不考慮妖孽的狀況下,讀過書的與不讀書的人就會產生很大的差別……
由此,上下之分出來了……遠古時期,人們刀耕火種,求生艱難,只有互通有無,抱團才能生活。
就是因爲有的人獲得的食多,有的人獲得的食,於是,就有了私心雜念……”
人之初,本善,相近,習相遠。
這十二個字,徐元壽居然整整說了半個時辰,在確定雲昭已經聽懂這十二個字的含義之後,就放下書本道。
“聽說我進門的時候,你與族中兄弟鬥毆了?”
雲昭點點頭道:“我不想母親把雲楊,雲樹他們兄弟兩攆出去,管家說,莊子外面有刀客,有盜賊……”
徐元壽捋著鬍鬚笑道:“很好,有這點善心,比你的狗屁妖孽聰慧更重要。
小子你給我記住了,世就要來了,我要趁著還有一點時間,給你講更多的道理。
否則,一旦世真正的到來,我擔心會有不忍言之事發生!”
“先生,什麼是不忍言之事?”
徐元壽嘆口氣坐了下來,低聲道:“人人化作野啊,爲了生存什麼都不顧,什麼都不理睬,也什麼都不在意。
當泯滅人的時候,世界只有走向毀滅,這一幕,就連上蒼都不願意多看一眼。”
“野不錯啊,我跟野豬一家子就相的很好,小野豬還邀請我吸吮他母親的水,被我拒絕了,不過,我記得人家的義。”
徐元壽笑道:“你那時還沒有開蒙,與小野豬別無二致。”
雲昭笑道:“既然開智,啓蒙才能區分人與野,先生爲什麼不多啓智,開蒙呢?”
徐元壽瞅著雲昭的大眼睛認真的道:“你想讓我拿你一份束脩,就教授你雲氏所有子弟?
教授他們完全可以,只是,束脩不能!”
雲昭解開自己上的服帶子,低頭瞅瞅肚皮上的,搖搖頭道:“我沒有錢,估計母親也不願意出這個錢!”
徐元壽大笑道:“你母親的做法就是大家族主人普遍的做法,永遠只讓家族中最重要,脈最純正的人獲取最大程度的獲取,長,阻止其餘族人獲取或者長,這種做法有一個名字做——強幹弱枝!
目的是爲了保證你主家一脈永遠佔據高位用的。”
雲昭笑著拍手道:“這法子好!”
徐元壽有笑道:“如果你雲氏家主是天縱之才,用不著行什麼強幹弱枝的法子,因爲沒有人能強過你,如此一來呢,你雲氏就會人才輩出。
假如你雲昭是一朵雍容富貴的牡丹,說不定你雲氏就會出現豔麗的芍藥,傲霜的秋,凌寒的梅花,開的熱鬧的杏花,桃花,最終你雲氏這座花園裡,會百花盛開,春滿園,有的生機。
即便是牡丹,秋,寒梅都已經凋謝了,依舊有數不盡的花朵在盡的開放。
如此花園,一年四季都是景緻,哪怕是百花殺盡,池塘裡還有枯瘦的荷葉讓人留念。
假如你雲昭是百之王中的老虎,那麼,你雲氏就會出現豹子,出現狼,出現熊,出現雄鷹,這樣的老虎只要咆哮一聲,百景從,狩獵之地自然會不斷地擴大。
假如你雲昭不過是一朵杏花,泯然於衆人,那麼,你雲氏的園子裡只會剩下荒草。
假如你雲昭只是一頭豬,你覺得你雲氏這座欄裡還能剩下什麼東西?”
雲昭鼻子,有些尷尬的道:“只能剩下一些鴨,連我母親飼養的兩隻大白鵝都不會願意跟豬待在一起。”
徐元壽揹著手俯視著雲昭道:“既然道理你已經懂了,你想讓雲氏變這座秦嶺,能容的下百呢,還是要把你雲氏弄一個豬圈?”
“先生的束脩是個問題!”
雲昭笑嘻嘻的道。
徐元壽嘿嘿笑道:“我也看不上你母親給的那點束脩,不過呢,我對你倒是抱著很大的期。
小子,你先生如今食無憂,多餘的錢財可有可無,可是呢,天下先生不能白白教書,否則就會壞了規矩。
有這樣一個故事啊。
當年啊,也就是以後我要給你講的春秋時期,魯國有一條律法,只要有人把淪落外國爲奴隸的國人贖回來,贖買人用的錢,國家會給補償。
至聖先師孔子有一名弟子名子貢,把魯國人從外國贖回來,但拒絕了國家的補償,認爲這是他品行高潔的保證。
孔子說:“賜,你錯了!向君王領取補償金,不會損傷到你的品行,但不領取補償金,魯國就沒有人再去贖回自己遇難的同胞了。
這個道理你弄明白了嗎?”
雲昭眨一下眼睛道:“就是說,做了好事要收錢!先生多教學生也要收錢!”
“呃,大致是這個意思!”
“可是我沒錢!”
“你以後會有的!來,先生今天教你怎麼寫借據!”
“借據?”
“對,借據是一種易憑證,你現在沒錢,但是呢,你將來會有錢的,說不定會有很多,很多錢,你想不想用你以後的錢來爲你的堂兄弟們繳納束脩呢?”
“願意!”
“這就對了,你覺得一萬兩銀子多嗎?”
雲昭翻著白眼,覺得自己對一萬兩白銀似乎沒有什麼概念,見徐先生的角正在奇怪的向上拉,就決定讓他得逞一次。
“不多!我娘有很多錢,還有金步搖!”
徐元壽笑道:“是不多,我們以二十年爲期限如何?”
“二十年?”
“沒錯,等你長到你母親這個年齡,我們再割,當然,如果你到時候還沒有一年掙一萬兩銀子的本事,此事就作罷,是不是很公平?”
“很公平!”
徐元壽哈哈大笑,俯用雲昭桌案上的筆墨片刻時間就寫了兩份借據。
吹乾墨跡之後,就捉著雲昭的後簽了名,想想不放心,又把雲昭的手按在墨池裡,在兩張借據上按了手印,然後笑嘻嘻的給了雲昭一張,自己留了一張。
最後咳嗽一聲道:“契約已,不過呢,此不可外人知!你明白嗎?”
雲昭用鄙夷的目看著自家得意洋洋的先生重重的點點頭道:“事關先生面,我會藏起來,不讓別人看見。”
徐元壽縱聲大笑,著雲昭圓圓的腦袋道:“孺子可教!”
上完第一天的課業,雲昭發現自己除過揹負了一萬兩銀子的債務之外所獲不多。
徐元壽或許把這事當一種激勵學生的手段,並不當真,雲昭甚至認爲,徐元壽能把這事幹的駕輕就,說不定爲了廣撒網曾經跟他以前的學生都簽訂過這樣不公平的協議。
不過呢,這樣的先生實在是太對雲昭的胃口了,他決定,以後只要有錢了,就一定要履行這個約定!
放學了,雲春揹著雲昭的漂亮書箱,雲花提著雲昭的食盒,雖然穿過兩道門就可以去後宅了,雲昭並沒有回去,轉就出了大門。
冬天還沒有過去,春天的氣息已經約可聞。
地上的殘雪已經消褪乾淨了,出了溼潤的土地。
雲福管家站在大門外,正指揮兩個僕役鋸大樹,扯鋸的聲音吱呴吱呴的很好聽,只是被鋸的大樹就很可憐了,雲昭似乎能聽見它在慘。
“福伯,這麼大的一顆柳樹也要鋸掉?”
雲福笑呵呵的道:“兩百年了,是我們雲氏先祖種下的,活的太長容易,鋸掉之後門前寬展一些,以後爺中了狀元,賓客來了也好有停馬車的地方。”
聽說柳樹要,雲昭就不再問了,這一定是金仙觀的雜道士樑興揚說的。
關帝廟的道長法力強大,前幾日還在渭南捉拿狐妖,沒時間爲雲氏心,於是,金仙觀的道長聞聽消息之後就連夜趕來了。
其實,雲昭很想見見狐妖是什麼樣子的,畢竟,在他生活的年代裡,狐貍什麼的早就絕跡了。
雲家莊子背山面水,風水很好,只是這幾年門前的泉水逐漸乾涸了,家道這才逐漸敗落。
即便是如此,雲家莊子還在山谷口修建石牆。母親準備給雲氏修建一道可以把外人擋住的高牆,這個工作兩年前就開始了,如今地氣升騰,又開始施工了。
雲家莊子後邊,便是峭壁,整個莊子沒有留後路。
其實也沒有必要留後路,一旦莊子沒了,雲氏族人也就沒有活路了,至於背井離鄉?關中人從來沒有這個概念。
說這些人缺開拓的勇氣也罷,說他們故土難離也好,雲氏一族似乎已經做好了與家共存亡的決心。
這裡的無數家族都已經傳承了上千年,不論是誰當了皇帝,這裡的永遠不變的是他們。
盛世,世,見得多了,也就不在乎了,在盛世,他們有發展壯大的決心,在世,他們也有茍且生的法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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