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修的眉一挑,怒氣和不解從眼中一閃而過,隨即又歸於沉默。他到現在爲止,還是不太明白爲什麼老爹劉元起那麼偏劉備,而對自己這個兒子反而沒什麼好,就因爲李定說劉備的面相好,以後能出人頭地?可是現在劉備的面相己破,不可能再有什麼出息了,爲什麼老爹還是這副恨鐵不鋼的表?
這是“他”的悲哀,也是劉元起的悲哀,作爲曾經被父親寄予厚的人,他知道一個男人這麼對待自己的兒子時是一種什麼樣的覺,從某種角度來說,他也許比到責備的兒子還要傷心。
誰不希自己的兒子是個驕傲?
一想到此,劉修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輕聲說道:“阿翁,我……沒和他拼命。”他擡起頭,迎著劉元起有些詫異的眼神,平靜的說道:“其實,那都是武軍候教我的戰。”
“武軍候?戰?”劉元起看著鎮定從容的劉修,愣了一下,突然有一種異樣的覺。以前劉修最聽不得他的批評,每次都是梗著脖子,要麼是悶聲不響,要麼是和他對吵一通,然後父子倆不歡而散,從來沒有這麼安靜的向他解釋的。更何況,他所說的況與李定、劉備他們說的都不一樣,能戰勝閻不是因爲拼命,而是一個有預謀的戰?
劉修把事從頭到尾講了一遍。這件事他一直沒和別人講過,包括劉備問起時,他也只是輕描淡寫的說武軍候指點了他一下而己。
劉元起靜靜的聽著,因發怒而脹紅的臉慢慢恢復了平靜,他一邊喝著酒,一邊觀察著劉修,角漸漸的掠起一約的笑意。
“而且,這大半個月,我的書讀得也不錯。”劉修淺笑著,欠施了一禮:“剛纔玄德也向大人彙報過了,我相信桃谷舍這麼多的同窗之中,比我用功的不多。”
他一邊說,一邊注視著老爹的神,心裡有一些張。他現在最大的擔憂就是怎麼面對劉元起,知子莫若父,如果他有什麼破綻,肯定瞞不過老爹的眼睛,因爲就連劉備都已經對他這些天的表現產生了些許懷疑,他今天在老爹面前這麼熱的敘述他在桃谷的英雄事蹟,可沒安什麼好心眼。如果老爹對他突然變了子到懷疑,以爲他中了邪,那可笑話大了。
這些天他儘量不和別人太多接,沒有必要的況下儘量不顯山水,都是爲了這些,但是他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只要自己不想永遠像以前那個愣小子一樣生活下去,這其中的變化遲早會被人發現,但如果能過了老爹這一關,再大的風險就都不再爲問題。
劉元起好半天沒說話,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喝著酒,臉卻已經平靜下來,過了一會兒,他漫不經心的說道:“玄德剛纔說,你和同窗之間相並不好。如果你想以後在縣裡甚至郡裡做事,這些人很可能會是你的同僚,爲什麼不抓住這個機會和他們好好結?”
“他們……沒有幾個是真心去讀書的。”劉修見劉元起沒有生疑心,暗自鬆了一口氣,恭敬的說道:“先生是有名的大儒,又是朝中名臣,有這麼好的老師,機會非常難得,可是他們只想借先生一個名聲,滿足於爲了一個及門弟子,卻不想抓信這個難得的機會真正向先生討教一些學問,我覺得……他們都不會有什麼就,是否結……並不重要。”
劉元起撇了撇:“想不到你這個豎子還傲氣,那你說說看,你覺得自己能有什麼樣的就,可以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裡?”
劉修沉默了片刻,半真半假的說道:“先生估計是不可能長在涿縣的,我想跟他去。”
“?”劉元起眼神一,端著酒杯的手滯了一下,很快又恢復了平靜,輕輕的點了點道:“有太學,要想做學問,那當然還是去的好。就算不做學問,能在京師遊歷一番,開開眼界,的確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他又思索片刻,擡起頭來笑了:“行,雖然我不相信你去就能有什麼用,但是既然你有這個心,老子我很開心。”
劉修也笑了。不管是老爹子龍心切,還是太過相信盧植的育人能力,反正自己這一關算是過去了,以後不用再這麼心虛。只要離開了涿縣,以後就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再也不用擔心份的問題。
見劉修笑得很開心,劉元起更開心了,說話時也難得的帶了三分笑:“還沒讀《尚書》嗎?”
劉修心病一去,神態也變得從容起來。“先生一直在忙,還沒來得及授課。我倒是想先預習一番的,可惜找不到書。我看的《論語》和《孝經》還是玄德帶去的。”
劉元起一撇,笑了:“想看書了?你還真是有長進啊。嗯,不管是你真的,還是說來哄老子開心的,就和上次說的一樣,只要願意讀書,就是好事。”他頓了頓,又說道:“說說看,你想讀什麼書?”
劉修愣了一下,很認真的思索了半天。雖然他現在是盧植的學生,但是他對經學除了仕之外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作用並不肯定,更何況在他看來,這些道德文章只適合學究們研究,對於在世之中生存恐怕不會有太多的作用,最明顯的例子便是後來稱雄三國的曹孫劉沒有一個是經學大師。要想學生存技巧,還得去歷史中尋找。
“我想讀點史書。”
“史書?”劉元起眼神一閃,反問道:“尚書不是史書嗎?盧君學的是古文經,古文經師可說了,六經皆史。”
“那些史事太遠,三代的事,看了也沒什麼大用。”劉修道:“我想了解一下本朝賢臣名將的事蹟,這些人和事離我們比較近,借鑑的作用更大一些。”
劉元起“撲哧”一聲笑出聲來,連連點頭:“這倒也是個理。要說本朝的史書,那就只有太史公書和班孟堅的書了,再近一些的,那可得去纔有。你要是能和盧君去求學,也許會有機會看到,涿縣卻是沒有的。”
劉修想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太史公書大概是指史記,班孟堅書大概是指漢書,說起來這時候還真是隻有這兩本史書可讀。他有些懷疑的看了老爹一眼,心道別看他平時一副鄉愿的樣子,知道的還真不啊。
“這件事,我去辦。”見兒子真的喜歡上了讀書,劉元起心不錯,臉上的笑容更加溫和,他擺了擺手,示意一直端坐的劉修放鬆一些,端起酒杯有滋有味的品了兩口,突然說道:“你腹之間還疼嗎?”
“疼。”劉修順口應了一聲,話剛出了口,他就吃了一驚。自己心口疼的事沒和任何人說過,連最親近的劉備都不知道,何以老爹卻知道,難道“自己”以前就有這個病?
劉元起打量著面驚愕之的劉修,眉頭微挑,又關切的問了一句:“這次疼得厲害嗎?”
劉修下意識的著口,沉片刻,皺著眉道:“疼得厲害。”自從打敗閻之後,他的口便作痛,這兩天不僅沒有減輕,反而有加重的跡象,確實讓他非常不安。
“阿修啊,以前我不讓你練武,就是怕你好勇鬥狠,輒與人拼命,一拼命就心痛難忍。”劉元起吸了一口氣,沉默了片刻,又苦口婆心的勸道:“按說,你力氣大,是個習武的好苗子,可是你以前不好讀書,我擔心你空有一武藝,最後卻枉自送了命,縱使老天照應,能讓你從山海之中生還,立了戰功,最後不還是個讓人瞧不起的武人?”
劉修點點頭,他有些明白了老爹的良苦用心。這個世道重文輕武,經學是仕正途,只有一好武藝的人,就算是在戰場上叱吒風雲也未必能升發財。這些天在桃谷,他聽到不同學們說起這種事,有的人這麼說是得意於自己能拜在盧植門下,不用提著戰刀去掙戰功,有的人則是本心想從軍,卻又擔心將來的仕途不暢,這樣的心理在公孫瓚和宗、劉備的上都有,只是程度不同而己。
“你現在能折節向學,我很高興。”劉元起欣的點點頭:“須知文武兼備,方能就一番功業。讀書非一日之功,上的事卻是拖不得的。我這裡有個行氣訣,你照此修習,必能緩解你心痛的病。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小塊帛書來,推到劉修面前,手在空中停了片刻:“這是我家祖傳之,切不可讓外人知曉,你可記住了?”
劉修這次是真的被嚇了一跳,老劉家還有這樣的傳家寶,是功心法?聽老爹這口氣,他好象早就知道自己的有心痛的病,只是因爲他不肯讀書,爲了不讓他恃勇鬥狠,反而耽誤了前程,這才一直沒有把這行氣訣傳給他。
這……這也太狠了吧。
劉修連忙鄭重的點點頭,這不用你說,我肯定是誰也不能說啊。
劉元起鬆開了手,劉修如獲重寶的接過那片輕薄的帛,打開一看,上面畫著幾個小人,旁邊寫著麻麻的字,正和傳說中的武功笈相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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