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書乃前代人所著,又名《反經》,以古為鏡,所引經史子集無數,卻不以敗論英雄,也不全以忠論人。
其意,在提醒人要知一二,知正反。
由此可做到“識人量才,知人善任”。
陸錦惜曾看過一半,剩下的還沒來得及看全。
拿著這書,便不由翻了兩頁,隻見書頁雖舊,似常被人翻閱,上頭卻無一個注解——新的舊的都沒有。
這倒是奇了。
看這書模樣,該是薛況留給他這寶貝脈的舊書,竟沒有其他書上都有的批注……
陸錦惜心裏有些猜疑,恰又逢著這容是沒瞧過的,一時沒留神,竟多翻了兩頁。
這可苦了那蹲行著禮的幾個丫鬟。
二沒,們哪裏敢起?保持著那姿勢,可謂是搖搖墜,眼看著就要支撐不住了。
薛廷之從屋裏出來的時候,恰好瞧見這場麵。
那一位仁善的嫡母,一素淨雅致,在天下低垂了螓首,翻書細讀。
纖細如削蔥的手指,搭在泛黃的紙頁上,由那角袖口的綠萼梅繡紋襯著,是一派溫文的詩書氣韻。
若單單這麽看著,真人目眩神迷。
薛廷之都不由被晃了一下眼。
可隨之,他目便落在了腳邊不遠。
幾個才分下來伺候他的丫鬟,蹲跪在地上,額頭上已滲出了細的汗珠,也不知是累的還是嚇得,臉全都慘白的一片。
眼瞧著就要哭出來了,梨花帶雨的。
這對比,人與蛇蠍?
有心,還是無意?
薛廷之眉梢微微一挑。
他頓了一頓,還是打簷下走來,因有跛足,再怎麽平衡,也有些一瘸一拐。到得陸錦惜前,他便躬行了禮:“廷之給母親請安。”
嗯?
陸錦惜聽見聲音,這才抬起頭來,薛廷之竟已在麵前了。
頓時一哂,道:“我見你這裏曬著書,沒留神了本出來看,倒看進去了。”
薛廷之掃了一眼那書,卻是眼角暗跳。
這一位嫡母……
真是很能挑書的。
他垂眸道:“前陣子屋,所以廷之才想著把書翻出來,見見天。這些書都是尋常書,母親見了若喜歡,廷之讓人送去您那邊。”
“這倒不必了。”
陸錦惜打量他一眼,角掛著幾分真假不知的笑意,把書給合上,卻不放回去,隻拿在手裏。
“我也就隨便翻翻,這書在外頭可也不很容易買到。你借我翻上兩日,我改日人送回來也就是了。”
天有些晃眼。
這樣看書對眼睛不大好。
陸錦惜一想,便對薛廷之道:“今早為你去回生堂,請了鬼手張。他過了申時,便來給你看診,咱們還是先進屋說話吧。”
說著,便款步往屋去。
薛廷之看駕輕就模樣,好似在自己院落中一般自然,心裏覺得微妙。
再一看這院落裏新增的擺設與使喚下人,一回想,他才意識到——
安生日子,到這裏算是完了。
心裏莫名有些梗得慌。
院落地上還跪著那幾個瑟瑟發抖的丫鬟,薛廷之回看一眼,心底沒有半點憐惜,隻是覺得有些意思。
從們上,他竟約窺見了這一位嫡母的“冰山一角”。
被陸錦惜派來這裏,也敢輕慢。
活膩味了嗎?
薛廷之劃過了幾分譏誚,麵上卻隻淡淡道:“都起來吧。”
幾個丫鬟聽了這話,想要起,可又不知道薛廷之的話管用還是不管用,相互了一眼,竟有些戰戰兢兢,不知道該不該起。
薛廷之一看也笑了。
他索沒管們,自了屋去。
陸錦惜已坐在他書房靠窗的暖炕上,把那書放在幾上,卻端了桌上擱著的一隻青瓷小蓋鍾起來看。
釉深青,底部卻有幾個冒出來的黑點。
隻記得,前陣子人給薛廷之添的,是兩套邢窯白瓷的茶,一不是青瓷,二也不會有這瓷上的小瑕疵。
兩道遠山眉微蹙,又慢慢舒展開。
陸錦惜垂眸掩了眼底幾分冷,將這小蓋鍾擱回了幾上。
也沒看剛走進來的薛廷之,隻冷笑一聲,對白鷺道:“前幾日給大公子這裏分東西,是賴昌在管著吧?儆猴正愁找不到來殺,他倒把脖子湊上!還有小半個時辰,你去,他滾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