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麵連著坡堆滿零碎的石頭和厚厚的泥土,巨石磕磕滾落下來,一頭栽進泥土碎石裏,後麵接連滾落的石塊愈堆愈多,卡在巨石背後堆了山。
陸知喬撲倒在地上,抱著祁言,預想中被砸的疼痛並沒有到,隻聽見耳邊窸窸窣窣的聲響,漫塵土飛揚,嗆得不停咳嗽。勉強抬起眼,見石頭被卡在土堆碎石裏,堆積著越來越高,搖搖墜,霎時驚出了滿冷汗,慌忙爬起來。
抓住祁言腋窩,那瞬間生出驚人的蠻力,一用勁猛地將人拉了出來。
“快跑!”
祁言跪趴在地上來不及反應,被人拽了起來,聞聲回過神,撒開往路另一邊跑,繞開堆積的石土朝前狂奔。
後塌鬆的山坡不斷滾落石土,埋掉了被砸倒的遊客,其他人四散忙著逃命,顧不得許多。祁言邊跑邊往回看,眼睜睜看著人被吞沒。
腦海裏反複跳過陸知喬撲向的畫麵……
牽著誰的手?
是喬喬?
“媽媽!”
妞妞在前麵喊,急得跳了起來。
祁言腦裏大片空白,耳邊嗡鳴,猛然間聽到喊聲,心跳得飛快。看到陸知喬滿狼狽,拉著自己跑,奔向等在遠的兒。
一路狂奔,跑出坡範圍,兩個人停下來氣。
前麵就是景區大門的側門,其他跑出來的遊客忙不迭去找工作人員,陸知喬鬆開祁言的手,一邊氣一邊咳嗽,頭上臉上服上沾滿了泥土,汗水混著泥淌下來,狼狽不堪。
“媽媽……”陸葳跑過來,手忙腳掏紙巾給臉。
陸知喬握了握兒的手,扯出一個無力的笑,轉去看祁言。
祁言呆愣著站在那裏,帽子掉了,頭發散落淩,原本冷豔的臉龐被灰糊得看不清,上也盡是。直勾勾盯著陸知喬,混沌的眸裏湧起複雜緒,含著怒氣。
“沒事吧?”
陸知喬焦急地繞著打量一圈,沒瞧見外傷,低頭從包裏拿出紙巾,細致地替去臉上灰塵。
“我不是讓你別過去麽?”祁言低喝一聲,語氣微冷。
陸知喬愣住,見沉的目,子了,心像是被重重了一下,悶悶地疼,眼睛頃刻泛紅。
手臂垂落下去,在指間的紙團落到地上,被風吹走了。
想什麽,嚨噎得難。
用力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地轉往大門走。
“媽媽……”陸葳輕喊了聲,看著母親的背影,又看看祁言,不知道該跟哪個。
祁老師居然兇媽媽?
還不追?
這時候不應該像裏一樣,趕追上去親親抱抱哄一哄嗎?
簡直是個木頭!
祁言愣在原地,視線裏陸知喬的背影越來越遠,夕將那道影子拉得很長。忽而意識到自己了什麽,生出悔意,可是心裏仍焦躁不已,兩緒纏著,反應不及。
突然,胳膊被一隻手拉住,低眸,就見妞妞皺眉大喊:“祁老師,你站在這幹嘛,快追啊!”
姑娘急得直跺腳。
祁言被拖著走了兩步,恍惚點頭,反手牽著孩子跑起來,去追陸知喬。
陸知喬走得很快,但沒多會兒就被後麵“母倆”追上了,沒理,徑直朝停車場走。找到祁言的車,發現自己沒鑰匙開不了鎖,隻能幹等。
“媽媽。”陸葳掙祁言的手,跑過去抱住陸知喬。
陸知喬神黯然,眼睛仍有點紅,不停地眨著,手接著兒,一瞬到莫大的安。
祁言跟上來,想什麽,了,終究是沒出口。
開了鎖,兩人默契地拍了拍各自上的塵土,祁言幫陸知喬打開副駕駛的門,對方見過來,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拉開後門鑽進去。
“……”
一路沉默。
回到酒店,陸知喬悶不吭聲拿服進了浴室,隨後裏麵傳來淅瀝水聲,不明玻璃門上晃著模糊的人影。
祁言凝視浴室半晌,坐到椅子上,手肘支著膝蓋,掌心捂住自己的臉,低低歎氣。
“祁老師……”
“嗯?”
祁言抬起頭,滿目頹然,見“親閨”正盯著自己,勉強扯起笑容,“怎麽了,妞妞?”
陸葳轉頭看了眼浴室,過去坐到邊,低了聲音:“你為什麽兇我媽媽?”
“……”
“我媽媽救了你,你還兇,為什麽啊?”姑娘有點不高興,噘起了。
換做其他老師,不敢這麽問,更不敢表脾氣。可祁老師是媽媽的人,跟也親近,在麵前不那麽拘束,想什麽自然就出來。
吵架,是見過的,但總有吵起來的原因。祁老師無緣無故就兇媽媽,弄得媽媽不開心,實在是過分。
祁言看著兒不滿的臉,心頭浮起一苦,角僵的笑容也含著苦味,嚨像被堵住,什麽也不出來。
垂下眼皮,搖了搖頭,起從包裏出煙盒,帶上打火機,去了臺。
酒店臺視野極佳,遠眺便將鬆山全貌盡收眼底。此時已暗,山巒起伏間昏暗朦朧,樹木巖石與夜融為一,黑魆魆的,愈發森瘮人。
祁言倚著牆,低頭出一煙,點燃,張猛吸了一下,細長的煙卷子霎時燃掉半截。
裏還有塵土的味道,混著玫瑰香氣的煙霧,徐徐噴出來。煙灰落到手背上,輕甩了甩,任由飄揚。
腦海中反複閃過聲音和畫麵。
被砸倒的遊客,沒人幫扶,活生生被掩埋在沙土中。不怪誰,人在危急關頭,最先想到自己是本能,再正常不過,不喜歡鼓吹犧牲奉獻,所以很能理解。
從北坡下來的遊客,多數是散的,有些獨自出行,有些是家人去坐纜車,約定門口匯合,還有些結伴的。但慌之際,誰也顧不上別人。
那時在坑裏,耳邊隻有陸知喬的尖,眼裏也隻有陸知喬撲過來的影,連絕的緒都不曾到。
假如當時陸知喬跑了,應該會難過兩三秒,剩下如果還有時間,就慶幸一下,幸好要死的人是自己。然而,可以不要命,陸知喬也可以不要命。
們之間已經到了能夠同生共死的地步,卻始終無名無分,不能明正大,不能理直氣壯——還不如陸知喬跑掉,被砸死。
死了也好過煎熬著。
這才最讓到心酸又無力的。
一支煙燃盡,黑了,山影的廓完全融化在夜裏,近城鎮亮起星點燈火,匯無數條縱橫錯的帶。
祁言摁滅煙,抓起打火機和煙盒,轉進屋。
浴室裏水聲停了,陸知喬穿著睡出來,兩人目撞個正著,祁言正話,卻低頭避開,把髒服丟到牆邊,看向兒,“妞崽,了嗎?”
嗓音有點沙啞,完咳嗽了兩下。
不等妞妞回答,祁言拿起桌上的菜單本,邊翻邊:“我點餐讓酒店送上來吧,你們想吃什麽?”
陸葳看了看祁言,又看看母親,見後者臉無異,起過去,“我想吃……蝦醬炒飯。”
兩人同時向陸知喬。
一大一相視無話,祁言給陸葳使眼,讓問媽媽吃什麽,誰料姑娘記仇,一撇,扭開臉,意思讓自己問。
喬喬會理?
祁言衝兒眉弄眼,用形:妞妞乖~
陸葳噘得老高。
兒不肯配合,沒辦法,祁言隻好看向陸知喬,試圖鼓起勇氣問。張了張,還沒話,低頭擺弄手機的陸知喬像是和心有靈犀,聲:“隨便。”
祁言鬆一口氣,低頭看菜單。
知道陸知喬口味比較清淡,晚上吃得很,遂選了份海鮮粥,自己則點了麵條。點完餐,拿服去洗澡。
洗完澡出來,晚餐正好送到,陸知喬讓兒去洗澡,拿了粥,獨自端到臺上吃,鎖門。
一點話的機會也不給。
祁言吹完頭發出來,著玻璃門外孤寂的背影,歎了口氣,心頭湧起麻麻的苦,一下子沒了胃口,草草吃幾口麵條,揣著打火機和煙盒離開房間。
沒多會兒,陸知喬吃完進屋,看到兒著頭發披了浴巾坐在桌前吃炒飯,不見了另一人,愣住。
“妞崽,祁老師呢?”問。
姑娘極了,狼吞虎咽,含糊:“不知道……我出來就沒看到。”
陸知喬心一,擰起了眉,四下張著。酒店是三人間,帶一個開放式廚房,麵積雖大但一眼能到頭,藏不住人,顯然,祁言不在屋裏。
抓起手機,快步衝到門口,打開門出去,視線一轉,瞥見走廊臺上站著一個人。燈下,黑發,長,吊帶睡。
房間離臺比較近,看得很清楚,那是祁言。
一帶著煙氣的玫瑰香飄過來,陸知喬吸了吸鼻子,盯著那人背影,心底某個角落塌了。抿住,抓了門扶柄,退回屋裏,關上門。
轉,迎上兒窺探的目。
心頭猛跳。
“媽媽,找到祁老師了嗎?”陸葳眨了眨眼。
“在……走廊。”陸知喬笑了笑,側進浴室拿了吹風機,“當心著涼,媽媽幫你吹下頭發。”
“唔。”
姑娘繼續低頭吃飯。
吹風機呼呼地響,掩蓋了陸知喬嗓子眼裏的心跳聲。
半夜,一彎殘月爬上空。
祁言躺在床上,瞪眼凝著花板,因心裏焦慮,睡不著,四周又過於安靜,一點細微的聲響都能聽得很清楚。
右邊床的妞妞呼吸聲又深又長,平穩而均勻,應是睡得很香,似乎還夢見了好吃的,時不時吧唧一下。而左邊陸知喬從始至終都沒睡著,不斷翻,雖然翻得很輕很心,但在寂靜的夜裏仍顯得突兀。
們都失眠了。
祁言心側過頭,黑暗中什麽都看不清,猶豫著,蠢蠢,心髒跳得飛快。
又翻了個。
祁言輕吸一口氣,掀開被子坐起來,隔壁床翻的靜霎時止住,屏住呼吸,著黑坐到陸知喬床邊,一鼓作氣掀被|褥鑽進去。
“唔——”
驚呼還未來得及口,便被一隻手捂了回去。
陸知喬下意識掙紮,呼吸急|促。
“喬喬……是我。”祁言躺下來抱住,湊到耳邊低了聲音:“別吵醒妞妞。”
懷裏人瞬間安靜下來。
祁言緩緩鬆開手,摟。
被|窩裏繚繞著清冽好聞的香味,陸知喬側躺著,腰被一條有力的胳膊箍|住,彈不得。知道是祁言,安靜了一陣,心裏飽脹的酸倏地溢出來,夾雜著惱的火,愈發委屈,又掙紮起來。
“放開我……”嚨裏抑著聲音,在黑暗中抓起祁言的手,張狠狠地咬下去。
——嘶
疼。
祁言悶哼一聲,咬牙忍住。
痛意越來越強烈,像要被扯下一塊似的,著嚨,張大口大口地氣,聲道:“咬吧……咬死我……”
話音剛落,尖銳的疼痛驟然消失。
陸知喬聽著痛苦的氣聲,終究是不忍,恨恨地鬆了,捉著的手往牆壁上摔,“咚”地磕了下,又寶貝似的捂在掌心裏,心替。
眼角沁出一滴淚珠,洇在枕頭上。
“要不要揪頭發?”祁言忍著痛,埋頭吻了吻耳朵,著起自己一縷發撲到臉上,“給你,拔了都行。”
陸知喬沒,連呼吸聲都沒了。
“喬喬?”
“喬喬——”
“喬……哎喲……”祁言頭皮一痛,提著氣。
這回是使足了力氣發狠地揪,就聽見“啪”一聲,頭發當真斷了不知一還是幾,隻覺頭皮都要被扯下來了。
該。
讓兇。
隻要能哄好人,掉幾頭發算什麽。
祁言輕輕地著頭皮,手上被咬的地方還一陣陣痛,顧不得許多,湊過去輕吻耳朵,聲道:“下午是我太著急了…我不該兇你…對不起……”
又一滴淚落眼眶。
陸知喬緩慢地呼吸著,鼻子和嚨都有些堵,卻隻能心翼翼地呼吸,以不被人聽出來。就這樣強忍,憋悶在被子裏,忍得實在辛苦,好想痛快地哭一場。
上輩子她心盲眼瞎,錯把仇人當恩人,最終不僅害死了那個深愛自己的男人與還未出世的孩子,還落得慘死下場。重活一次,顧西誓要手撕渣女,腳踹渣男,奪回屬于自己的一切,再虐的他們生不如死!而自己上輩子負了的那個男人,這輩子,她傾盡所有,也要回報!至于原來厭惡他小妻子為何變了成了這嬌羞的模樣,刑北巖表示不重要,在他心里,只有一個字,“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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