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亮，武德軒就在門上掛上了暫停看診的牌子。

剛剛從城返回的阿俊得知昨晚婧兒遭遇刺客夜襲之事后，匆匆趕來探視了婧兒的傷勢，囑咐護衛好生保護，隨即疾步而去。

原本婧兒辰時會去節度使治所，可今日過了一個時辰了尚未到，柳奕之派言虎前來請婧兒，武德軒將婧兒遇襲之事告之，言虎便先行告辭離去，不消半個時辰，他又返回，這次卻是與柳奕之和知州全大人一同前來。

一見祥州城兩位大人都來了，武德軒忙說道:“怎的驚了兩位大人前來，德軒惶恐。”

全哲憤然不平道:“在祥州地界發生了這等事，本怎能置之不理？況且遇襲的還是婧兒小姐，何人如此膽大？”

著武德軒布滿的雙眼，柳奕之不安地問道:“武先生，究竟怎麼回事呀？”

武德軒嘆了口氣，將刺客行刺不，不敵后逃跑之事詳盡告之，二人聽聞唏噓不已。

全哲道:“昨晚林濤被刺，晚間婧兒小姐又遇襲，這中間會不會有什麼關聯啊？”

柳奕之蹙眉沉思，輕輕搖了搖頭，道:“應該沒有聯系，林濤是被林子輝追殺，林子輝毫無武功，而聽武先生所言，刺殺婧兒的黑人武功高強，絕非等閑之人。”

武德軒額首道:“將軍所言極是，從前婧兒在伏龍山多次被奴刺殺未果，不知昨夜之人是否還是奴。”

柳奕之不解道:“鐵面閻羅不是死了嗎？“

武德軒道:“可奴司還在啊，所以我們只是猜測，但并無實據。”

全哲暗自點頭，“難怪將軍煞費苦心地令譚將軍帶著護衛守在此，原來他就是擔心再有人前來暗害婧兒小姐。”

柳奕之慨不已，“還是將軍深謀遠慮啊，幸好昨夜有蕭先生和護衛在，婧兒小姐若是真出了什麼事，讓我如何向、向將軍代啊，不知婧兒傷勢如何？”

武德軒道:“讓二位大人費心了，也是婧兒命大，及時發現了刺客，還算躲的快，一刀刺在肩頭，扎了個窟窿，還有一刀在手臂，有我和我師兄照應著，應該修養月余就無礙了。”

全哲長出一口氣，道:“如今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柳奕之道:“不過，此人此番不得手，只怕還會再來，不如，我再派些士兵過來晝夜守護。”

武德軒苦著臉道:“多謝將軍意，只是，您也看到了，我這門外已經有兩名護衛日夜保護了，若再來些士兵，德軒這就不是醫館了，改兵營了。”

聽得此言柳奕之方不再堅持，二人有心想去探婧兒，卻礙于男子不便進子閨房，也就作罷。

武德軒突然想起先前言虎是來請婧兒去治所的，想必有事，便問道:

“將軍先前喚婧兒去治所，可是有事？昨夜那林濤還活著嗎？”

經他提醒，柳奕之亦驟然想起此事，忙說道:“啊，林濤活著呢，只是如今我已散出他已死的消息，但是還不能讓他真死了，所以還得勞煩武先生給他弄點藥。”

武德軒即刻領會，道:“哦，這是自然，他若死了，你們之前所作的努力都前功盡棄了。放心吧，一會兒我便去煎藥讓培兒給送去，順便再幫他傷口換換藥，培兒是我徒弟，他知道怎麼做。”

柳奕之忙抱拳致謝，再三囑咐婧兒好好將養子，隨后略坐了坐便離開了。

……

肖寒這些日子正忙于在湔州籌辦監郡司分部一事，本約好今日辰時與湔州節度朱莘一同去查看選中的分部地點，可是也不知是何原因，昨夜翻來覆去睡不著，起來看了一會兒《簫呂雜談》，躺下還是無法安枕，在床上翻出一汗來，直到寅時仍毫無睡意，便起了床，去院中晨練，誰知心中總是焦躁不安。

心神不穩乃練武之大忌，既無法定下心神，他也就不再練了。

丫頭們端來早飯，他喝著碗里的粥卻出神地想著心事，心中那份的不安越發強烈，令他食不知味，隨便喝了兩口便讓丫頭撤去，一個人負手在房中踱步轉圈，直熬到辰時，節度使朱莘準時前來，二人才一同出了門。

與祥州城一樣，朱莘也在節度使治所附近找到了一大院，這宅子原是有住戶的，這兩日朱莘便為那住戶另找了一套房子，讓他們搬去，這大院便按照肖寒的要求，直接將空出的兵營分出五十間來，與那大院相連。

肖寒看過甚為滿意，如此，湔州監郡司分部治所便定下了，將由朱莘負責改造。

二人將此事談妥，便一同走出大院，而就在走出院門時，肖寒卻突然被門檻絆了一下腳，險些跌倒。

見他神有異，朱莘忙問道:“將軍今日神不佳，是否子不爽？不如朱莘送您回府歇息？”

肖寒淡然一笑道:“想是昨夜睡的不好，無礙，回去補一覺即可，那朱將軍，肖某便就此告辭了。”

朱莘忙抱拳，道:“將軍您日理萬機著實辛苦，快快回去歇息吧，余下的事便讓末將來辦吧。”

……

肖寒心煩意地一路回到府中，總覺得心神不寧，不免心中牽念婧兒，想想自己這陣子忙著二十八州的監郡司分部，離開祥州也多日了，不如回去看看方可安心。

他想到便去做，毫不耽擱，命人牽了白龍駒出來，翻上馬，帶了十名護衛，便快馬加鞭地向祥州奔去。

已近正午，道上行人不多，肖寒策馬疾馳，歸心似箭。

路行一半，突然看見遠一匹棕戰馬迎面飛馳而來，待百步遠，馬上之人突然揚鞭勒馬高聲喚道:“將軍，將軍！”

肖寒急勒馬韁，白龍駒驟然前蹄高舉，發出一聲嘶嚎，打了兩聲噴鼻才緩緩站定。

肖寒定睛一看，“阿俊？”剎時臉一變，一種不好的預瞬間騰起在心頭。

阿俊抱拳喚聲:“將軍。”

肖寒蹙眉道:“你這是去哪里？”

阿俊:“末將就是去找您的，請您速速趕回三生醫館。”

肖寒的心臟一陣狂跳，疾聲問道:“可是婧兒出事了？”

阿俊道:“昨夜有刺客刺殺夫人。”

心中的不安被證實，肖寒腦袋一陣嗡嗡作響，問道:“婧兒怎樣？”

阿俊:“傷了，但命無憂。”

肖寒又問:“何人所為？ ”

阿俊道:“尚不知。”

肖寒眸犀利，面鐵青，沉聲道:“走。”

言罷揚鞭策馬，一行人快馬加鞭向祥州城疾馳而去。

……

當他趕到三生醫館時，一眼就看見大門上掛著“今日停診”的牌子，心中的焦慮更盛，白龍駒尚未停穩，他就翻躍下，徑直向屋沖去。

武德軒和蕭呂子正在前堂，一見肖寒闖了進來，二人皆是一怔。

武德軒起問道:“賢婿，你怎麼回來了？”

肖寒匆匆抱拳行禮，問道:“岳父大人，婧兒如何了？”

“婧兒沒事，”武德軒甚為詫異，“賢婿如何知曉此事？”

“昨夜小婿心神不寧，今日亦是如此，索趕回來看看，誰知半道恰好遇到前去報信的阿俊方知此事。”

肖寒火急火燎地一口氣說完，又問:“婧兒呢？”

武德軒道:“在房里歇息呢。你，要不要去看看？”

肖寒心想，我既回來自是想去看婧兒，那也得你們同意啊，他將目轉向蕭呂子。

蕭呂子沖他翻了翻眼皮，嗡聲嗡氣地道:“去吧，能讓想起你們倆從前的事，對來說，也未必是壞事，只是，記住，莫要提及鐵面閻羅。”

肖寒大喜，抱拳道:“肖寒遵命。”

言罷迫不及待地大步向后院而去。

看著他匆忙而去的影，武德軒不免一聲輕嘆，道:“唉，可憐的孩子，好好的夫妻生生給整一對兒師姐弟，還得藏著掖著，你說這什麼事兒啊。”

……

肖寒強抑著激不安的心，輕叩門扉。

“進來”，耳聽得里面傳來再悉不過的聲音，陡然心中一酸，眼中騰起了一層薄霧，他仰起頭，深吸一口氣，這才輕輕推開了門。

婧兒半坐在床上，寬大的袖遮擋了肩膀和手臂的傷，只是脖子上掛著一條雪白的紗布，將的手臂懸在前。

肖寒走了進來，遠遠地看著，痛惜之從眼中滲出，聲道:“你，還好嗎？”

一聲問候，包含了他所有的思念和擔憂，提了一路的心，直到見到的那一刻，才終于落了地。

一見來人，婧兒沒來由地紅了臉，驚訝伴著一莫名的喜悅，輕聲道:

“……是你，你怎麼來了？”

肖寒臉上一紅，回道:“我……”

他能說什麼？說“我想你”？還是說“我擔心你”？素來口齒伶俐的他，到這一刻，突然有種詞窮的尷尬。

婧兒毫不避諱地靜靜地看著他，昨夜那個夢境猶自清晰地縈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夢到他，他便來了，難道是天意使然？

和的目中帶著一窺探，仿佛想看到他的心底去。

看得肖寒心中既歡喜又張，卻又不敢表出來，只得強迫自己安靜地站在門前，不敢向前多走一步，生怕自己說出什麼不該說的，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一不小心會傷了。

“你是知道昨夜的事，所以來看我了嗎？”的聲音輕而委婉。

“嗯，原本今日就是來祥州看你……和師父的，正好聽說了此事，你的傷怎麼樣？”他的眼中藏著深深的擔憂。

婧兒出一個溫暖的笑容，道:“肩膀和手臂，劃傷而已，無礙的。”

若是從前，肖寒定然要不管不顧地為查驗傷勢了，可如今，他不敢貿然上前，只能繼續探問道:“嚴重嗎？”

婧兒用右手的兩手指比劃了一個兩寸的長度，“不嚴重，就這麼點兒。”

肖寒暗自松了口氣，“沒事就好，沒事，我就放心了。”這話聽似寬婧兒，更像是安他自己。

“可知兇手是何人？”

“不知。”

“……”

突然一陣奇怪的緘默，婧兒看過來的眼神亦是奇怪地令他有些莫名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