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后，柳奕之與全哲二人帶著師爺來到采辦，采辦管事王允正在忙著算賬。見兩位大人前來，忙起行禮。

柳奕之問道:“王管事在忙啊。”

王允點頭哈腰道:“不忙不忙，不知二位大人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柳奕之問道:“最近軍營藥材采辦的況如何？”

王允回道:“啟稟將軍，往年咱們的全年藥材采辦大約在一千多兩白銀，而如今患病士兵多了，藥材用量自然增加不，這兩個月用了，三千兩。”

“三千？”柳奕之與全哲瞪大了雙眼，面面相覷，震驚不已。

柳奕之道:“從前五千士兵，一年一千兩也就罷了，如今統共不過三千士兵，這一千多士兵生病，短短兩個月，每月就用千余兩，這……”

王允一臉無奈:“兩位大人，小人也只是據藥材用量來采辦，不夠了就得去買，要保證藥材足夠使用，其他的小人也不知啊。”

柳奕之說道:“把你的賬本拿來本將軍瞧瞧。”

“是。”王允從屜中取出幾份賬本來放在桌上，說道:“這是最近一年的進貨賬，這是出貨賬，這是庫存余量，請將軍和全大人過目。”

全哲看了師爺一眼，道:“師爺，你對賬目比較在行，你瞧一瞧。”

“是，大人。”師爺微一額首，便自行前去坐在凳子上，隨手翻看賬本。

片刻后，他起對全哲說道:“大人，小人看過了，這賬目倒是清晰，并無錯，只是，似乎半年前開始藥材用量就已經在‘暴’增了。”

柳奕之蹙眉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王允說道:“二位大人，藥材需用的數量都是林醫師控制，我等只負責采辦，而且都有領用記錄，相信林醫師那邊也有實際使用量的賬目，大人們可以去他那邊看看，不知大人還需要查些其他賬目嗎？”

全哲問道:“所有藥材都是你經辦的？”

“是，大人，一應藥材均是小人經辦，但是按照軍中采辦規定，須有兩位采辦共同采購，所以，小人是與軍需殷大人一同辦理的。”

“是殷君瑤？”

“回柳將軍話，正是。”

“采辦的藥材都在何？”全哲又問。

王允回道:“便在后面倉庫中，二位大人可要查看嗎？”

柳奕之道:“前面帶路。”

“是，二位大人請隨我來。”

王允取了鑰匙出了門，繞到大院，這里有一整排庫房，他在中間一個上了鎖的房門前停下，打開了門鎖，輕輕將門推開，率先走了進去，柳奕之三人魚貫而。

倉庫堆放著大量的藥材，都用大大小小的麻袋裝著，袋子上清晰地寫著藥品的名稱，王允隨手打開了幾個麻袋封口，請他們查看。

三人各自抓了些藥材看看，可是他們完全不懂藥材，看也看不懂，又隨手丟了回去。

王允說道:“里面還有，旁邊一間庫房也是藥材，二位大人可需要再去查驗？”

柳奕之心緒煩地揮了揮手，道:“不必了。”

言罷與全哲走了出去。

王允抱拳道:“二位大人慢走。”

……

三生醫館，蕭呂子大搖大擺地在院中散步，武德軒從前堂走了進來。

“你倒是悠閑，每日里躲在后院，也不知道給我幫幫忙。”

蕭呂子慢條斯理地道:“那都是你的活，該你干的，與我何干？老夫現在的任務就是伺候好我的寶貝徒兒，剛幫施完針，又端了一碗藥膳過去讓喝下，老夫的活兒，干完了。”

武德軒掃了一圈院中，未見婧兒的影，低聲問道:“哎，最近婧兒怎麼樣？”

蕭呂子捋著山羊胡，道:“嗯，好啊。”

“是啊，我也覺得好，除了記不清從前的事，其他一切正常啊，最近好像還往我屋里跑的。”武德軒別有用意地沖著蕭呂子眨眨眼。

蕭呂子扔了個白眼兒，道:“人家又不是去找你的。”

武德軒瞪眼:“你知道就行了，非要說出來？哎，這肖寒可有日子沒來了，我看婧兒可有些沒打采啊。”

蕭呂子將一雙小眼回瞪過去:“你知道就行了，還非要說出來？我的寶貝徒兒不要面子的啊？”

武德軒:“……嘿，你這老家伙。”

蕭呂子低聲道:“告訴你，這可是好事啊，婧兒如今遠比從前快活，不是嗎？那就索別提從前那些倒霉事兒，只要心魔不出現，一切可就都順風順水了。”

武德軒喟然長嘆，點頭道:“那倒是，我愿忘記過去那些煩心事，往后好好跟肖寒在一起過日子，好。”

“老爺，老爺，府衙來人要見您。”雪蓮掀開簾子揚聲高喚。

“府衙來人了？”武德軒一愣，“這都快戌時了，來人做什麼？”

蕭呂子揮揮手道:“快去快去，老夫是最不愿意見衙門里的人，我去房里，吃飯的時候喊我一聲啊。”言罷獨自回了房。

武德軒轉向堂屋走去。

來者正是知州全哲的師爺許智軒，二人見了禮。

許智軒說道:“全大人命在下來請武大夫和婧兒小姐到府衙去一趟，柳將軍和全大人在等你們。”

“二位大人我們前去？”武德軒一愣，想著都快戌時用晚飯的時間了，卻突然喊他們父去衙門，莫非有何急事？忙回道:“好好，師爺您稍后，待老夫去后面喚了婧兒一同前往。”

“有勞武大夫了。”師爺言語間甚為恭敬。

……

府衙后堂中，柳奕之和全哲一見武德軒父前來，起拱手行禮。

“勞煩武先生和婧兒小姐跑這一趟了，若非本與柳將軍沒轍了也不想這時候打擾二位。”全哲語聲誠懇，謙卑之至。

武德軒與婧兒忙回了禮。

武德軒問道:“不知小民父能為二位大人做些什麼？”

全哲便將午后去軍需采辦查看藥材賬目和藥材之事告之父二人。

柳奕之說道:“原先各城府的軍需資均由軍部統一配發，可是近年來邊關戰事不停，國庫空虛，軍部忙于將大批資運往邊關，故此無暇顧及各守城軍隊軍需，便每年撥下一筆錢來自行采辦了，可是，這筆錢亦是的可憐，好在祥州只有幾千兵馬，又從無戰事，算的太平，消耗軍需極為有限，也算省下些家底。不過，先前師爺查看賬目時，卻發現大約半年前起藥材采購就已呈大幅上升趨勢，至這兩三個月突然這麼多士兵生病，導致藥材量大增，居然月購藥材上千白銀，如此下去可怎生了得？”

婧兒問許師爺:“師爺在查看帳目中可見有涂改跡象？”

許師爺搖首:“干干凈凈，清清爽爽，進貨、出貨絕無半分錯之，雖然我等也去庫房查驗，可這藥材咱們也看不懂，所以并未核實庫存藥材況。”

婧兒道:“既然賬目清晰，那問題究竟出在哪里？”

許師爺道:“只能說賬目看起來是沒問題。”

婧兒:“不知大人們可查驗貨？”

全哲道:“這庫房嘛倒是進去了，可咱們也不懂藥材啊， 看表面就是外行看個熱鬧，如何能看的懂。”

柳奕之說道:“是啊，我們看不懂啊，武大夫，婧兒小姐，要說這藥材，你父二人最為擅長，既然昨日二位的確在醫所發現了假冒的藥材，說明采辦的藥材定然是存在問題的，故此才想勞煩二位幫忙，前去查驗查驗。”

“我們去看？那可是軍需采辦要地，我等進去，合適嗎？”武德軒問道。

柳奕之連連點頭，道:“合適合適，是本將軍和全大人請來的貴客，怎能不合適？此事我等還得請二位出援手幫幫忙啊。”

武德軒與婧兒對視一眼，見婧兒略一額首，武德軒這才答應了。

天將晚，事不宜遲，父二人跟著柳奕之和全哲一同向軍需采辦而去。

王允見二位大人去而復返，這次同來的還有武德軒和婧兒。同在祥州城，極有人不認識這父二人的，此刻見著他們，王允還是一愣。

柳奕之說明來意，王允再次取出那些賬本，自行退到一旁。這回換了婧兒走過去坐下，翻看起了賬本，隨意翻了幾頁，便站起了。

柳奕之忙問道:“婧兒小姐，這賬目可有問題？”

婧兒并未急于回答，而是扭頭看了一眼王允，見他神淡定地垂首而立，在他臉上毫看不出半分異樣，不由得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不置可否地道:

“管事大人，可否方便帶我們看一下庫房的藥材？”

“當然可以。”王允回答的十分爽快，言罷手便去桌上取鑰匙，可是翻遍了桌上卻不見鑰匙的蹤影，略一沉思，猛然一拍腦袋，“哎呀，小人忘記了，先前林醫師來領藥材，小人就劉云將藥材送到醫所去，拿走了鑰匙尚未歸還呢，待他去醫所再回來還不知何時，如今天已晚，不如，二位大人明日再來？”

聽得此言，柳奕之有些失，他將眼神轉向全哲，全哲道:

“明日就明日吧，反正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地。”

全哲道:“那就又要有勞武大夫和婧兒小姐再來一趟了。”

武德軒笑道:“二位大人乃祥州父母，大人需要小民幫忙，小民自是理當相助，何來辛苦之說？”

全哲笑道:“既如此，咱們就先回去吧，明日再來。”

一行人走出了采辦。

王允著他們遠去的影，抬手抹了一把汗，一屁坐回凳子上，仿佛繃的神經驟然松懈下來，只到渾虛無力。

走出很遠，雪蓮湊到婧兒側，悄聲道:“小姐，方才我看見門外有個人探頭探腦，后來見咱們兩名護衛在外，才不敢靠近。”

婧兒柳眉微微一，問道:“那人還在嗎？”

“先前他就遠遠跟在咱們后面，不過現在不見了。”

“嗯，小心盯著。”

“是，小姐。”

一行人來到府衙后堂坐定，柳奕之神略有些沮喪，雙手使勁了臉，似乎想讓自己更清醒一些，一張白臉瞬間被了棕紅，卻未能平鎖的眉心。

全哲說道:“將軍莫急，此事定然能查出來的，不過早晚而已，將軍放心，全某一定全力助你。”

“那就多謝全大人了。”柳奕之苦笑。

婧兒說道:“大人，方才婧兒雖然在帳目中沒有發現問題，所有藥材的價格也與市場價格相差無幾，這賬或并非假賬。只是，通常賬目無端被查，正常況下，賬房都會擔心自己哪里出錯，而這位采辦過于淡定的神，亦是做作得有些過了，所以，婧兒才不聲，要求查看藥材，可惜，還是被拒絕了，偏偏咱們要來看的時候，庫房鑰匙會沒有了。大人，所謂外行看熱鬧，行看門道，這親眼看見藥材實在是關鍵一環。方才小翠說，發現我們后面一直有人盯著，婧兒以為，此事甚為蹊蹺。明日，婧兒和爹爹會與二位大人一同前去。”

“你是說咱們在軍需的時候，外面有人盯梢？”柳奕之眉頭越鎖越。

婧兒默然額首。

“是男是，是老是？”

“是個年輕男子，是個士兵哎。”后的雪蓮話道。

武德軒突然像是響起了什麼，說道:“沒錯，昨夜我們去醫所的時候，小民也曾見過一個士兵探頭探腦向張，起先以為是過來瞧熱鬧的，如今想來，莫非是同一人？”

全哲吐出一口氣，慨嘆道:“這事可不簡單啊。柳將軍，看來咱們得費一番心思了呀。”

柳奕之亦是神凝重，“那就待明日查驗過庫房之后再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