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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夜行》 第九百五十四章 以退為進

夏潯棄馬登車,與黃真同行,車子駛離道,便進了繁華的市區,速度也慢下來。(全文字電子書免費下載)

夏潯笑問道:“黃大人今番得以執掌都察院,位列九卿,可喜可賀。不知對於今後,大人有何打算?”

黃真趕道:“正要請教國公!”便把自己的打算一一說與夏潯,夏潯聽了,用略帶些怪異的眼神看著他,看得黃真心中發,不局促地道:“呃……國公可是覺得下思慮有不到之麼?下正要就此事請教國公,若有不到之,還請國公指點才是!”

夏潯笑了笑,慨地拍拍黃真肩頭道:“老黃啊,你我相十余年,坦率地說,我一直覺得你是個可的朋友,但是從不覺得你是一個了不起的智者。今日聽你這番話,我才明白,何謂大智若愚!真正的大智慧,又豈是鋒芒畢,人人讚其了得的人所配擁有的。你的想法很好,皇上用你執掌都察院,以我的揣測也正是想要企穩。國事、個人事,就按你的打算做吧,你的想法,沒有錯!”

黃真謙笑道:“國公謬讚了,老朽只是無大志,哪配得上大智若愚這四字讚語。”

夏潯嘿嘿一笑,說道:“就只是一個‘知進退’,就不知有多自詡比你高明的人做不到。‘見好就收’,說來容易,可是有多人‘舍得’、‘放下’呢?這就是為人事的大智慧了,在這一點上,就是本國公也不如你!”

黃真惶恐起來,連忙道:“國公過謙了,過謙了,國公這麼說,可讓老朽無地自容了。既如此,那老朽就依國公所言行事吧。”

夏潯點了點頭,道:“嗯!你這麼安排,很好!剛剛,漢王酒醉,闖宮而出,兵馬指揮徐野驢所阻,漢王趁著酒興,竟一撾把他打死了。皇上震怒,已經把他抓進宮去,褫了他的冠服,要把他囚在西華門,詔告天下,貶為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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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真聞言大喜,道:“如此一來,太子之位穩如泰山了!”

夏潯輕輕搖頭,道:“不然,漢王就算貶庶人,只要還在天子眼皮子底下,就是一個大禍患!”

在進取心上,夏潯相信漢王確實比太子強。人有所長,必有所短,相較於朱元璋、朱棣這樣的一代人傑雄主,這些大明的後續之君,都談不上文治武功,樣樣出。全文字無廣告既然不能全才,相比之下,還是擅長文治更好一些。

以朱高煦的志大才疏,做事沒有分寸、不知進退,如果他做了皇帝,就只會一味地想著強爺勝祖,大明這點家底,用不了多久就得被他折騰了,在他手裡,恐怕要弄得狼煙四起,雖然現在沒有強大到顛覆大明的外敵,國卻會義旗高舉,反兵,最終做了它的掘墓人。

秦始皇在時,誰會相信強大的秦帝國二世而終?

隋文帝在時,誰會相信強大的隋帝國土崩瓦解?

好大喜功、窮兵黷武之輩從來不乏其人。

眼下北方形勢已經發生變化,永樂大帝未必還需要如歷史一般五征蒙古,他是在最後一次征蒙古途中暴病而死的,而太子朱高熾隻比父親多活了一年。如果因為這個改變,朱棣的壽命哪怕隻延長一兩年,這位太子能不能活到繼位,那就很難說。

而皇帝氣頭上做的事,是做不得準的,他的親生骨,又是他一向最疼的兒子,若是圈在京城,過些時日皇上反悔了,去探他一下,再了惻之心放他出來,複還王爵,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變數還是存在的,所以夏潯才說,只要留他在京,哪怕是個庶人,依舊是大禍患。

庶人,天下百姓都是庶民,然則皇帝的兒子,你真能把他當個庶人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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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真一聽,張地道:“難道……要置他於死地才?他是皇上的親生兒子,皇上若是有十幾二十個兒子,怕也不太惜他了,可皇上只有三子,再說皇上原是燕王,不比自立為儲君,早早做了皇帝的天子,那些天子深宮大地住著,子嗣稍大,就得分居,親之厚遠不及此,要殺他……恐怕皇上絕對不肯的。”

夏潯笑道:“這個自然。再說,就算皇帝肯,我們也不能去慫恿皇帝殺皇子,來日皇帝後了悔,誰進的言,誰倒霉,絕對沒有好果子吃。我們要做的,不是置其於死地,而是為他求。一個就藩的藩王,比一個在京的庶人,呵呵,還是後者威脅更大!”

黃真微微一想,憬然道:“不錯,國公所言甚是有理。藩王就藩,從此不得再離藩國一步,就算奉詔回京,時日也短。太子、太孫天天侍奉在皇上邊,而漢王就藩,不得回京,時日久了,皇帝這份疼自然也就淡了,反會與太子、太孫更加親熱。”

夏潯笑了笑,不語。

殿裡,太子朱高熾伏地哭泣,替漢王苦苦哀求,朱棣不覺大怒,斥道:“俺為你計,不得不割去私,你想養虎為患麼?他對你毫不計兄弟誼,你還如此為他求懇!”

朱高熾垂淚道:“父皇開恩!不管二弟怎麼做,總是兒的手足兄弟。母親過世時,念念不忘我兄弟三人,希我們三兄弟和睦相,莫要壞了自家人誼。如今若是把二弟貶為庶人,囚在宮裡,兒是二弟的長兄,寢食如何能安?母親在天之靈,如何能夠瞑目啊!”

朱高熾又叩頭,乞求道:“父皇為兒謀劃打算,兒豈不知,只是若是為了保住兒的太子之位,就要兒一母同胞的兄弟從此做了囚犯,兒寧可舍了這皇儲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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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聽了不覺容,忽然想起自己的亡妻,朱棣心裡一酸,一雙虎目不覺流下淚來,他熱淚雙垂,仰天長歎道:“朱棣一生殺伐決斷,從無一事羈絆我心!怎麼就生了這麼一個不省心的兒子啊!”

朱高熾也淚眼汪汪,泣聲道:“父皇,寬赦高煦這一回吧!”

朱棣臉晴不定,掙扎良久,才恨聲道:“朕又何嘗願意你母親在天之靈不安,罷了!朕就饒了這孽子一回,把他封於山東樂安州,他即刻就藩封國,你去替朕傳旨,他立即收拾行裝上路,不要來見朕了,朕不想見他!”

朱高熾大喜,連忙叩頭謝恩,他艱難爬起,剛要出去,朱棣又喚住他,叮囑道:“高熾,切記,若是高煦不知好歹,還要對封國之地挑三揀四,萬萬不可答應。記著,封藩於樂安州,隻還其一衛王府侍衛,萬萬不可變。”

山東樂安州距北京不過咫尺之遙,而北京已被定為大明皇都,隻待皇宮落,遷移過去,那裡就是大明中樞,京營數十萬大軍屯扎於此,再加上北方邊軍本來就是大明軍隊之中僅次於京營兵的第二支主力,可謂固若金湯。

朱高煦在樂安州,不過四縣之地,一衛兵馬,如果有什麼異,朝廷大軍旦夕可至,將他一舉就擒。如果當年燕王的地盤和建文帝的京城距離如此之近,他再神勇百倍,建文再愚蠢百倍,他也斷然沒有功的可能。

朱高熾心領神會,連忙滿口答應著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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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潯打馬揚鞭回了楊府,通報進去,自然是闔家歡喜,茗兒和幾位夫人早就聽說相公出獄了,卻遲遲不見他回來,如今聽說他到了,一家人都迎出來,拿著柚子葉水先替相公洗去一晦氣,把他迎進府裡坐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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闔府上下外管事,有職司的老媽子、大丫頭都來向老爺道喜,烘烘好一通折騰,小櫻看著這一家人真,只是抿著笑,眸子裡卻有一抹亮晶晶的東西。人家正主兒回來了,萬事皆定,再無任何理由留在楊家,本該告辭離去,只是這話竟然有些說不出口。

十八歲的大姑娘了,那芳心一旦有屬,便是熱如火,竟連的矜持和驕傲也製不住,隻好用楊家中正在喧騰,不宜這時出頭來安自己,自欺欺人地多呆片刻也是好的。

“好啦好啦,老爺剛回來,一定乏了,大家都出去吧,讓老爺靜一靜。弦雅,把這幾個淘氣的家夥都帶出去!”

謝謝突然拍拍手, 笑著吩咐下去,家裡的管事、媽子、大丫頭紛紛退下,弦雅也領著幾個媽子抱著小的,牽著大的,把孩子都帶了出去,小櫻是客,人家夫妻團聚,不好留下,便隻道一聲喜,同弦雅一起出去了。廳中只剩下夏潯和他的人,謝謝便問:“老爺回來,本是大喜,為何心事重重?”

夏潯一怔,失笑道:“胡說八道,我哪有什麼心事?”

茗兒幽幽地道:“做了那麼久的枕邊人,我還看不出你的喜怒哀樂麼?相公平安歸來,本是大喜之事,相公面上強作歡容,心中卻鬱鬱寡歡,妾如何看不出來?”

夏潯默然片刻,輕歎道:“還是瞞不過你們。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相公不是鬱鬱寡歡,只是有些心事,因為一直靜不下心來好好理出個頭緒,心中有此惦記,所以不甚歡樂。”

蘇穎詫異地道:“連獄出獄這等事相公都算到了,可謂神機妙算,還有什麼心事未了呢?”

夏潯淡淡一笑,道:“我雖猜到了故事的開頭,卻沒有猜到故事的結尾。穎兒,這件事,還沒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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