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琛的病房被單獨安排在走廊盡頭，門外駐守的保鏢，都是容晏的人。

房門虛掩著，蘇沅兮還未手，就聽見容晏在耳邊低聲道，“進去吧，我等你。”

點頭，沒有遲疑地推門而。

病房里沐浴著，江聿琛孤站在窗前，逆的暗影里，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沒有象征地位的繁復刺繡，也沒有菲爾德家族的徽印。

如同回到了蘇沅兮初次見他的樣子。

而他手邊的窗臺上，放著一把槍。

聽到靜，江聿琛回過頭，角綻出溫潤的笑意，“小兮，你來了。”

蘇沅兮聞到了濃重的藥味，視線掠過他后背氤出的跡，終是忍不住輕嘆，“找我什麼事？”

江聿琛看向蘇沅兮的腹部，“還好麼？”

“嗯。”淡然應聲。

江聿琛走到床頭，從屜里拿出幾張紙，“這些是孕期的注意事項，以及每個階段要吃的營養劑，你的底子弱，懷孕會比別人辛苦。”

蘇沅兮看著紙上的筆跡，手指蜷起又松開，“為什麼要把芯片放進護符？”

江聿琛恍若未聞，自顧自地繼續道，“前三月是最不穩定的時期，別勉強自己工作，多在家休息。”

不同的話題，各懷心事，刻意回避。

蘇沅兮直直地盯著江聿琛，“既然你從一開始就做了決定，為什麼偏要瞞著我，明明有機會可以說出來，就非得走到這個地步？”

迄今為止，發生過太多的事，看似和每一件都有牽扯，而實際上，不管是誰，都會有意無意地對瞞。

“自從你出現，我是恨你沒錯，但你以為我不難過嗎？”

蘇沅兮的語速又快又急，“五年的相，我視你如兄長，視你為莫逆之，甚至對我來說，你的存在是誰都無法抹去的。江聿琛，你這麼了解我，在預謀炸和傷我二哥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我的？”

鮮會如此失態，可這一刻，不想再故作偽裝。

江聿琛僵著背脊，整個人仿佛被定在原地，彈不得。

許久，他艱地了，“對不起。”

蘇沅兮泛紅的眼圈恢復了平靜，如同方才什麼都沒發生，“已經不需要了。”

遲來的道歉沒有意義，死去的人不會復生，也不會選擇原諒。

江聿琛的神幾經變換，定格了悵然，“當年你親手立的墓，是不是也不在了？”

蘇沅兮冷淡地別過臉，“人還活著，立什麼墓碑？”

“但是我快死了，這一次，你應該不會幫我安頓了吧。”

江聿琛捂著口劇烈咳嗽，落著灰霾的眸底，是無所遁形的憾，“小兮，答應我，別讓他們把我的骨灰送回M洲。”

他不想再回到那個地方，人生苦短，他最黑暗絕的日子，都是在菲爾德莊園那座華麗的牢籠里。

就算靈魂無可歸也不要，或許他還能乘著風，再去看一眼。

蘇沅兮低垂著眼睫，沒有言語，似是默認了。

江聿琛緩慢地抬手，握住面前的槍，拇指勾開了保險，“小兮，如果三年前我沒有設計那場炸，再相見時，我們還能像從前一樣嗎？”

蘇沅兮音清淡，卻很堅定地說了一個字，“能。”

于是，江聿琛釋然地笑了。

笑著笑著，視線卻不控制地模糊了。

他轉過背對著蘇沅兮，明的水漬一滴滴砸在窗臺上，嗓音依舊溫繾綣，“小兮，再我一聲師兄……好嗎？”

蘇沅兮也側過了，互相背對的兩個人，地上的影子隔著無法疊的距離。

漫長的分秒里，沒有響起過任何聲音。

江聿琛明白了蘇沅兮的意思，還是做不到原諒他。

也罷，這個世上本就沒有重來的機會，人生行至盡頭，再多的憾和不甘也終究會消散。

江聿琛扣住槍的扳機，手腕抬起槍口，對準了自己心臟的位置，“走吧，千萬不要回頭。”

若是回頭，他還如何舍得離開。

后有很輕的腳步聲遠去，病房的門被打開，又關上。

最后，只剩下江聿琛一人。

砰——

子彈穿心臟，炸開的花如一朵荼蘼，昭示了終結與末路。

原來直面死亡，并不是令人恐懼的事。

意識渙散，平生的一切都了泡沫，無數過往的碎片在眼前變得虛無縹緲。

曾經的五年時，承載了他人生所有的希冀和歡愉，化作回憶，原來不過彈指一瞬。

倒地之際，江聿琛閉上雙眼，鋪天蓋地的黑暗中，回到了許多年前的那天。

第一次見到蘇沅兮的時候，明舍予牽著的手，朝自己介紹道，“蘇沅兮，以后就是你的師妹。”

稚氣未褪的用一雙澄澈如水的眼眸看著他，有好奇，也有膽怯。

而江聿琛，彎起角，出溫至極的笑容，對著蘇沅兮出了手。

“你好，小兮，我是江聿琛。”

微怔，隨即笑靨如花，將自己的手放進他掌心里。

他牢牢握住，再也不放開。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

聽到槍聲響起的瞬間，蘇沅兮在走廊上停住了腳步。

轉過頭，迎著窗外照進來的日，覺到前所未有的灼目，刺得雙眼生疼。

頭頂遮上一只溫暖的手掌，容晏攬著懷，語氣格外低冽，“你說過，不會為他落淚。”

蘇沅兮拉下容晏的手，角扯出很淺的弧度，點了點頭，“對，不會。”

有些累了，不想再牽起負面的緒。

容晏深深凝視著蘇沅兮，俯將橫抱起來，往病房的方向走去。

男人的臂彎依舊遒勁有力，蘇沅兮怕到他的傷口，輕輕掙了兩下，“我自己能走。”

容晏沒有松手，反而更加收，“就當我想抱你著走，嗯？”

蘇沅兮只好不了，環住他的脖子靠在肩頭。

一路上，容晏走得不快，平穩的步履沒有毫顛簸。

他不時地低頭看一眼蘇沅兮，的神始終平淡，沒有失落，沒有悲慟，卻無端顯得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