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點果,鮮榨的。”
容晏端起桌上的玻璃杯,放到蘇沅兮邊,出的臂彎在視線中遮擋了侍者離去的背影。
蘇沅兮就著他的手淺飲,側目之際,樓梯的方向空無一人。
不對。
這個背影,分明就在哪里見過。
心念電轉間,蘇沅兮猛然回,疾步朝那名侍者追了過去。
沿著陡峭的樓梯從三層一直下到底層,船艙的布局彎彎繞繞,兩側的設備間都掛著止的警示。
蘇沅兮在盡頭的房間外停下,毫不猶豫地手去按門把。
打不開,從里面反鎖住了。
“兮兒。”
容晏自后跟上來,剛要攬住蘇沅兮的肩膀,卻被不著痕跡地躲開。
指著房門,目銳利得蜇人,“里面的人是誰?”
容晏了下薄,深邃的眸底鋪散開無邊的沉暗。
見他不語,蘇沅兮用力拍著門板,不管不顧的,直到整個手心疼痛又泛紅。
半晌,后退一步,任由自己跌進容晏的懷里,渾像被掉了所有力氣。
一門之隔,相隔的不是近在眼前的距離,而是越近兩千個日夜的思念。
已經知道了,為什麼還要對避而不見呢?
“師父……”蘇沅兮不自覺地哽咽,眼眶泛起了一層薄薄的水汽,“我知道是你。”
輕的尾音消散在空氣里,得不到回應。
容晏擁住蘇沅兮,將冰涼的指尖攏進掌心。
“今天是你離開的第一千九百八十天,我記著每一天的日子,哪怕不清楚等待的盡頭在何,我也告訴自己,人生還有幾十載年歲,總有一天我會再見到你。”
蘇沅兮不怕等待,怕的是時間會沖淡回憶,讓忘掉師父的模樣。
“我很聽你的話,努力變得優秀,過好自己的生活,從不打探你的消息……因為你說過,就算你不在邊,也會用另一種方式陪伴著我。”
蘇沅兮仰起頭,著黑夜里漫天的繁星,一如當年離別時候的那晚。
“可是,我真的很想你。”
最后一個字音落下,闔起雙眼,角扯出了一抹釋然的笑。
也好,終于說出來了,這些年惴惴不安的思念,終于不用在心底越積越多。
時間被無限地拉長,蘇沅兮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那扇閉的房門。
勇氣的發和枯竭,從來都在轉眼一瞬。
于是,轉過,不再強求地往回走。
踏上樓梯的前一秒,蘇沅兮聽到背后傳來了細微的聲響。
是門鎖打開的聲音。
的形僵住。
“小兮。”
糲嘶啞的嗓音道不盡滄桑,卻能用最悉的語調,念出曾經呼喚過千百遍的名字。
蘇沅兮緩緩回頭,目在及那張滿是傷疤的臉時,心底有什麼東西碎裂了。
幻想過無數重逢的場景,無論哪一種,都不該屬于眼前這般。
朝明舍予走過去,抬起手,慢作般地上他的臉頰,不死心地想尋找出破綻,就如先前在菲爾德莊園,竭力分辨著他是不是易容了。
然而沒有,師父的每一道傷疤,都牢牢刻在了臉上。
蘇沅兮的手失力落,到了明舍予的背脊,嚴重彎曲變形的脊柱像一座大山,垮了曾經威嚴不凡的氣度。
本不敢想象,這些年師父究竟經歷了什麼。
千言萬語如鯁在,蘇沅兮低頭砸下一滴眼淚,艱地了,卻說不出一個字。
“哭什麼,見到師父不應該高興嗎?”
明舍予了蘇沅兮的頭發,許久未見,連這個曾經稔的作都顯得生疏了。
蘇沅兮的鼻尖愈發酸,忍著淚水抱住了明舍予傴僂的后背,“師父……”
我終于,又見到你。
……
夜里十點,游的休息室燈火通明。
蘇沅兮從侍者的托盤里接過茶杯,試了試溫度,雙手遞到明舍予面前。
桌上擺著幾個藥瓶,明舍予按劑量倒出來,溫水吞服下去。
蘇沅兮看過上面的說明,都是長期服用,針對只能緩解但無法治的病痛。
坐在明舍予旁,凝著他燈下的面容,每一猙獰的紋路都清晰可見。
蘇沅兮蜷著手指,輕聲開口,“既然不想被我發現,為什麼又要出現在船上?”
明舍予收起藥瓶,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你以為師父真的不想見你嗎?原本我只打算看你一眼就好,可是啊,你就是太聰明又倔強。”
蘇沅兮兀自沉默。
有太多的話想問,以至于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我知道,很多事就算容晏沒直接告訴你,你也猜到了大概。如今要問什麼就問吧,都到了這個地步,師父不會再瞞你。”
蘇沅兮偏過頭,目和倚站在窗邊的容晏匯。
他勾了勾,神帶著人心的安定。
蘇沅兮拿出手機,從相冊翻出一張照片放在桌上,“師父,你能告訴我是誰嗎?”
照片的像素不太清晰,卻擋不住上面的人姿容絕。
最重要的是,與蘇沅兮像極。
正是哈勒曼國王提到的,諾曼家族里那位以貌和才智出名的夫人。
明舍予瞳孔一,蒼老的手指過屏幕,停在人的臉上久久不。
蘇沅兮垂眸,篤定地說道,“是我的親生母親,對嗎?”
沉淀半生,回憶如過眼煙云,若還有什麼人能讓明舍予為之容的,除了蘇沅兮,便只有一個人。
他此生最堅貞的摯。
“是,小兮,才是你的生母。”
話已至此,沉重的往事仿若打開了一個缺口,真相沒必要瞞,也瞞不住了。
這一刻,蘇沅兮都明白了。
為什麼初見明舍予,會覺得有莫名的親切。
為什麼當年他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在過回憶曾經的誰。
為什麼多年來他對待,傾注了畢生的本領和心。
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
“所以,我也該喚你一聲父親,是不是?”
在蘇沅兮以異常平靜的語氣道出這句話時,明舍予終是控制不住,蒼老的臉頰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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