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炎奴與李象等人,相拜告別,沈樂陵和馮君游都表示去府庫挑一點東西,就離開華縣,亡命江湖。
炎奴沒什麼好挑的,就站在府庫之外的大街上,默默地看著這座城市。
回想起周世彷彿送走洪水猛一樣欣喜的神,他心中有些失落。
從小到大,他都是在幹活、幹活、幹活。
總是被等待,逆來順。
驀然回首,最值得回味的事,竟然是小時候和阿翁從軍中殺出……
直到大鬧茶山堡,他才終於到快意。
那一天,他彷彿被點燃了一樣,充滿幹勁下定了決心,要天下太平,可是心裏其實非常茫然。
這一次,終於主要干一件大事,他固然快意恩仇,除去了張家,可又非事事皆如人意。
到底如何天下太平,他完全不懂,這一次,似乎他什麼都沒改變。
「姜老弟,你在想什麼?」黃半雲一直陪伴著他,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炎奴如此專註地沉思。
炎奴老實回答:「我覺自己太弱了。」
「……」黃半雲一聽這話,覺有點聊不下去了。
想了想說道:「你還弱?你已經很強了,而且還能更強……若是你覺得自己不懂什麼招式,我可以教你槍法。」
炎奴期待地反問道:「你的槍法能天下太平嗎?」
「……」黃半雲角一,有點後悔提自家的槍法。
他緩了口氣,說道:「想要致太平,先得平天下,靠武力是不行的,必須要有經天緯地之才。」
炎奴問道:「你是嗎?」
「……」黃半雲神尷尬,連連擺手:「我不是,我雖然從小讀書,但更多是在習武。」
炎奴苦惱道:「那上哪找這種經天緯地之才呢?」
黃半雲頭有點暈,無奈道:「他們自會想辦法平定天下,又豈需要你我擔心?」
炎奴堅定道:「可我不想等了,想自己做點什麼。」
黃半雲倒吸一口氣:「姜老弟,這天下的大才,都在世家裏,找到又能如何?」
他就差沒有明說,世間大才都不會聽炎奴這樣的泥子。
炎奴眉頭皺,隨後忽然舒展:「你能教我嗎?」
「啊?教你槍法?」
「教我識字。」炎奴見許多人出口章,引經據典,說得頭頭是道,他只恨自己沒讀過書。
黃半雲見他目堅定,便點頭道:「當然,我這就去拿些書帶上路。」
攻下張府,張家的大量書籍自然也都無主,周世已經將其收藏保管起來了,他去討要幾本就是。
炎奴也準備回府庫找沈樂陵,而就在他即將離去之際,忽然聽到後有人呼喚。
「大哥哥,謝謝你打倒那些惡人!」
說話的,是之前藥鋪門前的小男孩,他十分大膽地靠近炎奴。
後,則是他的母親,有些畏畏,但還是跟上來,向炎奴躬激。
炎奴立刻就笑了,蹲下問道:「你們現在能吃飽了嗎?」
小男孩重重點頭,其母親說道:「托您的福,家家戶戶都領了錢糧……」
這時,遠又有更多人,見炎奴平易近人,便圍了上來。
「是他,是那員小將殺盡了張家人。」
「他是妖怪……」
「可他救了我們……」
他們都認出炎奴,之前他打東市無數商鋪,又持槍縱馬,穿街過巷,殺穿無數士人,早已給百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只是義軍到宣傳,炎奴是妖怪,跟他們不是一夥的,這才讓百姓心悸,見到炎奴在街上發獃,也不敢靠近。
現在見小男孩靠近沒事,他們才跟上來道謝。
炎奴跟他們聊著,十分開心,失落一掃而空。
他意識到雖然很多事,不如人意,但他還是努力改變了一些東西的。
既如此,他只需要繼續努力就好了。
……
另一邊,沈樂陵在府庫中,看著張家囤積的修行資源,挑挑揀揀。
「真是平庸啊,沒什麼好東西。」
「大多數是煉丹的材料,與我無用。」
沈樂陵嘀咕著,最終只取走了五十斤玉髓,以及十二朵赤靈芝。
各種材料,除了玉以外,便只有草木類的可以不經加工由修士直接吸收修鍊。
「你真是不識貨啊……」馮君游指著一口罈子說道:「這裏面可是上好的松苓酒!」
「松苓酒?有什麼用?」沈樂陵隔著罈子,除了酒味,沒有嗅出什麼特殊之。
馮君游一笑:「此酒是當年竹林七賢,劉伶發明的。他在山裏找一棵千年古松,將上好的藥酒裝在陶制的酒甕中,埋在古松的下面,九年以後再挖出來。」
「酒甕上,要用金配火漆繪製『歸藏陣』,如此配合古松與深山酒水,又形五行歸藏之勢。通過這種方法,古松與日月的華就都吸到了酒中。」
「松苓酒酒為琥珀,靈氣斂,一般人嗅不出來,有延壽的功效,修士喝一斤,能抵一年的修為。」
沈樂陵大為驚喜,喝一斤就抵一年,這豈不是比玉髓還厲害?
看著大甕:「好好好,這麼一大壇說得有四十斤吧!」
沒想到張家最珍貴的東西,是這麼平平無奇的一壇酒。
全都喝了,將藥力統統煉化,那就是四十年的修為啊。
這和炎奴用水符提供的元氣不同,元氣只加法力。
此酒是元神、元氣、元三方面全部增長,沈樂陵只有二十年修為,煉完這酒,一躍能達到六十年,提升到三倍。
「還好有你,不然就錯過這等好東西。」沈樂陵撲上去打開封口,張口就吸,酒水如束灌口中。
馮君游自得道:「那當然,我弘農酒徒,絕非浪得虛名。」
他平生最好酒,哪怕沒喝過,也要跟人打聽清楚。
除了一些罕見的仙釀之外,世間大多數酒他都認識,包括很多堪比丹藥的藥酒、靈酒。
「誒誒誒!你別全喝了!給我留一半啊!」馮君游見沈樂陵要獨吞,連忙也撲上去狂吸。
倒不是覬覦這些修為,主要是曾經的大酒徒,被關押了五十年,一直都滴酒未沾,早就要饞死了。
「呼嚕嚕!」
兩人拚命地吞吸,一壇酒很快。
馮君游已經是竭力吸收了,但奈何沈樂陵控水之妙,搶不過啊。
總共四十斤,沈樂陵就喝了三十斤。
不過藥效沒有消化,那麼這三十斤酒水,就無法都消解掉。
此刻沈樂陵重飆升三十斤,整個人都滿起來。
眼神迷瞪,頓時有些醉醺醺的。
「你這人好貪心!我找的寶貝,你還想獨吞?」馮君游心裏可惜這一壇好酒。
「別急嘛,玉髓都給你好不好?」沈樂陵咯咯一笑,聲音意如。
「……」馮君游見這樣,不問道:「你是不是沒喝過酒?」
「嗚嗚嗚嗚……人家沒喝過啦!」沈樂陵忽然又哭出聲來。
馮君游頭皮發麻,這妖竟然喝醉了!
心裏暗想:不會發酒瘋,把我銅契撕了吧?
「好好好,你喝了就是。」馮君游連忙安,不敢惹,並且立刻將玉髓捲。
玉髓才五十斤,一斤抵半年,也能增加二十五年的修為。
算上喝酒的十年修為,馮君游還賺了五年!
這人喝了酒後,賬都算不清了嗎?
「走吧!」馮君游有點頭痛:「還有個『狗主人』隨時可能殺出,他的法很不錯,還捨得給狗,不是境界高超,就是善於煉。」
「就算實力不怎麼樣,還有張家在九華山的修士呢。」
「其他小修不算什麼,但那張桐是劫運期大能,不管張家為了誰滅我滿門,總歸是張桐親手殺的我,還奴役我五十年……」
「我現在沒有資格找他報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沈樂陵一蹦一跳地離開府庫,聽到這話,嘻嘻嘻狂笑。
「你幹嘛?」馮君游無語道:「這有啥好笑的?」
沈樂陵咯咯樂道:「張桐早就死了,這事連炎奴都知道,你竟然不知道?」
馮君游楞了一下,隨後瞳孔地震:「張桐死了?」
他懶得問,看到遠的炎奴,立刻呼喚。
炎奴依依不捨地與百姓們分別,一步三回頭,拚命傻笑著擺手。
等走到馮君游邊,這老鬼拉著炎奴追問:「張家的老祖張桐,聽說死了?真的假的?」
炎奴說道:「是死了,當初張家舉辦了大型祭奠,殺了好多牛啊鹿啊的。」
馮君游渾一震,大型祭奠,這是打算讓張桐為鬼修啊!
「然後呢?」
炎奴回憶道:「然後他們哭哭啼啼的,之後披麻戴孝了好久。」
馮君游一聽,意識到張桐恐怕真的死了!
想為鬼修,不是那麼容易的,如果被人殺得形神俱滅,那連當鬼的資格都沒有。
就算一縷真靈逃遁,也必須在七天祭祀,否則也會徹底消散於世間。
「張桐隕落在哪的?」馮君游語氣極度激。
「九龍魔窟唄,還能是哪……」沈樂陵說著跳到炎奴背上,一把抱住,趴在炎奴肩膀上閉著眼睛好像想睡覺。
炎奴莫名其妙,便微微彎腰,讓好好睡。
馮君游則在一旁喜極而泣:「死了……死了……」
他真不知道這事,張家一直瞞著他,張全還和他說什麼在參神通,狗屁!原來張桐已經死了!
那老東西死了,他終於死了!他怎麼就死了呢?
馮老鬼一邊暗自解恨,又同時到憾,沒有親手報仇的憾。
緒激之下,他的眼角,陡然間落一滴淚,落掌中,這是鬼眼淚。
鬼是沒有眼淚的,除非有大執念得解。
而這淚珠,凝而不散,可長存於世,是練就九轉金丹的核心材料之一。
九轉金丹,服之可登仙。
不過這事,非尋常修士可知,九轉金丹的配方,很多大能之間流傳的都是殘卷,只有六大仙宗有完整的。
馮君游低頭,怔怔地看著這滴鬼眼淚,只意識到這東西恐怕是珍貴的天材地寶,但並不知如何使用。
「怎麼了?」炎奴背著沈樂陵,聞到一酒味。
馮君游一大執念得解,只覺得心開闊,隨口說道:「?喝醉了,還好只是睡覺,不是發酒瘋……不然以後不能讓沾酒。」
這時黃半雲背著一箱書,騎著馬追上來。
馮君游點點頭:「先往東邊走吧,等這妖清醒點,再考慮去哪。」
「那去北邊吧。」炎奴說道。
馮君游攤攤手,表示無所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