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一日，農曆八月初一，晴，有小風。

宜，嫁娶、採納、開市、出行；忌，土。

長安機場。

鄭清掐著指頭算了半天兇吉，對於學校選擇的日子非常滿意。

來機場之前，他又跑了一趟回字集，仔細向潘驢兒詢問登機方式。

「拿著登機牌在隨便一個沒人排隊的櫃枱找地服人員給你換登記卡，然後順著登記卡指示直接上飛機就行。」

潘驢兒輕巧的解釋著，鄭清卻聽的憂心忡忡。

「任何一個櫃枱都可以？為什麼要找沒人的櫃枱吶？」他追問著。

「有人排隊速度不是慢嘛！」潘驢兒彷彿看著一個傻瓜：「放著沒人排隊的櫃枱不去，專門排隊玩兒，你是得有多閑的慌。」

鄭清默默的低下頭，拿著自己的小本本記下來大致的流程。

「出門在外，不懂就問，不要害。第一次坐飛機的人多得很，機場到都是問訊，找個漂亮姐姐問就行。」潘驢兒不耐煩的揮手打發他。

「普通的機場問訊就可以嗎？」鄭清在『普通』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難道你想讓第一大學在長安機場掛個巫師聯盟的牌子？！」潘驢兒翻著白眼，把自己額前的那綹長發吹的飛起。

鄭清訥訥無語。

他總覺得，登機方式應該，也許，大概，需要有點巫師的風格。

比如拖著行李箱從某堵牆上撞過去？

或者在機場廢棄的洗手間里對著某個古怪的鏡子念咒語？

然而現實總是格外簡單。

拿著出票證明，找一個沒人排隊的櫃枱，鄭清只用不到一分鐘就換好了登機牌。

沒有行李託運、沒有漫長的候機時間、甚至沒有繁瑣的檢查與複雜的登機口，鄭清只是多申報了一個『寵攜程』，就抱著波塞冬進了候機大廳。

候機大廳的地服人員將他帶到一個vip口后，便禮貌辭別。循著指示牌，鄭清走過鬆的紅地毯、邦邦的過道、趴趴的蒙皮、很快登上了第一大學的航班。

機艙比外面看起來寬敞的多，按照左側兩座，右側一座的方式排列著。每兩排座位相對而放。

機上的空乘都穿著藏青的括長袍，盤著髮髻，束著腰帶，臉上掛著得的微笑，一手抱著法書，一手指引鄭清座。

鄭清注意到空乘手上的法書是自己在上元書肆見過的博尼亞裝訂本，上面的紋飾與華麗的蘸花口看上去簇新且乾淨。

這些空姐看上去很有錢的樣子，鄭清暗暗咋舌。他還記得這本法書在上元書肆售價二十多玉幣，自己的全額獎學金也僅僅只有十枚玉幣。

在空乘指引下，鄭清沒有費力就找了自己的位子。

他的座位在第五排左側靠過道的地方，周圍的乘客都已就位，只有自己旁邊靠窗的位子還空著。

鄭清心底祈禱這個座位屬於一個。

座椅很寬敞，黑的皮椅質地，坐上去讓人渾都輕鬆了許多。兩側的扶手閃爍著銀白的金屬澤，胳膊搭上去總是會忍不住回自己的懷裏。

將波塞冬放在自己的上，鄭清打量了一下自己周圍的幾位乘客。

他的正對面坐著一個矮小的男生，梳著西瓜頭，帶著一副黑框的大眼鏡，正抱著一個大大的黑殼筆記本飛快的寫著什麼。西瓜頭男生旁邊是坐著一個材修長，留著中馬尾的俊秀同學。這位同學抱著一個可疑的長條狀包裹，默默的側著臉，看著窗外乾的水泥地。

也許的的，也有可能是男的。鄭清看著那位俊秀的同學，心裏有點拿不準。他扭頭又打量了一下隔著過道的兩個人。

隔著過道坐在一個頭小胖子，穿著灰布直綴，脖子上掛著一串深紫的龍眼佛珠，正捧著一卷經書搖頭晃腦的看著。而小和尚對面的乘客則趴在桌板上埋頭大睡，鄭清只能通過那在外面的酒紅大波浪頭髮猜測這位乘客的別。

環顧四周，沒有一道目與自己錯。

鄭清頓無趣。

於是他從灰布袋裏出自己符帖，翻出扶手下藏的小桌板，掏出筆與朱墨，手，開始了日常的功課。

符帖是在回字集裏淘換來的，回字格、黃皮紙，一帖六十頁，每頁有一道常用符籙，比如驅鬼、靜心、辟邪、奏天、請神、超度等等。

臨摹完的符籙撕下來隨時可以使用，如果不用，也可以重新賣給紙筆店，六頁完好的符籙可以換一本空白帖，叟無欺。如果一整本符帖都沒有錯誤，鄭清就可以換十本符帖，百草堂的蔡婆婆還會笑瞇瞇的贈他一塊朱墨或者一羊毫筆。

從十歲開始，鄭清就再也沒有在符帖上花過錢了，甚至他從紙筆店老闆那裏換回來的朱墨筆都夠用好多年了。

在朱墨上哈口氣，用筆楷了楷，提筆凝神，片刻之後一揮而就。

鄭清看著這張靜心符，滿意的點點頭。

沒有什麼比寫一道符更讓人放鬆的事了。如果有，那就是寫兩道符。

他重新提起筆，卻被一個聲音打斷。

「您好。」怯怯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鄭清抬起頭。

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拖著紅的拉桿箱，不安的站在他面前。

孩兒扎著兩個羊角辮，穿著紅連，蹬著一雙白圓頭小皮鞋，手裏攥著一張變形的登記卡。

蘿莉啊！鄭清的心底在咆哮。

他眼角的餘看到對面西瓜頭男生停下手中的筆，抬頭看了過來。

「我好像是在裏面的位子。」小蘿莉訥訥的說。

「哦，不好意思，請進，請進。」鄭清急忙站起，努力出一副和善的笑容：「你家大人呢？沒跟你在一起嗎？」

說話時，他幫著小孩兒把那個紅拉桿箱塞進頭頂的儲倉里。

鄭清早就把自己那些沉重的行李塞進灰口袋了，他沒料到還有巫師會拖著這些礙事的行李。

「第一大學的通知書上不是說不許家長陪讀嗎？」小蘿莉驚訝的聲音在他後響起。

鄭清手一松，好懸沒被那個紅的小箱子砸在腦袋上。

他將箱子塞進儲倉，重重拍上倉門。

然後低下頭，看著面前的小蘿莉。

這丫頭是自己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