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所有人的目都落在淺兮上，不一而足，卻都含著包容和理解。

淺兮有些發怔，然後慢慢的說：＂所以，你們出現在這裡，是勸我留下，還是和我一起離開？＂

幾人對視一眼，都鬆了口氣，最後桃夭粘起自己一簇髮，對拋了個眼道：＂廢話，勸你留下肯定是不可能，當然是要跟你一起嘍。當初結拜的時候咱們可說好了，有福同有難同當，沒道理你去做危險的事我們全都躲在一邊當頭烏。＂

鄙夷道：＂這也太損我們的威名了，不不，你這樣可不厚道。＂

＂得了吧你。＂

林青總是喜歡跟唱反調，＂就你，還威名？花名還差不多。＂

桃夭磨牙，＂總比你名在外強，哼！＂

說完還不解氣，又狠狠往他腳上一踩。

林青的一聲倒一口冷氣，＂這麼魯，你到底是不是人啊？＂

桃夭測測的看著他，卻不知爲何沒再反脣相譏，眼神飄過幾分迷茫與複雜，乾脆偏開了頭，不理他。

葉芳走過來，＂你們倆別鬥了，天快亮了，走吧。＂

淺兮看著幾人，他們雖神輕鬆，顯然是不打算放一個人單獨離開，無奈嘆息一聲。

＂我好像已經沒有拒絕的機會了。＂

＂誠然。＂

藍初微微的笑，＂所以快走吧，晚了出現意外可就不好了。＂

＂嗯。＂

幾個江湖高手，不說能在戰場上叱吒風雲，但要想在皇宮不被侍衛發現還是綽綽有餘的，很快就出了行宮。

上馬的時候桃夭湊過來，對淺兮曖昧的眨眼睛，＂兮兒，你就這樣把人家給吃幹抹淨然後溜走了，似乎有點不道德啊。＂

淺兮險些被一句話雷得栽倒，藍初已經朝這邊看過來，臉有些不自在，又目一轉落在林青上，脣邊出幾分笑意。

＂說得好像有幾分道理。＂了雪伏的頭，曼聲道：＂不過我這可是跟某個喜歡過河拆橋又偏偏心的人學的。所以……你說那個人是不是更不道德呢？＂

桃夭開始目閃爍，＂咳咳，誰過河拆橋了？姑娘我那是……＂

忽然意識到什麼，立即閉上，狠狠瞪了淺兮一眼

，似逃避一般，率先打馬而去。

淺兮眼神中閃過一抹了然，看來猜測得沒錯，當年桃夭給林青下了一夜春，並沒有找其他人來做林青的解藥。而林青……看向林青，他眸散漫卻牢牢注視著桃夭的背影，其間神無奈而飽含誼。

顯然，他應該知道那個人是桃夭的。

既然如此，爲什麼都不說出來呢？還是桃夭太過驕傲不願承認？

搖搖頭，尋思著什麼時候還是該點撥點撥一下這一對，別真的一輩子從小到老都是冤家，那可就真的冤了。

……

楚曄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辰時。

淺兮知道這些天他時刻憂心自己幾乎沒有好眠，再加上之前了傷引發舊疾，更是雪上加霜，存心讓他好好睡一覺，所以才下了最猛烈的迷藥。只是他本有靈力護，再加上力深厚，不過一個半時辰就醒來了。

他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看向自己側，空的沒有人，被單上一抹鮮紅卻十分醒目。

他有些恍惚，而後苦笑一聲。

還是走了。

在那般親的相親後，毅然決然的離開。

窗外有個影子落下，正是昨夜阻攔淺兮的那個暗衛首領。

＂殿下。太子妃……＂

楚曄坐起來，＂我都知道了，下去吧。＂

黑人有些詫異他居然沒有震驚憤怒也沒詢問前因後果，然他跟隨楚曄多年也知曉主子是個心思深沉之人，一個念頭還未轉完便立即道：＂是。＂

隨即他無聲消失。

楚曄掀開被子下了地，將染了子之的牀單摺疊起來，萬分珍惜的放到自己懷裡，然後走到案機旁，仔細的看留下的信。

＂楚曄，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抱歉，我再一次不告而別。＂

筆墨清晰收尾略深重，亦如彼時的心，那般沉重而無奈。

＂你我之間，似自初遇開始，就一直分分合合聚離多。這大約是我們的劫難，也或許是命運的玩笑。＂

＂相識兩年，你我各自爲政，各有各的不可不爲和不由己。仔細想來，終究是我負你良多。一步步走到今天，離別、傷害、誤會、矛盾……那麼多的隔閡那麼多的齟齬壑……我曾以爲我們終究會分道揚鑣你終會因我的自私無而拋棄我。＂

楚曄抿脣，看著夜半寫下的一字一句，彷彿要從那些白紙黑字裡看出當時的心。

＂我和容臻大婚當日，你來了。我曾想過你會阻攔，卻未想過是以這樣的方式。我曾怨你，可我不能否認，看到你來，我心裡終究還是有一欣喜的。然而我又怎能欣喜？怎能在我的未婚夫面前與另外一個男子藕斷連？我終究不是個好人，所以負了你之後還得負容臻。＂

寫到這裡的時候，似乎頓了頓。

夜深沉，天際那一點遙遠的無法點燃眼底沉重的心事，也驅不散心中雲佈。

在那一刻惆悵彷徨，糾結疼痛，全都於這鋪開的宣紙上，字字呈現他眼底，也在他心底炸開綿延不絕的疼痛。

＂如果可以，我希你能忘記我。然而我又自私的希，你永遠不要忘記我。多麼可恥的想法……＂

隔著薄薄的紙，似乎都能到那一刻角彎彎，自嘲的笑。

＂你我拋棄了所有，卸下了所有負擔，我憤怒的同時也爲此鬆了口氣。或許沒有了那些責任使命的束縛，你我之間便能夠純粹一些。可或許是我作孽太多，老天爺看不過眼了，要來懲罰我，讓我一次次痛失親人，最終變孤家寡人……都說皇帝至高無上，誰又懂其間辛酸艱苦孤獨冷漠？難怪舊時都以＇寡人＇自居。＂

＂我想，大底我是被下詛咒的人，終其一生都不配得到幸福……＂

楚曄驀然眼前一黑子搖晃，險些摔倒。而那詛咒兩個字，卻如利劍般紮在心頭，劃開塵封多年的往事。

震怒尖利的聲音帶著腥染紅天際，雲層之上金華服的高貴子立下誓。

＂吾以詛咒你們，除非奈何橋斷，忘川河干，彼岸花謝，否則你們生生世世只能爲兄妹，永不可結爲夫妻。＂

突如其來的記憶影像一幕幕在腦海裡回放，那是帶的利劍心頭的刺，折磨了他一千多年。

正是因爲那般疼痛，所以即便到了今日，他依舊記得三世以來的點點滴滴。

兄妹……

那是前兩世裡橫梗在他們之間的一道巨大鴻。他即便翻雲覆雨，卻也翻覆不過的道德束縛。

所以，只能放任離開，只能眼睜睜看著投他人懷抱。而他，在帝王寶座上孤獨而冰冷的死去。

直至下一個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