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昭記得胡婕半個月之前說，要親自養玉珠的孩子。

這話不是真心的。是想把玉珠趕出去，然後把玉珠的孩子養殘。

胡婕是個很任的人。

宋言昭真怕一念之差把孩子弄沒了。

胡婕是做得出來的。衝之後，什麼都敢做，本不顧後果。夫妻這麼多年，宋言昭還是瞭解骨節的。

他原本是興師問罪來的，最後卻坐下來，和胡婕說起了家常。

只因胡婕幾句話，說到了他的心裡。

看看，他們也是能好好說話的。

“池姐兒和浣姐兒呢？”宋言昭也想起自己好久不曾見到兒。

去年二月，胡婕帶著孩子回延陵府。的目的，是弄清楚延陵府宋家到底有多家產，免得將來分家是被大房佔了便宜。

這點大家都心知肚明。

宋言昭是反對的。

他兄弟不多，只有他和大哥，所以從小父母就疼他們，宋言昭對父母很深。

但胡婕執意說回去服侍公婆，宋言昭也不好留。

胡婕把兩個兒都帶走了。而後，應該是聽說宋言昭納了玉珠的事，才急匆匆從延陵府回來。到家第二天，正好是玉珠產子。

胡婕大鬧了一通，只差跟宋言昭手。

宋言昭簡直氣死了。

玉珠那邊又生了男孩。

這麼一來，宋言昭就徹底偏向了玉珠母子，把胡婕母置之腦後了。

直到現在，他纔想起自己很久沒有和兒親近。

特別是老二宋浣，走的時候三歲，如今回來四歲，可能都忘了父親。

“在我娘那裡。”胡婕笑道，“到了外祖母家，又有表姐跟著們玩，外祖母又寵們。哪裡捨得回來？我想著，家裡有玉珠妹妹和浩哥兒，也是兵荒馬的。就沒有帶們倆。過幾日，等玉珠妹妹徹底好了，再把池姐兒和浣姐兒都接回來，咱們熱鬧熱鬧”

這話，宋言昭聽了喜歡。

他現在什麼也不盼，只盼玉珠這病能好了。

胡婕今天又說了句讓宋言昭舒心的話。

喜歡，也只是一瞬的，宋言昭又想到了玉珠的病。玉珠斷斷續續的。已經發燒了快十天。

產子原本就虛弱。

再發燒

想到這些事。宋言昭心裡就一陣陣絞痛。

連胡婕這遲來的大度賢良也變得毫無意義。

胡婕也陡然沉默下來。

屋子裡安靜得落針可聞。

“早些年。我從延陵府離開後，你可曾念過我？”胡婕沒頭沒腦問了這麼一句。

似乎從來沒這麼問過。

宋言昭回神，微微蹙眉。

胡婕在延陵府的時候

那時候，胡婕好似看不慣顧瑾之。而宋言昭年紀小。心裡慕的，是他表妹顧瑾之。所以，他也討厭胡婕。

然後，顧瑾之斷然拒絕他的暗示之後，他的自尊心不許他再作他想。

那算是他的初，也是他第一次失。

所以，那時候心裡本容不下胡婕。

等他長大了，到了京城，再看顧瑾之的時候。早無當年的覺。顧瑾之長得和宋言昭所期的那種不同，宋言昭的視線也開闊了。

倒是長大後的胡婕，修長窈窕，麗人。

宋言昭到了京城之後，見過胡婕。心裡對就有了幾分心思。

後來姑母做謀，他順勢答應了。

但是早些年，真的沒有念過。

那時候，胡婕就是個刁蠻潑辣的小丫頭，宋言昭可討厭了。

“念過的”宋言昭撒了個謊。

他不想胡婕再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

或者說，宋言昭沒有心再和胡婕敘舊。

他之所以不走，是玉珠那裡太抑了。

見到玉珠，宋言昭就想到可能要香消玉殞，他便不過氣，反而在胡婕這裡坐坐，眼不見心不煩，調整調增緒。

“我經常念著你。”胡婕不計較宋言昭的敷衍，笑著道，“在延陵府的時候，我就心悅你。那時候，你眼睛瞧著顧瑾之，我是知曉的。我可恨了。後來大了，顧瑾之也定親，我才原諒。”

胡婕從小就喜歡宋言昭這件事，宋言昭早已知道。

因爲不止說過一遍。

聽得久了，對宋言昭而言，就不那麼珍貴。

他心不在焉聽著。

“永熹侯府的太夫人，是頂壞的人，總想著把我嫁到誰家去做繼室，說我長得好看。我那時候想，若是定下來的婚事不是你，我就一頭死。”胡婕嘆道。

宋言昭仍是沒過心。

這種深的話，他說過無數次，都是騙騙胡婕的。

所以胡婕說，他也不甚在意。

“到了後來，真的是窮途末路了，我的婚事要由著那邊侯府做主了。我是心灰意冷，你卻到了京城。這一切，簡直是命裡註定，我這輩子就能跟著你。”胡婕道。

說到這句，聲音有點哽咽。

宋言昭終於聽了進去幾分。

這個詞，不管是真話還是謊言，都容易人心，人相信。

胡婕一句命裡註定，讓宋言昭唏噓不已。

剛剛親的時候，他也很喜歡胡婕啊。那時候琴瑟和鳴，夫妻不知多好。

沒過半年，胡婕有了孕。

的病，在有孕期間全部出來，再也不刻意遮遮掩掩。任，格倔強，所有人都需要聽的。一個不高興，就是喜怒無常。

可是懷孕了，宋言昭怎麼也要忍。

那時候，宋言昭還在翰林院學習，自己的仕途上沒什麼力。

他也有心思哄著胡婕。

可是長宋池落地之後，胡婕的脾氣仍不知道收斂，宋言昭也選在了六部。

他那時候仕途剛剛開始。胡婕又三天兩頭鬧騰，真讓他煩了。

宋言昭出延陵宋氏，不說多麼尊貴，家裡卻富足。他生下來，就有一堆丫鬟、婆子伺候他，爹孃也從來不打罵一聲。

他在來京城之後，一直過著飯來張口來手的日子。

他到底也只是二十來歲的小夥子。

胡婕這麼不諒他，他也煩。

他其實脾氣並不好。

慢慢的，胡婕鬧，他也不會哄。甚至跟吵。

吵了幾年。胡婕懷著二宋浣的時候都沒有好過。

所以。去年胡婕要回延陵府，宋言昭真是鬆了口氣。

他覺得胡婕的脾氣越來越大，越來越壞了。

其實，胡婕就是這樣。

格倔。這是本原因。

從小的時候，就犯倔勁。要什麼東西，爹孃不給，能哭好幾天，都不停歇，非要到手不可。

等嫁給了宋言昭，婚姻開始的時候，正是宋言昭的時候，所以不管要什麼。宋言昭立馬就去弄來。

而後，又懷了孩子。

那更是在家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

宋言昭將捧在掌心。

而後，慢慢的，宋言昭不願意捧了。

可是胡婕，還是。需要什麼。依舊會鬧，可宋言昭不再遷就。

宋言昭不遷就，胡婕就要鬧到他遷就爲止，是不會改變自己的。

故而，宋言昭覺得胡婕脾氣越來越大，格越來越差。

其實這一切，都是他自己，對胡婕越來越不好而已

這一點，宋言昭自己不會明白，而胡婕也不知道。

他們只知道，變了。

爲什麼變了，怎麼變了，他們似乎從來沒有想過……

對於宋言昭，他不需要去想。和胡婕的壞了，他轉去好玉珠；而對胡婕，不願意去想，是不會改變的，有的倔強。

直到今日，胡婕見宋言昭爲了玉珠哭，才徹底心灰了。

便明白：再也挽回不了。

並不是指宋言昭的心挽回不了。

而是的，再也挽回不了。

哪怕宋言昭回心轉意，胡婕也不想再要了。

從小就倔，要什麼就是什麼，換一點、差一點也不行。

也是一樣的。

胡婕說完那席話，自己陷了沉思。回神見宋言昭也在沉思，胡婕輕聲提醒他：“時辰不早了，你不去看看玉珠妹妹？”

宋言昭也回神。

他在想，有了玉珠之後，胡婕應該明白，若是不收斂，以後家裡就沒有的地位了，會不會收斂幾分？

若是能收斂幾分，別那麼強勢，跟剛剛親時小鳥依人那樣，宋言昭還是能跟過下去的。

單說容貌，胡婕一點也不輸給玉珠。

胡婕是很的。

“要去看的。”宋言昭道，卻沒有起。

“浩哥兒呢，是留在我這裡，還是讓孃抱回去？”胡婕又問。

宋言昭擡眸看了看，假如把孩子放在這裡，是不是安心些，以後胡鬧了？

“留在你這裡吧。”宋言昭道，“你喜歡他，這是你和他的緣分”

胡婕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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