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踉蹌行（1）

春雷滾滾，自穹頂傾瀉。天地山海之間，若有龍行。

雷聲漸漸平緩之後，已經到了下午時分，此時細雨又鋪陳起來，之前躲在破廟中的幾隻野鳥終於忍耐不住，紛紛振翅而起，離開了此前去冒雨覓食。

大約就是這個時候，隨著一隻黑烏騰空而起，張行漸漸有了知覺。但也僅僅就是有了知覺，他覺自己腦子裡像是塞進了五斤麪三斤水，咣噹咣噹之餘糊一片，而且眼睛似乎也有些痠痛。

眼皮沉重，思維渾噩，但張行還是努力靠本能回想起了一點緣由——自己之所以如此，好像是被旅遊景點的假道士給騙了。

但是，爲什麼被假道士給騙了，會落得這個境地呢？這不合理啊，難道是被下藥了？

反思幾乎是瞬間便自發到來，看來是個老反思人了。

想起來了，是被旅遊景點前的假道士給騙了，買了一個據說跟加勒比海盜裡傑克船長一樣功能的羅盤，然而這個據說是加勒比海盜限定版羅盤上面，卻刻著‘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就在他研究這個花了自己十五塊錢，據說能指向心中所之地的所謂老君開神時候，一個出神，直接在人來人往的景區裡，天化日之下，掉進了井裡。

怪不得會覺得腦袋‘咣咣’的，原來真的是進水了。

殺千刀的假道士，離譜的旅遊紀念品，沒有防護欄的假景區，自己一定要去民宗委舉報，要在網上曝，老子可是編乎大V，被平臺贈送了五萬的……

然而，本容不得腦子裡七八糟的那些想法，面部便忽然傳來明顯、乃至於引發疼痛的拍打。

張行拼盡全力睜開了眼睛，正看到了一個在俯視自己的模糊影，然後趕試圖說話，卻發現自己聲音沙啞，嗓子幹痛：

“大、大夫……我沒出大病吧？！”

“你病大了！”頭頂那人影口而出，聲音豪，儼然沒有什麼醫德，似乎還帶點口臭。“還什麼大夫，荒郊破廟哪來大夫？張小子，俺勸你趕自己支棱起來，不然等東夷雜種追上來，俺都蒙又跟你非親非故，斷沒有揹著你走的道理！”

張行腦子一團，嗓子幹疼發，只能先拼盡全力睜開眼睛，卻迷迷糊糊看到一個碩大的人頭正對著自己，此人材高大，微微發紅，一圈絡腮鬍子，還歪支著一個髮髻，雙目圓睜，一張盆大口，唾沫四濺，委實可怖。

看到這一幕，張行明顯一怔，而他嚥下口水後的第一反應卻也離奇：“不管兄臺是誰，爲何不戴口罩？”

那絡腮鬍子氣急敗壞，劈手將張行從地上拽起：“什麼口罩？什麼是誰？張小子，你再裝傻俺就……”

喝罵聲戛然而止，因爲緒上頭的絡腮鬍子也好，被晃的迷糊的張行也好，幾乎是同時察覺到腳下地面忽然了起來。

“這是啥，地震？”可憐張行還是有些頭昏腦漲，不清是咋回事。

“管他孃的是地震還是什麼神魔鬼怪，反正這破廟待不了了。”絡腮鬍子帶著某種驚疑放下手中之人，著氣回拾掇了一下。

而被扔下的張行此時已經察覺到不對，便力掙扎擡頭去看，卻只看到那絡腮鬍子剛剛踹到了一堆火，直接帶起一陣煙氣與滋啦水火相澆之聲，然後又隨手往自己這裡扔過來一個宛如電視劇道的髒兮兮古式頭盔來。

頭盔到手，直接流出了些白乎乎的粘稠。

與此同時，廟中還有十七八個疲憊兵卒，此時也都驚惶起，或相互扶持或力獨行，不顧一切向外逃去。

倒是率先喊出地震的張行本人，此時反而因爲腦中一片糊糊而毫不慌，他茫茫然敲了下頭盔，卻發現這個之前似乎是被用來當鍋的頭盔堅和沉重程度遠超想象，而且此時他才發現，原來自己也穿著跟其他人類似的古代甲冑……其中，甲冑雙臂部位缺失，但軀幹部位卻清晰無誤的展示出了鎖子甲特徵，而且前還有兩塊染了不髒污的拋明鎧。

那就是明鎧，隋唐？

是隋唐嗎？

自己莫非是穿越到了隋唐時期哪個紛節點？而無論是三徵高麗還是隋亡唐立，又或者是安史之，似乎都不是什麼當兵的好環境吧？

躺在那裡探的張行似乎抓到了點什麼，然後四張，以圖獲取更多的信息，但卻迅速失敗了，因爲很快，又一次明顯的震就傳了過來。

“快走！不能走便爬！若是連爬都不行，俺就不管你了！”絡腮鬍子戴上頭盔，拎起一把短柄長刀抗在肩上，然後再也不剩餘東西，直接轉往這個建築的破敗大門而去，一邊走一邊還唸唸有詞。“落龍灘這一敗，俺便認出一個道理來，那就是決不能將自家大好命胡代出來！且不說家裡還有全家老小，只說俺們紅山人的規矩，便要一個落葉歸，死了也得拋灑在家裡！”

張行已經顧不到是演戲又或者手全麻帶來的幻覺了，因爲他的大腦沉重的利害，本不能做這種細的邏輯思考。

所以，很難說他是按照對方的吩咐，還是出於求生和探知本能，才戴起剛剛用來煮粥的頭盔，然後嘗試扶著神像臺子站起來。

可剛一起，張行卻又發覺自己的利害，只能勉力支撐而已，本就是管不住的打。

而也就是此時，更怪異的事發生了，他明顯覺到一奇異的、冰寒的，宛如氣流一般的存在自腹間涌出，繼而順著某種管道一般往部涌了過去，彷彿是本能在嘗試用這種方式幫助自己站立一般……但也就是這寒氣，反過來因爲冰冷強烈刺激到他的部和大腦，讓他撲通一下直接又跌坐了下去。

“俺的娘咧！”

其餘人早已經跑的乾淨，絡腮鬍子也走了出去，卻又獨自跑回來，正看到這一幕，一時間愈發氣急敗壞。“隊尉早就說讓你棄了你老家這個北荒蠻子的法門，走軍中給的三輝四正途，你就是捨不得那點子練出來的寒冰真氣，偏是不聽，現在咋樣，走不道了吧？白瞎了你的修行天賦，要是給俺，俺早做到夥長了……”

張行更TM聽不懂了。

他剛剛已經嘗試著往穿越中國古代，而且很可能是隋唐世這種離奇事端上聯想了，但現在又是咋回事？武俠版隋唐？還是隋唐演義版的隋唐？這樣的話，要不要提前去投奔李元霸？

不過，這次真來不及想太多了。

又一陣明顯的震傳來，好像整個天地都要翻轉一般，破廟也開始撲簌簌的落灰。

絡腮鬍子在廟門那裡一跺腳，直接鑽了回來，一手倒拄長刀，一手直接將拉在木雕上的張行整個翻轉過來，然後扛在了肩上：“俺老都上輩子欠你的！”

張行被抗在肩上，頭向後朝下，眼睛瞥見自己原本所躺地界一，卻是心中一個激靈，趕喊起來：“那個啥？嘟嘟、都兄是吧？讓我把東西帶上！那是我的傳家寶！”

那絡腮鬍大漢，也就是所謂都蒙了，雖然不耐，卻還是微微曲蹲下，任張行從肩後手，將地上一死死在手中，待後者一聲好了，才急匆匆往門外趕去。

且不說被絡腮鬍大漢扛著嘗試逃命，只說張行著那，卻早已經神馳魂搖起來——原因再簡單不過，那件居然正是他落井前買的羅盤。

羅盤製造工藝有模有樣，形狀古樸，外形觀，大約半個手掌大小，攜帶方便，卻只花了十五塊錢，而且左右還刻著兩行簡字，深刻現出了中國製造的博大深。

但此時，尤其是剛剛一切的寒氣在中有序轉過，張行卻哪裡還不知道，這玩意絕對是要了親命的東西。

是自己落到眼下這個境地的罪魁禍首！

也是他此時求生救命的那稻草！

按照某些高端網文的說法，乾脆可以稱之爲他穿越的金手指……不對，是金羅盤！

然而，讓張行崩潰的是，鍍銅羅盤在手，指針卻只是低垂向下，毫無靜……難道這玩意是一次的？還是說需要充電？

荒山野嶺的，又是腦子進水又是一雙老寒的，還遇到地震，去哪兒搞充電寶去？而且怎麼充啊？真氣嗎？

一念至此，張行不顧剛剛電療一般的舒爽，立即嘗試催所謂真氣，而這真氣還真就想像是自己一部分一樣調自若，輕易順著臂膀充盈到那個握著羅盤的手上。

但很可惜，沒有用。

沮喪之中，都蒙早已經扛著張行來到廟門前，此時卻又遭遇到了第三次強烈震，一腳踏出去的都蒙一個趔趄，差點沒將肩上的人甩出去。

也就是在這時，張行忽然想起了可能是全中國使用頻率最高，但似乎絕對合合理的咒語，然後口而出：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這一聲喊，正好撞上一個顛簸，差點沒把張行胃裡的酸水給甩出來，但依然很可惜，羅盤指針還是隻隨著慣與重力擺。

張行幾乎絕。

但就在下一刻，隨著都蒙重新站起，走出廟門，張行手中羅盤的指針忽然便違逆重力規律彈了起來，並直直指向都蒙後、張行前。

張行茫然了一下，大腦立即極速運轉，開始推理應用起這個‘金羅盤’，並且很快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回去！”膽都要被顛出來，嗓子也疼的利害的張行在肩上力大喊。“回廟裡去！”

“你胡扯什麼？”都蒙一邊在廟前的枯枝敗葉間繼續努力前行，一邊低頭呵斥不停。“真要是來大的地震，躲在廟中豈不是自己找死？留在山坡面上都不妥！得往山底下大路空地上走！不然你以爲爲啥其他人都要跑？！依著俺的脾氣，你若再喊，俺便將你扔在這裡，自己尋路去！”

“速速回去！”張行急得不行，只能放聲嘶吼，兼做哄騙。“這是我傳家寶貝的指引！趨吉避兇，顯靈指路！這麼多兄弟都死了，只咱們倆逃到這裡，你以爲是咱們撞大運？再聽我一回，反正咱們二人現在是共死生，我爲什麼要騙你？”

都蒙聞得此言，陡然在枯林中止步，一時猶疑，放任前面的其他逃竄之人越行越遠，而片刻後，隨著地面再度一抖，他在林中發泄一般低頭大吼一聲，卻還是轉過來，悶頭扛著上之人往回逃去。

地越來越頻繁，幅度越來越大，地上更是因爲淅瀝雨水溼無比，都蒙使勁了全力奔跑，不知道跌了幾跤，而待到門前，腳下土地忽然直直向上崛起，順帶生一個眼可見變大裂，得都蒙往前力一跳，生生滾廟門，摔得七葷八素。

這還不算，最大的靜終於來了，一時間大地隆隆作響，山崩地裂，廟外哀嚎哭喊也是隨著轟隆聲炸起，進破廟中的兩人本顧不得廟外靜，只是匆匆去抓側任何可抓的事。

當然，沒用，而且也不需要。

因爲不知道算是出乎意料還是意料之中，明明就在廟門前不遠裂開了巨，可這個寺廟卻只是撲簌搖晃，並沒有地覆天翻，更始終沒有倒塌。

過了不知道多久，靜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