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初一十五,瑞王都會去後宮看母妃,這個初一也不例外,不過今日下朝後他卻不能像往常一樣直接去賢妃所在的昭宮，因爲他還得同其他幾位大臣一起陪皇上殿試本科貢士，排出前三甲。

這是唐文帝登基後第一次春闈,他還是很看重的,昨日親自看了這些考生的試卷。

考生們早已在殿外等候傳召,太監傳下去，他們進殿也需要些功夫。唐韜看向排在自己前面的二皇兄，低聲道：“皇兄近日氣好了許多，難怪父皇讓你過來了,之前皇兄子骨弱，父皇擔心皇兄累著，都免了你的早朝的。”

景王唐韞笑了笑：“其實還是老樣子，只是今日殿試，我也想看看熱鬧，父皇問我我便應了，明日就不來了，待在王府休養，朝中事還得靠你多替父皇分憂。”

唐韜面惋惜，見貢生們已經到了大殿門口，便不再說話，長而立，含笑注視著一衆貢生，主要是走在前面的四排二十人，只有這些皇上會親自出題，其餘由大臣們考覈。看著看著，唐韜發現了一個有些面的，其實他沒見過林賢，但他對林竹印象深刻，此刻對上的父親，很容易就能憑父的眉眼認出來。

想到林竹，唐韜頗爲無奈。

元宵節被郭子敬橫一手，害他錯失一次良機，這一個多月裡林竹除了延平侯府便沒去過旁。從那日郭子敬堅持帶走林竹的態度看，唐韜覺得，郭子敬趙沉多半看出了他的意圖，並在私底下囑咐過林竹了，所以林竹減了出門次數。

白白給他添了些煩惱。

殿試已經開始，唐韜心不在焉聽著那些或是慷慨激昂或是平靜穩妥的對答，只在林賢上前應答時，多了分認真，這一聽，不有些詫異，定睛看去。

林賢穿了一竹杭綢團領長袍，三十多歲的男人，白皙，微微低頭侃侃而談，完全不似一個喜歡種地的鄉下人，也不似普通的小鎮教書先生。他答的是民生，沒有什麼高談闊論，說得都是與百姓耕種息息相關的實，最後提出的建議聽起來也很穩妥。在唐韜看來，林賢沒有探花之才，但得個二甲進士綽綽有餘，還是名列前茅。

他看向坐在龍椅上的唐文帝，果然在對方臉上看到了滿意。

唐韜目送林賢走到一旁，暗道趙沉這人確實有趣，選的親家也不是那麼不堪。

考完前二十名，唐文帝上兩個兒子朝後殿去了，路上問他們有什麼看法。兄弟倆各抒已見，唐文帝靜靜聽著，沒做評價，進殿後坐了一會兒，看看兩個兒子，知道他們一會兒都會去後宮看母親，想了想，問唐韞：“今日你自己進的宮？”

唐韞笑道：“王妃跟福哥兒也來了，此刻應該在陪母后說話。”

唐文帝角不自覺翹了起來，起道：“走吧，朕跟你一道過去看看，上次聽你說福哥兒會喊娘了，可有教他喊祖父？”說完有些期待的看著唐韞。長孫生的白白胖胖，模樣也像他，唐文帝很是喜歡。

“父皇太高看他了。”唐韞搖頭失笑，“現在只會喊娘，其他的他自己高興時就說幾個字，讓他說時他又不樂意說，怎麼哄都沒辦法，真是氣人。”

唐文帝哈哈笑：“你小時候也是這樣，都是跟你學的，朕記得你週歲時還不說話……”

父子倆走在前面，相談甚歡，漸漸拐上了通往儀宮的長廊。

唐韜站在路口，直到兩人影瞧不見了，臉才沉了下來。

他大步去了昭宮。

賢妃早就等他了，示意兒子坐到榻前錦杌上，又喊宮端上他最喜歡的糕點，等唐韜吃過兩樣後，才問起殿試的事來。

唐韜簡單說了兩句。

賢妃頷首，對前面的事興趣也不太大，看看殿外，笑道：“聽說景王一家三口也進宮了，你怎麼沒把媳婦帶過來陪我說說話？一眨眼你們親都快四年了，也喊了我四年母妃，難道還不瞭解我？兒不能強求，我又沒怪，躲我做什麼？”

唐韜替妻子解釋道：“娘你多想了，這兩日子不大舒服，沒有別的意思。”

“不舒服啊，那可得好好補補。”賢妃淡淡一笑，吩咐旁的宮去準備幾樣補品，看著宮走了，這才語重心長地道：“不過你都二十了，邊連個子嗣都沒有，我跟你父皇都擔心的，既然王妃子不適，你就斷了那些妾室的藥吧，不論嫡庶，先生個兒子要。”

唐韜低頭：“年後就斷了。”臉上笑容不見。

涉及到子嗣的事，男人多多都會難堪，賢妃看出兒子的不快，轉移了話題：“過幾日你父皇就要給煒兒選伴讀了，我聽說延平侯嫡次子趙涵年齡合適，才學也出類拔萃，你怎麼看？”

趙允廷次子？

唐韜微微皺眉：“趙允廷趙沉與秦家有仇，趙沉本不認趙涵這個弟弟，選趙涵爲伴讀，似乎……”不如拉攏趙沉更好。

“我明白你什麼意思。”賢妃了護甲上的蔻丹，聲音輕，“趙沉不認弟弟，趙允廷卻認趙涵這個兒子，兒子到了咱們這邊，難道他當父親的就不管了？屆時趙沉再不滿，總不能跟他父親對著幹吧？況且趙涵年紀小，正好趕上煒兒選伴讀，咱們選他你父皇也不會疑心什麼，不然你去好趙允廷趙沉，不說他們會不會領，被你父皇看出來了，他肯定要多心。”

唐韜何嘗不懂其中的道理？所以他才盯上了林竹，只要林竹喜歡上他，他稍加引導林竹便會主往他邊湊，屆時他不得已收了，壞的是林家兒的名聲，他沒有半點影響。

只是，林竹這頭怕是行不通了，與其繼續等待機會，不如聽母親的。牽一髮而全，只要趙涵姓趙，趙家人就撇不清關係。

“娘說的是，兒子也覺得趙涵不錯，五弟頑皮，那小子穩重，做伴讀再合適不過。”

賢妃滿意地點點頭。

次日晚上唐文帝來昭宮歇息，賢妃好好侍奉了一回，事畢靠在男人肩頭，眼如：“皇上，過兩日你傳召那些世家子弟時，能不能帶上我啊，上次煒兒那個伴讀好好的就沒了，這次我想看著點，不然我不安心。”

“怎麼，這是不信朕的眼了？”唐文帝側，抱著人打趣道，大手在寵妃細膩的背上來回移，不釋手。後宮人有的是，賢妃年紀不算小了，但是保養得好，再加上兩人非同一般，大多時候唐文帝都喜歡來昭宮，在這兒他吃住也最是愜意舒服。

賢妃抱著他脖子撒：“你又故意曲解我，我就是想跟你一起看看，誰說不信你了？真不信，我就直接把那些孩子到這邊，我自己選。”

唐文帝最喜歡這種囂張模樣，上去道：“不但不信朕，還要搶朕的活兒幹，膽子真是越來越了，看朕怎麼收拾你！”

賢妃呼吸不穩，任由唐文帝折騰，只抱著他脖子執著地盯著他，眸裡水瀲灩，唐文帝越發.，抱著人坐了起來，著道：“今晚你讓朕滿意了，朕就隨你！”本就不是什麼大事，想去他帶去看好了，全當去花園賞花了。

賢妃頓時笑靨如花，知道唐文帝最喜歡什麼花樣，自然使出渾解數。

唐文帝得了好，連續三晚都歇在昭宮，到了選伴讀那日，下朝後他派人來接賢妃去花園。

給皇子當伴讀是件差，因此京城勳貴都把家裡年齡合適的孩子送了過來，小的八.九歲，大的十一二歲，恭恭敬敬站在花園，等唐文帝賢妃並肩行過來時，均下跪拜迎。

趙涵自然也在其中。

唐文帝落座，讓他們平，面帶微笑一一打量眼前二十多個年郎。

不管家裡父母如何叮囑，到底還是一羣孩子，有的攝於天威本不敢擡頭，有的膽大點眼去看又顯出不穩重來，當然也有老穩重的，恭敬而立，不卑不。

唐文帝直接把閤眼緣的五人了出來，先讓他們自報家世，再出了三道題。

趙涵答得是最好的，另有兩個稍微遜些，沒答好的自然就失去了資格。

唐文帝看向賢妃，讓也考考。

賢妃沒有出題，只慈母般問了三個孩子平時的喜好。

問完了，唐文帝便讓孩子們下去了，兩人順勢在花園裡賞花。

“你看中哪個了？”唐文帝摘了一朵杏花到賢妃頭上，笑著問。

“好看嗎？”賢妃期待地問，得到唐文帝誇讚後，才道：“我看三個孩子都好的，趙家的沉穩可靠，劉家的文武雙全，慕家的聰明活潑。皇上覺得呢？”

唐文帝頷首：“朕也這樣覺得，不好選啊。”

“要不讓煒兒自己選好了。”賢妃聲提議道，“畢竟是他的伴讀，日日相，選個他自己喜好的，免得他有找藉口不好好讀書。”

“好主意。”唐文帝馬上就吩咐大太監魏源把趙涵三人領去給五皇子相看。

次日檢查五皇子課業時，唐文帝問他看上哪個做伴讀了。

十歲的五皇子撓撓頭，脆生生道：“趙涵！”

唐文帝笑容不改，“爲何選他？”

五皇子嘿嘿一笑：“三人裡面他最瘦，看著也最老實，肯定好欺負。”

“胡鬧，伴讀是讓你欺負的？”唐文帝臉登時難看起來，起罰道：“《論語》抄寫三遍，抄完拿給朕看。”言罷大步離去。

回到崇政殿，唐文帝在一幅字畫前負手站了片刻，吩咐魏源：“宣延平侯。”

魏源領命而去。

唐文帝落座，眼睛著窗外明春，陷了深思。

他想到了上個月收到的西北報。

鎮北將軍秦思勇投誠，他用他，卻也要防著他，特意在西北安了人手，一旦秦思勇有不軌之心，立即來報。而這次探子查出一事，去年初夏有對母子去投靠秦思勇，孩子才週歲大，秦思勇拒之門外，背地裡將人安排在鄉下，去母留子，派人心照顧。

探子順藤瓜，上個月終於查出那人是平西將軍長子養在外面的小妾，秦家事變時得到消息，逃了，後來日子過不下去，便去投靠秦思勇，請他看在兒子是秦家現今唯一骨的份上，照拂一二。

唐文帝很理解秦思勇的做法。

當初如果不是走投無路，誰願意兄弟相殘？如今得知秦家還有骨在世，他當然捨不得殺。殺了孩子的母親，給孩子換個份，就不怕孩子知道他這個伯祖父的所作所爲。如果秦思勇有心，過幾年等孩子長大了，他再收孩子爲義子，把秦家軍給他。

西北世代都是秦家的地盤，秦思勇肯定捨不得把地盤給旁人的。

“皇上，延平侯到了。”

“帶他進來。”唐文帝收起面上鬱，平靜地道。

秦思勇雄兵在手，瑞王想拉攏也是理當中，現在他只想知道，趙允廷是否又想佔份從龍之功。

作者有話要說：又遲到了，我有罪！！！

謝謝姑娘們的地雷，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