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手里這本《霸總的替甜妻》, 陳雪澤陷長達十分鐘的沉默。
十分鐘后,他抱著看待事不能看表面的心態,遲疑地翻開了這本書。
猝不及防翻到省略號比文字還多的一頁。
啪――他很無語地把書合上了。
就在這個時候, 衛生間那邊有了輕微響。
陳雪澤馬上意識到是陳黛薇在開門,陳黛薇要從衛生間里出來。
他一頓,立刻一眨不眨向那邊, 呼吸聲都放輕了。
這一周他眼睛雖然好了很多,但看東西畢竟只能看個大概, 不清楚,很模糊。
他能大概看出來很優雅,很致,在家里也好好打扮穿漂亮子。很注意形象,跟人說話總是溫溫和和輕聲細語。
但他看不見長什麼樣子。
這樣的孩子, 究竟長什麼樣子?
陳雪澤不是過度在意外表的人,他只是好奇。上很多事都令他好奇。
而他, 已經很久沒對什麼人,什麼事產生類似的好奇心了。
衛生間門又響了一聲。
下一刻, 吱呀――衛生間的門被推開了。
陳雪澤心跳慢了半拍,注意力高度集中。
他看到了一只手。
很白的手,手指細細的,指甲干干凈凈沒有染。
然后他看到一截手腕, 手腕也細細的, 不盈一握的類型。
隨后他看到頭發。的頭發烏黑,順,茂, 是散著的。
再然后, 他看到了一雙拖鞋, 很普通的泡沫拖鞋,他爸也有雙差不多的。接著是和沙灘差不多的短、大的t恤衫、一張敷著片面的臉,以及帶著不明耳朵的洗臉發帶……
他等的人就這樣趿拉著泡沫拖鞋悠悠閑閑走出來,逛街似的。一邊走,一邊小心整理著臉上的面。
看到了他,腳步一頓,眼睛明顯亮了一下,蹭蹭幾步走過來。
――走了他手里那本《霸總的替甜妻》
“原來書在你那。”翻了翻,似乎想當場就看,但沒有,忍耐著把書合上了。
抬起頭,矜持地向他道謝,語氣輕輕:“陳先生,謝謝你送書給我。”
陳雪澤遲鈍地:“……嗯。”
陳雪澤視線若有若無掃著的臉。
他前幾天偶爾覺得白得過分,還以為自己眼睛不好……原來是這麼回事,原來在敷面。
原來是這樣子的,和他想象中的樣子……不一樣。
不過陳雪澤也沒有到失,反而覺得有趣的。
“樣子”指的并不是臉。實際上,因為這張面,陳雪澤現在還是看不到的臉,看不清的模樣。
然而――
目不經意與相撞的那一秒,他分明覺得很悉。
他以前一定見過,他確定。
“陳先生,不早啦,你早點回去睡吧。”陳雪澤沉思的時候,陳黛薇站在他面前忍不住又翻了翻書。看到彩的地方差點笑出來,及時合上書,摁住面。
然后煞有其事抬起頭,勸陳雪澤:“陳先生你今天還生病來著,應該早點休息,休息好了才會好。”
陳雪澤:“啊。”
他不聲地垂下眼眸,輕聲問:“那你呢。”
一低眼,他就看見了那條蠻豪放的短,真的像沙灘,花里胡哨的。
“我。”陳黛薇一本正經地說:“我明天還要上班,我當然不會熬夜,我也要去睡覺了。”
陳黛薇語重心長地說:“熬夜對不好。”
陳雪澤默了默:“嗯。”
陳雪澤不是個急子的人,一向很有耐心。
盡管好奇的樣子,也不是不能忍到明天。
住在一個屋檐下,他們早晚都會見面。
明天還要上班,他知道上班很辛苦,他不能因為自己想見就耽誤睡覺,間接影響明天的工作狀態。
陳雪澤快速抬了下眼,又垂下:“晚安。”
陳黛薇:“嗯嗯快睡吧晚安。”
陳雪澤回了房間。
陳黛薇看著他關上門,低著頭翻開小說,一邊看一邊走到沙發那邊,舒舒服服一躺。
……
陳雪澤哪能睡著。
他躺在床上,著黑漆漆的天花板,一直在想事。
他在想程薇這個名字。
程薇,他在哪里見過程薇?
他以前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但的影很悉,他很確定他以前見過。
陳雪澤閉了閉眼。
想不起來,怎麼都沒印象。
他倒是記得一個相似的名字――陳黛薇。
陳雪澤心里微微一,陳黛薇?
上次見陳黛薇還是好幾年前,當時乖乖巧巧地穿著校服,長發扎個清清爽爽的高馬尾,得到大人夸獎,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十分謙虛地笑,連謙虛也恰到好。
陳黛薇影和他今天見到的影是有些像,都很瘦,屬于弱不風那種,手腕細細的,不盈一握。至于聲音……陳雪澤不記得陳黛薇的聲音了。
陳雪澤仔細回想了下,沒想起來,就不再去想。反正程薇怎麼也不可能是陳黛薇,陳黛薇最討厭的人就是他,一見到他就板著臉,話都懶得說。
那時候他也是稚,發現陳黛薇裝乖,就總想逗逗,看破功,看氣急敗壞。以至于漸漸地裝都裝不下去,見到他的上一秒還笑容滿臉,見到他的下一秒就冷漠臉。那幾年,誰都知道他是最討厭的人,知道他們倆是“死對頭。”
無論如何,不可能是陳黛薇,陳黛薇恨不得跟他老死不相往來。
……
忽然,陳雪澤聽見忍耐的笑聲。
他目移向門板,門間約有進來。
――口口聲聲說熬夜不好的人現在還沒睡覺。
――短時間似乎也不打算睡。
――把他趕進來只是為了方便一個人看小說吧。
陳雪澤很平靜地想著這些一天前他絕對不會想到的事。
好半會兒,他從床上起,開門出了臥室。
陳雪澤一出去,笑聲沒有了,翻書聲沒有了,陳黛薇小心翼翼裝不存在。
陳雪澤快速瞥了一眼,假裝不在意的。一瞥,發現居然還沒摘面。
這麼長時間就在看小說了。
而陳黛薇因為陳雪澤這假裝不經意的一眼,呼吸都屏住了。
不像陳雪澤,看一眼還要假裝不經意,還要深思慮,之后才能快速地瞥那麼一眼。現在是明正大地盯著他,視線跟著他移。
他換了服。
出門的時候他穿著黑沖鋒,拉鏈不近人地拉到頂,莫名給人種清冷疏離。現在他下了沖鋒,上是灰黑t,松松地套著,很居家。不知道他剛才睡沒睡著,從陳黛薇的角度,能看見他短發微微凌。
他去倒水了。
陳黛薇歪了歪頭,看著陳雪澤倒水。
陳雪澤雖然看不見,但做一些小事還是可以的。大概是習慣了吧,畢竟搬來之前他一直是一個人,有些事必須自己手。
例如倒水,看他倒水好幾次了,從來沒溢出來過。
陳黛薇這樣想著,眼睜睜看著陳雪澤手里的玻璃杯滿到溢出水。
陳黛薇:“……”
陳黛薇:“誒!”
陳雪澤背對著,放下了冷水壺。
他轉過,出一個意外的表,好像到現在才知道陳黛薇也在。
陳雪澤:“你沒睡?”
“啊。”陳黛薇著頭皮說:“那個,我看看書。”
陳雪澤:“這麼晚還在看書。”
陳黛薇含含糊糊:“嗯,明天上班了嘛,就沒什麼空了,今天多看一會兒。”
陳雪澤沉默了一會。
過了一會兒,他說:“你努力的。”
陳黛薇:“?”
陳雪澤:“學習。”
陳黛薇:“……”
陳雪澤:“很有人像你這樣能沉下心熬夜看書。”
陳黛薇:“…………”
陳雪澤:“你看什麼類型?”
陳黛薇低頭,看看手里這本《霸總的替甜妻》
裝模作樣打個哈欠,合上書站起來:“太晚了,我也去睡覺了。”
然后才后知后覺意識到臉粘粘的悶悶的,抬手一模,居然沒摘面。
陳黛薇:“!”
皺了下眉,趕把面揭下來,彎腰扔進垃圾桶里。
直起的一瞬間,陳黛薇聽見玻璃杯摔碎的聲音。
疑疑抬起頭,看見陳雪澤正彎下腰打算撿地板上的碎玻璃片。
沒看見的是,前一秒,在揭下面之后,陳雪澤看著,一度失去表。
……
陳黛薇哪能讓陳雪澤撿玻璃碴,他又看不見,萬一劃到手了怎麼辦。
還沒來得及奇怪陳雪澤今天怎麼笨手笨腳,倒水倒不好還摔碎杯子,陳黛薇就小跑過去幫忙。
“別,我來我來。”陳黛薇蹲在陳雪澤的面前,小心翼翼撿玻璃片。
陳雪澤手心里放著兩片,看見了,就掰開他的手去拿那兩片。
他僵在那。
人生第一次,他腦子空白。
陳黛薇作很利落,很快把所有能撿起來的玻璃片都撿起來扔進了垃圾桶。然后拿來笤帚打掃了那些太碎撿不起的,又拖了地板上的水。
都打掃完了,把東西送回去了,手也洗了,順便把臉也洗了,出去一看,陳雪澤還在那里半蹲著。
安安靜靜,一不,好像定在那了,頭低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陳先生?”陳黛薇不解地了他一聲。
他好像一直在走神,被陳黛薇一才回神似的:“……啊。”
答應這一聲的時候他好像想抬頭,但克制住了,無聲站起來。
陳黛薇:“陳先生怎麼了?”
本來都打算回屋睡覺了,見陳雪澤奇奇怪怪的,想了想又走過去。
“怎麼了?”猜測:“剛才劃到了?”
陳黛薇掃了眼他垂在兩側的手。
陳雪澤說:“沒。”
“我看看?”陳黛薇上客客氣氣問著,然而不等陳雪澤同意,就撈起他的手腕。
眼眸低垂,很認真很仔細地查看陳雪澤的手。看完一個又看另外一個。
陳雪澤也看著,眼神復雜。
很快,陳黛薇放下了陳雪澤的手,出松了一口氣的表。
還真沒事。
不過也冒險的,他什麼都看不見,撿什麼玻璃片。
陳黛薇表變得嚴肅,口氣也變得認真:“陳先生,你以后不能再這樣,割到手就麻煩了。”
陳雪澤慢半怕回了一聲:“……啊。”
陳黛薇:“下次萬一再發生這種事,你我一聲就好。”
陳雪澤又一次:“……嗯。”
他高高大大的,站在陳黛薇面前比高出一截。但低著頭,垂著眼,一副很聽話的樣子。
其實心事重重。
陳黛薇說完就算,也不過分嘮叨。想起陳雪澤剛才倒完水似乎沒來得及喝,繞過他,拿了個新杯子,又給他倒了杯水。
倒完水,很心地遞到他手里,語氣不像剛才那麼生了:“陳先生,給。”
陳雪澤沉默地接了玻璃杯,也不喝水。
陳黛薇打量著他,怎麼都覺得他怪。
“那,陳先生晚安,我真的去睡覺啦。”想了半天沒有任何頭緒,陳黛薇索放棄。
無聲地打了個哈欠。
陳雪澤看見陳黛薇打哈欠,冷靜地:“嗯。”
陳黛薇打著哈欠回了房間,關上門。
陳雪澤看著那扇門,出神好半天。
許久,他放下玻璃杯,微微擰著眉也回了房間。
陳雪澤一夜沒睡。
以前也有過整夜不睡的時候,那時候陳黛薇剛搬來,嘰嘰喳喳地打破了他的平靜生活。每天鍥而不舍敲他的門,等他出去吃飯。
那時候陳雪澤覺得很煩,很不適應。有一天晚上他在想,要是不搬走,他可能再也睡不著了。
結果沒過幾天,他生病,把他送進醫院。每天再忙也到醫院陪他一會兒,努力找各種話題和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