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有人約陳黛薇出去玩。
一男二,都是陳黛薇的大學同學。
陳黛薇大學時期也忙的,忙著兼職。要是什麼時候不兼職,那麼一定是快考試。考試前幾天,從早到晚泡圖書館。
就這樣,人緣居然還可以,畢業之后不時有人約一起玩。
只要有空,基本都會去的。這次也不例外,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了。
明天是休息日,沒什麼事。要是不出去玩,那麼一整天只能在家。
——跟陳雪澤兩個人在家。
一想到一整天都和陳雪澤在一起,陳黛薇心里面難免有些力,所以答應得還痛快。
跟對面確定好了明天一些細節,掛了電話。
收起手機,陳黛薇一回頭,發現陳雪澤不知什麼時候從臥室里出來了。
他黑黑,白凈,略微低著頭,站在餐桌前很安靜地倒水。水流聲細細的,也很安靜。
水滿到快溢出來,陳黛薇剛要出聲提醒,陳雪澤放下了冷水壺。
陳黛薇就默默咽下了那聲提醒,視線不由自主地跟著陳雪澤。
陳雪澤看不見,但能聽見。他肯定知道回來了,知道就站在這里,也聽見了剛才那通電話。然而他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跟打個招呼的意思,拿著水杯神漠然地就要走。
陳黛薇忍不住住他:“誒,陳先生!”
陳雪澤腳步一頓,背對著停下來,沉默著等說事。
陳黛薇在心里組織了一下措辭,遲疑著開口說:“陳先生,那個,明天是周末。”
剛才還因為明天不用和陳雪澤整天相心輕松,現在不知道怎麼,說起這件事,莫名有點難以啟齒,有點疚。
于是一時沉默下來。
陳雪澤一直在等著,很有耐心。
陳黛薇抿了抿,掩下眼里的異樣緒,對陳雪澤說:“明天我可能要出門,可能很晚才回來。陳先生你……你有什麼需要的嗎?提前告訴我。”
陳黛薇一眨不眨盯著陳雪澤。
陳雪澤背對著,沒什麼反應,聞言,只是幅度輕微地搖了搖頭。
然后就拿著水杯繼續走了。
陳黛薇目送著他的影到了門口。
到房門口,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腳步又是一頓。
陳黛薇愣愣地看著他:“……陳先生?”
想問他怎麼了嗎,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說。還沒來得及問,就聽見他輕輕說了一句:“玩得開心。”
啪——門在面前關上了。
第二天,陳黛薇早早就起床化妝打扮,是試服就試了快一個小時。最后穿的是一條布料的淺吊帶,還細細打理了頭發。
出了房間,發現陳雪澤居然也起床了。他坐在餐桌前,慢條斯理地吃陳黛薇買回來的早餐。
“陳先生,早。”陳黛薇站在那,主跟陳雪澤打招呼問好。
陳雪澤作一頓,低聲:“嗯。”算是回應了。
陳黛薇雖然早早買了早飯回來,自己卻還沒吃。猶豫了一下,坐到陳雪澤的對面和陳雪澤一起吃飯。
氣氛沉靜。
以前他們坐在一起吃飯,很安靜。陳黛薇話比較多,為了吸引陳雪澤也多說兩句,東扯西扯的每次都能說上很多。這幾天,陳黛薇避免說錯,話也了。于是最近反而是陳雪澤主說話的時候多。
今天陳雪澤沒說過話。他好像沒睡醒,懨懨地垂著眼皮,看起來沒什麼神,在犯困。
這樣子的陳雪澤看起來還無害,沒有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了。
陳黛薇忽然說:“陳先生,下周末我們出去走走好嗎?”
陳雪澤似乎是怔了怔。
陳黛薇:“我們去看電影?聽說最近有個片子好看的。”
安靜。
陳黛薇說這話的時候沒怎麼過腦子,隨口就說出來了,說完才意識到陳雪澤現在又看不見。
有些張地抬眸觀察陳雪澤的表,陳雪澤一片平靜,好像不介意。
陳黛薇松了口氣。
實際上這麼久以來,從沒在陳雪澤面前回避過“看見”“看不見”這類字眼。因為沒怎麼把陳雪澤失明當回事,心里總覺得不是大問題,用不了多久就好。
陳黎景也說過了,陳雪澤之所以看不見是因為心理問題,早晚會好起來。
陳黛薇想了想:“算了,也沒什麼好看的,人那麼多。”
又想了想:“那我們去逛街好嗎?”陳黛薇想,陳雪澤應該很久沒有買服了。
下一秒,又覺得不行。陳雪澤穿的服看起來蠻低調款式簡單,但其實單拎出一件普普通通的衛,就抵得上大半個月工資。
陳黛薇想到自己寒酸的余額,嘆了口氣。
聽見陳黛薇嘆氣,陳雪澤這才抬起眼眸。
實際上,陳雪澤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眼型很好看。眼珠純黑,雙眼皮褶皺很淺,眼尾微微上勾。
以前,他看什麼都是漠不關心的,都是一掃而過。要是目在哪里停留過久,眼中多半是帶著審視的,反正不會有什麼。
以前陳黛薇很不喜歡陳雪澤的眼睛,現在……現在看著他那雙略微無神的漂亮眼睛,心里說不出是什麼。
陳黛薇:“我們還是在附近隨便走一走吧。”
陳黛薇問陳雪澤:“下周末,我們出去走走,行麼?”
陳雪澤拒絕太多次了,沒有把握陳雪澤能答應。
陳雪澤靜了靜:“嗯。”
居然答應了。
吃過早飯,陳黛薇又在鏡子前徘徊了一會兒,出門了。
陳雪澤難得沒回房間,站在臺前打開窗戶。
房子不大,陳黛薇一舉一他都可以聽清楚。
他聽見趿拉著拖鞋來回走,聽見到玄關換鞋,聽見換好了鞋子,拿著鑰匙推開門。
聽見對他說:“陳先生,我出門啦。”
似乎料定他不會回應,沒等他應聲就出門了。
陳雪澤聽見關門聲。
老房子,隔音很差。隔著一扇門,陳黛薇的一舉一他約約還能聽見。
他聽見有人跟陳黛薇說話。
“哎呀,今天怎麼打扮這麼漂亮,出去約會呀。”是住在隔壁的鄰居,嗓門一向大。
打過招呼后像是又仔細打量了陳黛薇一番,嘖嘖嘆:“真漂亮啊。”
陳黛薇笑了笑,大大方方的說:“沒有啦,和朋友出去玩。”
之后二人又說了什麼,陳雪澤沒聽到 。
他腦海里全是鄰居那句:打扮這麼漂亮。
今天什麼樣子?他看不到。
平時是什麼樣子?他也看不到。
邀請他出去玩,逛街,看電影……
他都不太能做到。
風徐徐吹著,陳雪澤沒有表地站在窗邊,忽然心很不好。
他慢慢回想著很久以前醫生的話。
那個醫生是怎麼說的?好像說,只要他想看到,他就可以看到。
陳雪澤閉了閉眼,再睜開。
眼前仍然是一片空。
他無聲地眨了眨眼,窗戶也沒關,轉回了房間。
-
陳黛薇臨走前說會很晚回家,結果天沒黑就回來了。
起因是一個同學吃過午飯之后就有些心不在焉,一問才知道,家里新養了只小貓,雖然小貓什麼都會,但還是不太放心,想回家看看。
陳黛薇聽了這話,鬼使神差想起了陳雪澤。
于是陳黛薇說:“我也……”
同學:“你終于也養貓了?”都知道一直想養小貓。
陳黛薇回過神了,有點囧,啊一聲,含含糊糊地說:“差不多吧。”
好像是差不多,都安安靜靜的,都不搭理人……
于是就各回各家了。
推開家門,陳黛薇發現家里冷颼颼的,原來沒關窗。
換下高跟鞋,踩著拖鞋去關窗戶,關上窗,發現餐桌上給陳雪澤留的午餐陳雪澤沒過。
陳雪澤怎麼沒吃午飯?
剛搬來的時候陳雪澤三餐不規律,了就吃過期泡面。然而出院之后他就沒那樣了,每次給他留午飯他都會吃的。
今天怎麼了?
陳黛薇猶豫了下,慢慢踱步到陳雪澤臥室外。敲敲門:“陳先生。”
一敲,門開了,居然沒鎖,只是輕輕掩著。
天還亮著呢,客廳那麼亮,陳雪澤臥室卻暗得像黑天一樣,很沉悶。
陳黛薇進去,什麼也沒看到。于是試探著又了聲:“陳先生?”
“……”
“陳雪澤?”
“……”
一直沒得到回應。
這不對,這很反常。最近陳雪澤陳雪澤都會理的,哪怕只是低低嗯一聲。
陳雪澤該不會沒在家吧,像上次一樣自己出去了嗎?
陳黛薇蹙眉遲疑片刻,輕輕推開門走進去。
陳雪澤臥室實在是太黑了,簡直什麼都看不到。幸好空曠,陳黛薇走路時沒才沒絆到。
索著找到電燈開關,點亮。
燈太亮,被刺了一下,頗為不適地用手背遮住眼睛。慢慢地適應了,緩過來了,放下胳膊,一眼看見陳雪澤。
陳雪澤在睡覺。
他躺在床上,被子蓋的嚴嚴實實,只出茸茸的發頂,呼吸聲均勻而輕。
確定了他在家里,陳黛薇放心了。也沒吵他,輕手輕腳退了出去,輕輕地掩上門。
過了一會兒,又回來了。想起沒關燈,啪地把燈關上。
與此同時,陳雪澤緩緩地睜開了眼。
關燈那一瞬間,模模糊糊地,他看見了一截細細的腳踝。
很模糊,像隔著一層厚厚的霧。
他怔了怔,閉上眼,又慢慢睜開。
模模糊糊看見了黑暗中幾樣家的廓。
作者有話說:
然后就能看見了但是是馬賽克畫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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