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金上道:“又不是沒見過,有什麼好瞧的?”
卻也不懷疑什麼,站在原地瞪眼看著依晴。
依晴放開樂晴,手拉起朱金的兩隻爪子握住,刻意選了個角度轉過子,用寬大的鬥蓬擋住朱金的,也遮住院子裡其他人的目,朝樂晴眨了眨眼說道:“樂兒,我可不是爹孃,想做什麼還不快點!儘量別給弄出痕跡來就是了!”
樂晴一聽,立刻反應過來,揚手屈指,呱呱呱呱呱!用力往朱金頭頂狠敲了五個慄,長出一口惡氣:
“我敲!敲暈你個壞東西!”
姐妹倆這一著,不過幾秒鐘的功夫,連跟著的丫頭們都沒看清楚怎麼回事,就聽見朱金大聲嚎哭起來,依晴鬆開手,立即想撲上來撕咬,依晴哪容得近,攏鬥蓬,只用腳就把朱金隔開去,朱金撲騰了幾次討不到便宜,擡頭接到依晴冰冷的目,終於省出點什麼來,張著兩隻手捂住頭往正屋裡跑去,一邊淒厲地大聲哭喊:
“娘啊!外祖母……救命啊!”
依晴和樂晴相視一笑,依晴說道:“許多事就是這樣沒道理,卻又無討說法:是小孩子,又是表妹,可以任使壞,你卻不能!若明面上與對著幹,人家都只會說是你做得不對,所以爹孃不讓你與一般見識,但這孩兒分明就是心眼壞了!你完全可以想暗招收拾,不讓人捉住把柄,又給吃夠苦頭,看還敢不敢一而再地冒犯於你!這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
樂晴點點頭,依晴又過後的花雨,低聲吩咐幾句,然後姐妹倆手牽手慢慢朝正屋走去。
夏老太太果然熱鬧,都傷躺靠在牀上不能彈了,仍要一屋子裡的人陪著,外間是幾個小孩子追逐著打打鬧鬧,僕婦丫頭小心看護著,裡間媳婦兒站的站坐的坐,夏秀蘭坐在老太太牀沿,朱金衝進來就撲倒進懷裡,尖聲嚎哭,原本張牙舞爪尖刻暴戾的小魔,如今倒變了哭哭啼啼的可憐蟲。
先前那位不知是哪個表爺的孃正站在牀前向夏老太太和姑太太回話,劉媽媽也早跟了進來,和那母站在一起,是怕母不說實話胡編排,讓依晴和樂晴吃虧。
夏秀蘭見兒哭得可憐,一邊替兒抹眼淚,一邊朝著夏老太太皺眉道:“娘你看看,不過是小孩子們玩兒時不小心,雪球砸到了又不疼的,至於嘛?晴兒和樂兒們就把兒打這樣,也太狠心了!”
劉媽媽忙道:“大姑太太,可不能這麼說,咱們家大姑和二姑娘向來賢良善,斷不會做這樣的事!”
朱金瞪起眼衝著劉媽媽吼:“們合起來,一個捉住我一個敲我的頭,我能賴們不?我頭上都起包包了,不信你們看!”
夏秀蘭又細細了兒的頭頂,心疼得聲道:“娘!是真的!也不知們拿什麼敲打的,都起包了!我可憐的兒啊!”
二姑太太夏秀蓮放下手裡的瓜籽兒,從桌邊站起走上前了朱金的頭,也尖著嗓聲道:“哎喲!晴兒和樂兒,竟下這麼狠的手!”
劉媽媽微微變了臉:“二姑太太,事沒問清楚,你可不能這麼說!”
夏秀蓮不屑地斜了劉媽媽一眼:“主子們的事,你一個奴才多什麼?哪兒涼快哪兒去!”
劉媽媽怎麼說也是在各種大宅院裡混了半輩子,怎會看不懂勾心鬥角踩高捧低的把戲?
俗話說上樑不正下樑歪,老太太疼兒是沒錯,卻也把兩位姑太太都養缺心眼的,剛來到京城那陣子,看著大太太養的兒有出息嫁的好婿,還上趕著結討好大嫂,可沒想到才過得一年多,眼見大老爺升了之後對老太爺老太太是越發地恭敬孝順,而大太太在老太太跟前更是低眉順眼,百依百順,們就不安份起來了,以爲這夏家仍是老太爺和老太太的話最管用,只要了父母,們還能夠像未出嫁時那樣,在孃家爲所爲!當年能夠在孃親支持下瓜分了大嫂龐氏的首飾,現在再分一份夏府的富貴,未爲不可!
這一年來,因爲大太太的仁慈善,倒也真讓們得著不好去,原本說好的分家過後夏府便不再管們的吃穿花用,也不知老太爺和老太太跟大老爺說了什麼,夏府每個月都撥銀子供養著分出去的幾個宅子的人,大老爺還不讓大太太告訴兩位姑娘,說是嫁出去的姑娘,沒必要再管孃家事!
可嘆大太太就是這般善,顧著與大老爺的份,不願意恩夫妻生隙,是拘著劉媽媽不讓說話,若是兩位姑娘知曉這些,自然是不依的!
依晴說得好,有些人就是不知好歹,你越要退讓對越好,偏就吃定了你!劉媽媽明白,這樣的人,說的正是夏老太太和的兒們!
從前在湖州夏家老宅裡低頭做人,那是因爲份卑賤,自己的主子不得勢,如今可改變了許多,雖然還不至於敢輕視姑太太,但只要涉及依晴樂晴的利益和名聲,必定不肯妥協,這兩個姑娘可是拉扯大的,姑太太會疼孩子,也有一顆護犢心!
劉媽媽垂著眼,不卑不道:“按說呢,二姑太太早嫁給了楊姑爺,是楊家的媳婦兒!這府裡的事,二姑太太若想摻合,該以公正之心、照著事實說話!府裡姑娘和表姑娘,都是您的晚輩,怎好偏心傷了這邊護著那邊!還有一件,二姑太太年紀不大,怎麼又忘記了:承大太太的恩惠,我一家子早已不是奴才!我是夏府院管事媽媽,奉大太太之命,大小事我都得了解並過問!”
“你!你這……”
夏秀蓮恨恨地瞪著劉媽媽,轉向夏老太太:“娘,你看看這婆子!竟敢說兒不是夏府的主子!算什麼東西啊?就敢在孃的院子裡指手劃腳放屁!”
夏老太太也瞪了劉媽媽一眼:“胡說八道什麼?姑娘即便嫁出去了,還是我的兒!還是這夏府的主子!誰敢不敬姑太太,看我不把趕出府門,無著無落,死了算!”
夏二太太氏和三太太林氏站在一旁,都低著頭不作聲。
林氏與夏老太太和姑太太們相日久,知們脾,早學乖了,明知不能與們同流,卻又不能真的得罪了老太太,唯有裝明人,出了什麼事可以摘個乾淨。而氏如今算是半個罪人,因爲與金氏爭鬥致使老太太折了骨,得在牀前侍奉湯藥,將功折罪,比金氏境遇好些,金氏直接被老太爺止踏進夏府。
朱金還在哭個不停,夏老太太從枕邊出個掌般大小有蓋兒的小瓷罐子遞給外孫,安道:“這個是你大舅特意買給我的果兒,拿去吃吧!莫哭了啊,等你表姐來,我說!”
話音剛落,便見婆子走來稟報:“大姑和二姑娘來了!”
朱金手捧小瓷罐,越發哭得大聲。
依晴和樂晴走進來,雙雙向夏老太太行禮請安,然後又向屋裡的幾位長輩福問好。
氏現在是再不敢小瞧依晴姐妹了,很有眼地與林氏一起收拾出圓桌邊兩個位置,讓著道:
“大姑、二姑娘坐!”
夏秀蓮倒是能裝會作,剛纔還要數落姐妹倆,這時候卻又堆出滿臉的笑,一邊直著嗓子催促外屋的丫頭端茶來,一邊說道:“晴兒樂兒坐,坐啊!難得晴兒你有心,一聽說祖母子不適,這就趕回來探!就你一個人回來?也沒個丫頭婆子跟著!唉!可憐見的,天寒地凍,你能回來就不錯了,也不指能帶什麼來!”
夏老太太眼看依晴和樂晴都進屋來轉了一圈,也沒見有人跟進來,更沒有禮送上來,不由得也沉了臉,這來探病?兩手空空,還不如不來呢!
夏老太太清了清嗓子,還沒說話,夏秀蘭著臉,先開了口:“晴兒,樂兒,你們姐妹是來這兒探祖母的,卻爲什麼要打兒?就算招惹到你們,也還是個七歲的小孩子,你們做姐姐的,該讓著些,怎能下這麼狠的手?你們看看兒,頭上起了幾個大包,哭得這般可憐,這般傷心!”
朱金聽了,更加賣力地哭嚎。
夏老太太接口道:“晴兒,樂兒,這是你們倆不對了!表妹還小不懂事,就算不小心拿雪球砸到你們,你們也該讓著纔是!看哭得這般傷心可憐,你們哄哄,晴兒首飾多些,給個珠兒鐲兒就當是賠禮了!”
樂晴心氣憤,這回卻不聲,淡然地看了看嚎哭的朱金,安安靜靜站在姐姐旁。
依晴原本已準備好說辭,聽了老太太和夏秀蘭的話,腦子裡忽然跳過一段記憶,當下改變了主意,微笑著說道:
“不過是一樁小事,卻能鬧得如此熱鬧,是不是得請老太爺或我爹親自來裁定對錯你們才肯罷休?咱們暫且不論這雪球砸到了未來王妃的腦袋,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只按著老太太和姑太太的意思來論理——年紀大的該讓著年紀小的!這讓我想起一件事來了:老太太和姑太太,你們應該還記得,某年清明節我爹回老家祭祀祖先,我姐妹有幸得與老太太、嬸孃、姑姑們共桌吃飯,我不小心翻了一碟鹽水,濺了幾滴在四姑袖上,四姑狠狠扇了我一掌,老太太還當場把我姐妹倆趕下桌不準吃飯……那年我幾歲?好像不滿六歲吧?比現在的朱金還小,那時你們有誰讓著我了?你們吃著大魚大的時候,可曾多看我一眼?我頂著半邊紅腫的臉,牽著三四歲的妹妹,著肚子走回南院……我們姐妹也哭得好傷心,你們這幾個大人,比我們大了多歲啊?可曾有半點憐憫?”
劉媽媽眼圈紅了,樂晴轉頭定定看著依晴,滿臉震驚和傷痛,低低喊一聲“姐姐”,眼中的淚水瞬間如同溪水般流淌下來!
屋子裡悄然靜寂,夏秀蘭、夏秀蓮變了臉,朱金也停止哭聲,夏老太太萬沒料到依晴會提起往事,尷尬地咳嗽兩聲:“我的親孫啊……”
“我不是你的親孫!”
樂晴猛然掉淚水,冷冷說道:“我不會原諒!從今往後,我是我,你們是你們,彼此再不是親戚,你們不配!”
說完拉了依晴掉頭就走,走出屋子看見花雨領著幾個僕婦站在廊下,每人手裡都捧著各種補品藥材錦緞吃食,那裡邊還有鄭老太太送的一枝老人蔘,和鄭夫人給的珍貴燕窩,依晴嘆了口氣,對劉媽媽說道
“原還想著等這件事說完再送進去,既是這樣了,也沒必要將禮留下,省得說我們裝腔作勢,送回孃親那兒去罷!”
依晴姐妹這一走,夏老太太屋子裡更了套,夏秀蓮腦子轉得快想得稍微多些,覺得樂晴不同於依晴,將來是要做王妃的,而且大哥夏修平似乎更疼樂晴,惹怒了樂晴,沒什麼好結果,便責怪夏秀蘭母太能折騰事兒,帶累了娘和自己。
夏秀蘭自然不服氣,反過來指責夏秀蓮的兒子太頑劣,大冷的天氣也不安份呆著,偏要玩擲雪球,朱金也分辯道:“我還不是爲了表弟?我的雪球砸中了大表姐,砸二表姐腦袋那個,可是表弟擲出去的!”
夏秀蓮尖聲道:“瞎說什麼?我家幾個小子還這麼小,哪有這般大的力氣?你自己惹出來的事,可莫胡拉扯人墊背!”
朱金嚷道:“德哥兒六歲了,又胖又壯實,力氣大著呢,他擲的雪球能與我的一樣遠!不信你喊他來問!”
此時婆子進來跟夏老太太稟報說大姑原是帶了許多禮來的,四五個僕婦捧著站門外等著呢,人蔘燕窩花膠瑤柱蜂,還有藥材和錦緞布匹果品點心,如今,可全都帶走了!
夏老太太聽了,又懊惱又心痛,氣不打一來,指著兒們怒道:“不省心的東西,老孃病這樣,沒見到你們半點好,反來我牀前吵吵鬧鬧,淨給弄出糟心事兒,這是我早點兒死麼?都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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