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昭是在承明殿之前挖的地。他這個孩子,很是實在,自己說了種地,就不會讓小太監幫著,而是真的拿了鋤頭挖地,還讓折筠霧給他找了頭牛來。
齊殿卿:“……”
如今他的承明殿倒是了農田。
但是他很高興,拍著阿昭的手道:“很好,你要做就要做好,要真的,不用假把式。”
然后認真反省,最后干脆讓人在地后面蓋了一座茅草屋。里面讓人放了鋤頭,鐵鍬等東西,還有簡陋的桌子椅子,還有一個灶膛!
齊殿卿熱的邀請折筠霧和阿昭歲安一起進去住,“朕讓人做了炕,聽聞農人們都是住在炕上的。”
一家人住一起,多好。
折筠霧:“……”
看看茅草屋,再看看滿臉興的齊殿卿,嘆氣一聲,但還是勉強接了這個提議。
——這讓好像回到了小時候的過家家,實在是稚。
是農家長大的,對這種屋子并不陌生,可孩子們卻新奇的很,就連歲安也泛起了好奇,在屋子里面左,右,然后回去,把自己的寶貝刀抱了來,并且占好了一個位置,“歲安睡中間好不好?”
好的吧。阿昭沒有爭這個,他是個大孩子了,跟父母一起睡還有些不好意思。但這是齊殿卿的意思,他也不會反駁,只道:“我睡邊上。”
那就是阿爹阿娘歲安他這般排著睡,阿昭勉強接,還讓人回去拿了本來。
齊殿卿點頭,“陋室不忘讀書,很好。”
然后還要說一番慨,折筠霧連忙制止他,“既然有灶膛,咱們就自己做一頓飯吧?”
還真過家家了。過久了金尊玉貴的日子,倒是很久沒有生過火了。不過很久以前,倒是還想著跟楊太監學一學,然后給陛下做膳食。
即便如今做的不好,但是一家子人,也只有會做飯了,于是便擼起袖子,麻利的倒油下鍋,簡單的一碗青菜和菜就出來了。
四個人開始吃。可能因為“陋室”茅草屋,今日的皇帝陛下格外慨,然后便要在用膳前作詩一首。
做完了詩句,便又期待的看著阿昭,阿昭詩文還好,但還達不到立馬就能寫出詩句來,于是便念了一首憫農,倒是應景。
齊殿卿點點頭,再次看向歲安。歲安正抱著沒有開刃的刀深,恨不得馬上用這把刀去宰一只羊來給大家,然后一抬頭,就見阿爹正在期待的看向自己,張了張,然后低頭,“歲安還小。”
齊殿卿也不,只看折筠霧,折筠霧有自己的理由,“你自己想想,一屋子陋室,四個人,難道各個都能認字麼?”
齊殿卿就惆悵了。是,一個窮人之家養個讀書人出來已然不易,哪里會像他們如今這般,還能吃。
皇帝陛下又開始慨了。吃完了,晚間睡在這里,劉得福擔心的不行,這茅草屋是臨時蓋的,陛下又讓仿著農人的去,本不讓他們“弄虛作假”,所以這茅草屋怎麼看怎麼不穩,劉得福愁啊,就怕吹個風進去,晚間這一屋子的主子凍著了。
他嘆氣一聲,對春道:“晚間都看著些,主殿里的床也暖著,萬一出點事,咱們也好回去。”
春面上笑了笑,“好。”
心里卻在想,這還用你說?早讓人做好了。
結果半夜的時候,還真讓劉太監說中了,突然就狂風大作,斗大的雨點落下來,茅草屋的屋頂被吹跑了一塊,正好就是床那邊,折筠霧和齊殿卿連忙帶著孩子們起床,半夜里,拿著瓶瓶罐罐的去接其他屋頂下來的雨。
阿昭和歲安披著裳,看著他們阿娘去接雨滴,再看看嚴肅看著屋頂的阿爹,兩兄妹坐在凳子上,倒是出奇的安靜。
窮人家可真不容易啊。
正在兩人靜默的期間,風一吹,又有一塊茅草頂被吹走了,劉得福再忍不住,進來問:“陛下,娘娘,這風吹的邪,還是回承明殿去吧?”
折筠霧就看齊殿卿,只見他肅著臉搖頭,“不用。”
他嘆息道:“朕剛剛想,若是有銀錢就好了,有了銀錢,便不用住這種屋子,也不用勞得妻兒罪。”
“所以古往今來,出貧苦還兩袖清風之人實在是值得敬佩。”
諸多銀兩從他們手里過,還能做到君子之人,委實難得。
劉得福:“……”
這話他就不好接了,只好又行了一禮準備出去,剛邁出一個腳,就聽見皇后娘娘突然罵了一句,“齊殿卿,你是死的嗎!”
劉得福差點就打了個撂跤摔了下去,這話實在是悉,明明是陛下之前常罵他的!
劉太監一邊豎著耳朵,一邊連忙往外面走,因為要走的急,所以只聽見皇后娘娘罵了一句:“歲安都知道幫著我提著木桶來接雨,你就知道站著!站著這雨就不落下來了嗎?”
劉太監心里一樂,膽大的在心里道了一個字:該!
第二日,陛下一夜沒睡去上朝,心里還有諸多慨,在朝堂上說了昨晚之事——去了被折筠霧罵著搬捅搬瓦罐,只道:“天下百姓,最是磨難。”
這話皇帝說,那朝臣們便要跟著說幾句,但誰知皇帝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國庫的問題。
“朕做太子的時候,常聽先皇說得天之恩,這才讓百姓們安居樂業,國庫也不虧空,但因國庫不空,對地方多有寬容,這些年,朕還記得的,便有渝州欠朝廷三百萬兩銀。”
齊殿卿一說完,底下的群臣們都靜若寒蟬。誰也不知道陛下怎麼住個茅草屋,就起了還錢的念頭。
這錢誰也不想還。欠都欠了,欠國庫的錢,那能欠麼?
且這錢是從先帝的時候欠的,新帝上位才一兩年,你就想查這個,查個清明,那這便是大作,是要搖國之本的。
齊殿卿坐在上首,從他們低下的頭顱上一一看過去,手指頭開始敲在椅子上,然后道:“朕想著,這銀錢,不是災年,這麼多年,也該還了。”
他站起來,拿起一個折子,“朕看渝州府的府尹秦文斌遞上來的請安折子說,渝州風調雨順,百姓安樂。朕便想著,既然風調雨順,那就還了國庫銀子,這銀子,朕便要拿出一半,給渝州百姓們,修路,修橋,修建房屋。”
這話一出,瞬間激起千層浪。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不可思議,他們這個皇帝,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這算個什麼事?
但蜀陵侯和輔國公互相換一個眼神,知曉這倒不是陛下拍腦袋說話,而是深思已久。
果然又聽陛下道:“這還有一半,朕想著這天下讀書人也不易,便給他們。”
這怎麼給?給多?給誰?
都是問題。
而且這錢如此一分,只要傳出去,天下只有稱頌的。這里面又有讀書人的事,便就能拉攏讀書人。
齊殿卿沉著氣,道:“朕在天家,自小讀書,書在朕的手里過,從無要什麼書,卻沒有的時候。”
“可朕昨晚居于茅草屋中,卻更能到清貧之家供養出一個讀書人的不容易,泥,你是清貧出,這種滋味,你該知曉吧?”
做泥的員就站了出來,道:“陛下,臣自然知曉,于臣而言,書就是命,若是遇見雨夜,第一個想的便是書有沒有。”
齊殿卿聽得慨,“朕昨晚也是如此。”
這事就鋪好了,然后下了朝,留下蜀陵侯和輔國公府,“你們有什麼可以推舉的人選?”
輔國公就退了一步,把話留給了蜀陵侯。但蜀陵侯卻不愿意沾上這件事,他是云州的人,折家在云州世代經營,云州多有他的結,就算他要支持皇帝,也不能直接派人去。
但話不能直接說,他想了想,道:“陛下,臣想,這人選,得要清。”
這是自然的。齊殿卿撥了撥茶,然后問:“哦?那你想推舉哪個?”
蜀陵侯揣測圣意,“臣想,戶部侍郎林泥就不錯。”
齊殿卿將茶水放下,“對,他不錯。”
于是就讓人給林泥下圣旨,讓他即日起去渝州查賬收銀。
但回了承明殿,臉卻不好。折筠霧送了茶過去,“你這又被氣著了?”
齊殿卿自然氣。
“不說其他人,就是輔國公和蜀陵侯也是一般的推,還以為朕不知曉。”
他喝了茶,道:“世家……真是日趨勢大。”
他說查賬,普通員能想到的是他缺錢了,想要好名聲等等,但是輔國公和蜀陵侯想到了更多的,他們知道,他這是想要世家了。
齊殿卿冷哼了一聲,“無論朕怎麼想,他們這般,實在是可惡。”
折筠霧就坐在一邊聽,也不說話,等皇帝自己說累了,這才道:“那你能嗎?”
齊殿卿一噎,“還不能。”
但是不他們的骨頭,也要松松他們的筋。
折筠霧也不懂這些,就道:“你都如此謹慎小心了,覺得能去做,便做吧。”
齊殿卿一口喝完了茶,然后又讓折筠霧倒一杯,“朕怎麼聽著,端王妃最近有了些傳言?”
折筠霧抬頭,“你也聽說了?”
外面有端王妃養了人的謠言。
“我已經讓人去查了,估著是有人想要做文章。”
頓了頓,跟齊殿卿道:“陛下,若是真的,我想著,便依了也沒有關系。”
齊殿卿又喝了一口茶,“都行,朕也不想惡心輔國公,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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