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也不過須臾之間,三人就出了一冷汗。

以至于明顯看出這里瓤子已經換了人，出來的是正常的陛下，三人也并未放松。

福生吐了口氣,上前一步道：“起因是惠妃娘娘……”

其實說來說去就是后宮爭斗,只是沒想到這一次到乾武帝頭上了。

最膽大妄為的要屬皇后。

外界知道乾武帝有病的人寥寥無幾，皇后是其一，當初留，是因為‘魏王妃’不能再死了,也是皇后聰明，一直沒拖乾武帝后,相反以魏王妃的份，做了許多有利于魏王府的事。

所以乾武帝留了，沒想到竟膽大妄為想要利用他的病，來解決自己的心腹大患。

乾武帝何等聰明，福生能明白的事,他不可能不明白,所以即使福生只是平白直訴，未添加任何自己的主觀意識，也讓他聽明白了皇后的計量。

聽完后，他沒說話,福生也沒多說什麼。

也許以前他還敢在陛下面前說點俏皮話，可隨著陛下病越來越嚴重，雖然陛下極力制，但另一個人格已逐漸影響到了陛下，致使陛下大變,喜怒難測,他現在還真不敢多說任何話。

乾武帝又看向宋游。

宋游苦笑：“陛下,臣最近正在研制一種藥，但這種藥是否有用，還真不知道……”

乾武帝抬了抬手，宋游趕閉退下了。

福來稟報了兩件下午才呈上來的政務，又說了閣理的意見。

自打乾武帝登基后，他知道自己的這個病讓他沒辦法事必親躬，為了不影響朝堂運轉，便在廢除中書省和丞相制的基礎上，增設了閣。

閣只有議政權，沒有決策權和行政權，行政權被分發了六部三司，決策權則掌握著乾武帝手中。各地奏章呈上來，閣大臣在看過后，需將理意見寫在一張小紙條上，并在奏章上，給乾武帝批閱，謂之批紅。

福來之所以才短短一年時間，就得了個權宦之名，就是因為這一年多來他掌著批紅權。

其實奏章怎麼批，還是要乾武帝才能說了算。大多數奏章都是他自己批，部分是福來稟上來，乾武帝說該怎麼理，他代為批紅。

說完政事，福來就下去了。

僅這麼一會兒，乾武帝就被腦中喋喋不休的‘人呢’，吵得頭疼裂。

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疼痛，可同時心中也生出一悲涼之。

以前還會跟他斗吵鬧的人，隨著病逐漸嚴重，漸漸淪為一不清醒的意志，‘他’已經許久未說過話了，今日卻說了這麼多。

不就是要人嗎？

他乃帝王，坐擁天下，什麼人不能要得？

“去把人接進宮。”

福生錯愕。

乾武帝繃著臉：“是他要的，他要，就給他。”

聽到這話，福生一把老淚差點沒流出來。

陛下竟然知道要人了？

他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含義，所以他的手有點抖，是激的，忙不迭道：“老奴，老奴這就下去辦。”

.

無雙回去后，就失去了所有力氣。

在床上躺了大半天，不午飯沒用，晚飯也沒用。

梅芳去端了晚飯來，想勸吃一點，可惜口笨舌拙。

本就口吃，日與無雙守在這個小院，無雙也是話之人，以至于經常幾天下來說不了幾個字，這府里還有人以為二夫人邊的丫頭是個啞。

見梅芳勸，卻急得不知如何開口，無雙從床上起來了。

這世上還是有人關心在乎的，哪怕是為了不讓梅芳擔心，也該吃些。了臉上的淚，決定這是最后一次為這件事流淚，這世上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兒，命運多舛，到了今日，不也過過來了？

于是還專門出一個笑，又問梅芳吃沒吃，若是沒吃，就與一同吃。

主仆二人吃了些飯，此時天已經黑了。

吃罷飯，無事可做，無雙打算繼續睡覺，梅芳則收拾了盤碗出去。

其實按理說這活兒有小丫頭干，只可惜府里人都知道二夫人不得寵，所以下面的丫頭婆子都會見人下菜碟，尋常見不到人，即使偶爾面了，讓們干些活，也會推三阻四。久而久之梅芳也不人了，無雙邊的事都是來做。

無雙剛上榻，梅芳回來了，邊還跟著黃媽媽。

今天已經撕破臉皮了，無雙心里還有怨，便沒有下榻，靠在床上看著黃媽媽。

“有事？”

黃媽媽的表有些怪異，非但沒生氣的不識禮數，反而眼中含著忌憚。

“宮里來人了，召你宮。”

無雙的臉一下子白了。

屋里靜得嚇人，梅芳著急去看無雙。

無雙了手，暗咬著牙道：“那媽媽所為何來，是打算讓我進宮？媽媽是自己來的，還是代表夫人來的？”

黃媽媽臉有些不好看。

“二夫人這是說的什麼話，老奴不過是來傳句話。”皮笑不笑道。

無雙看了一眼，強忍著想吐的沖。

“我知道了，你走吧。”

黃媽媽滿意地點點頭，正想離開，卻發現無雙一點想下床的意思都沒有。

“二夫人難道不去？那可是圣諭！”

“所以我才問媽媽，到底媽媽來，是自己來的，還是代表夫人來的。”

黃媽媽這時已經怒了。

“二夫人何必較這個真，老奴自己來，和代表夫人來有區別？”

“當然有區別。”

什麼區別？

無雙清楚，黃媽媽也清楚。

黃媽媽是陳氏親信，很大程度是可以代表陳氏這個國公夫人，但終究不是陳氏，只是個下人。

陳氏為何自己不來，讓黃媽媽來？

不就是還想要個遮布，反正都知道二夫人生懦弱，膽小如鼠，若無雙不聞不問就這麼進了宮，那就是無雙無恥下作，自己想攀附富貴，日后陳氏自然有說辭。

但若是陳氏讓無雙進宮，那意思就不一樣了，那就是偌大的國公府，連自家兒媳都護不住，現在妄想送出兒媳，以保自太平。

見黃媽媽被堵得說不出話，無雙蒼涼一笑，又道：“其實媽媽倒也不用替無雙擔憂，無雙再不濟，也是趙家的兒媳婦，是趙國公府的二夫人，宮里那位就算再荒無道，也不可能越過國公府，將我強召宮。

“勞媽媽給夫人帶句話，讓夫人不用擔憂無雙會做出有辱家門之事，無雙這便去尋白綾一條，了結此，萬萬不會讓夫君讓趙家名聲辱。”

梅芳是個傻丫頭，哪聽得懂無雙話里的意思，聽說姑娘要自我了結，忙抱著使勁搖著頭。

這一出也嚇到黃媽媽了。

當然看出無雙不是想自我了結了，而是想著府里給句話，這可當不了家。吩咐帶來的人，讓們看好二夫人，就匆匆離開了，顯然是去找陳氏了。

……

陳氏聽說無雙竟如此威，氣得頭暈目眩，口泛疼。

“這是想干什麼？這是想要我們全家人的命啊！宮里來人就在門外等著，現在跟我說要懸梁以示貞節，到底想干什麼？”

堂中其他人也沒想到無雙是這麼個反應。

世子趙見齊道：“倒是個貞烈的。”

陳氏一聽這話，氣得更狠，手指抖地指著丈夫，指著兒子。

“你想要氣死我啊！”說著，陳氏大哭起來，“我是為了誰，難道是為了我自己？沒出事時，千好萬好，一旦出事，就全是我的錯，我是為了誰……”

趙瑞皺著眉頭，沒有出聲。

趙見齊想說什麼，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這事他一開始本不知道，還是今天娘從宮里回來后，他才知道爹和娘竟干出這等荒唐事。

與常惠妃合作，本就是與虎謀皮，還拿著親兒媳婦作筏子。是，老二那媳婦是不待見，全家人都厭惡，可到底擔著老二媳婦的名兒，一旦出了差錯，就是眼下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哭什麼哭，當務之急是要想個章程出來，門外宮里的人還等著！這次來的不是別人，是福侍的徒弟，你們知道利害！”趙瑞突然道。

陳氏頓時不敢哭了。

可想個什麼章程？宮里突然來人，要召人宮，他們震驚之余敢怒不言語，只能全家一起拿主意。本來已經計量好了，既然宮里親自來人，他們大不了就吃了這個啞虧，總不至于惹怒了那位，正好給他借口清算。

為了表示重視，還派了黃媽媽去，可那賤人回報的是什麼，竟然拿喬！

想干什麼？

其實陳氏心里明白，那賤人就是想讓去低這個頭，最好求求。可是婆婆，就不能給這個婆婆留點臉面？

“你也是，你既知道況不對，回來后何必教訓。如此倒好，也不知如何得了那位的眼，如今要召進宮去，反倒來給你上眼藥。”趙瑞又道。

陳氏一口氣差點接不上來！

“關系利害你也都知道，如何做都由你看著辦，我早就說過了，大不了就是我們一家俯首就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趙瑞嘆了口氣，走了。

從后看去，短短幾年時間，形佝僂了，頭發也都灰了，要知道趙瑞今年還不到五十。

陳氏紅著眼圈，站起來：“我去，不就是想讓我去嗎？！”說完，也沒打盹，讓黃媽媽攙著走了。

趙見齊和妻子孟氏也往回走。

走到半路時，孟氏突然道：“此事不告訴二弟？那…那到底是他的妻子。”

趙見齊了扶風軒的方向一眼，嘆了口氣道：“現在已經夠了，給他知道了，只會上加。反正、反正他也不喜那郿氏。”

.

無雙其實沒想陳氏，只是不想對方將自己當傻子，也是激一激趙家人，想求得他們庇佑自己。

雖然機會渺茫，但還是想試一試。

沒想到換來的是陳氏親自前來，拉著一通哭訴，哭趙國公府如何不容易，哭家里境遇，哭兩個兒子如何如何……

那句話依舊沒給說明，但無雙已經懂了。

起來讓梅芳服侍著凈了個面，也沒換裳，只在外頭加了件披風，便讓梅芳扶著往外頭去了。

期間黃媽媽了一句，要不要換裳打扮一下，無雙沒理。

來到大門前，一輛寶蓋華車正等著。

除了這輛馬車外，還有十幾個騎著馬的軍侍衛。

這荒無道的皇帝做事，倒一點都不遮掩，就不怕天下人罵他！？

臨上車時，無雙沒忍住落了一滴淚。

那個領頭的年輕侍沒說什麼，倒是扶著上車的小泉子，在進了車后，笑著對道：“夫人可別哭，這是天大的好事呢，只此一朝后，夫人的份再不同以往。”

小泉子就是今日送無雙出宮的小侍，這次也跟來了。

無雙里沒說，心里卻道什麼份不同以往，還不是任人作踐。

小泉子似乎看出的心事，笑著對道：“夫人，小的不怕說句僭越話，這一家子人，本就不是什麼好的，之前夫人在宮里走錯路，難道真是走錯了？小的雖深在廷，但也知道一些京里的事，讓小的說，您那丈夫就是囊頭貨，就任由你在這欺負？咱們陛下可就不同了，英明神武，龍虎猛……就是那天下第一等的好男兒……”

見他絞盡腦去給那荒無道的皇帝說好話，中間還用錯了好幾個詞，倒讓無雙有種啼笑皆非之。同時又見連深宮之人都知曉自己境，不由一陣傷上了心頭，也許真是徹頭徹尾一個笑話吧。

而坐在車轅上的小豆子，卻贊同地點點頭，覺得這小子也是個人才，就是該這麼吹，最好把此吹得頭暈眼花，心甘愿上陛下的龍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