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驀的騰空,沈纖纖一驚，下意識就攬住了晉王脖頸：“九郎！”

都已經打算自行上去了,沒想到他猛地來這麽一出。

這套作兩人先時練過多次，自是稔無比。

蕭晟微怔，這是他十九年的記憶中，第一次抱起一個子。

很輕，毫不費力。

兩人離得極近，他能清楚地嗅到上傳來的香氣。

非蘭非麝，著淡淡的清甜。

他的視線堪堪落在雪白修長的頸中。

不知怎麽,忽然沒來由地就有點心慌。蕭晟眸輕閃，將視線移開。記起自己左肩傷勢尚未痊愈，改而單臂抱。

簡單的姿勢變換，卻讓他的眸為之一沉,有些不可思議。

綿腰如細柳，堪可盈盈握。

的腰肢竟是這般纖細嗎？

然而不過是一瞬之間,蕭晟就收斂了心中雜念,並對此嗤之以鼻。

而已，紅骷髏,何至於此？

抱上車不過是為了在下人麵前給足麵罷了。

總不能讓人以為他不記得之後，就冷淡了,從而輕視於。

晉王一下子冷了麵容,快走幾步,左手掀開車簾,將王妃安放在馬車中。

目送他們出門的福伯等人均暗暗點頭，看來王爺雖說不記得舊事了,但在行上還是在意重視王妃的。

眼角餘掃過門口眾人,沈纖纖嫣然一笑,俏：“多謝九郎。”

外人麵前，該做的戲還是要做的。

“嗯。”蕭晟並不與目相對。他放下車簾，本騎馬同行，心念微轉，想到郭明曾說，他為了能多陪伴王妃，時常棄馬乘車。

猶豫了一瞬，蕭晟咬一咬牙，掀開車簾，一躍而上。

罷了，三朝回門，眾目睽睽，總得給幾分薄麵。

畢竟是自己招的。

馬車裏突然多了一個人，車廂頓時變得狹小而仄。

沈纖纖有些許意外，方才晉王抱上車時，臉上明明白白寫著不願，還以為他不乘馬車了呢。

“九郎怎麽不去騎馬？”

蕭晟微微蹙眉，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但讓他主承認說是要陪，這種哄人的話又很難說出口。

他略一沉，有些生地解釋：“左肩傷口尚未痊愈，不便騎馬。”

沈纖纖臉上浮起一懊惱：“我倒差點忘了。那你方才抱我不礙事嗎？”

先時一直擔心他醒不過來。他一清醒後，又被他失去四年記憶這件事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倒險些忘了左肩的傷。

看他抱上車，輕輕鬆鬆，還以為無大礙了呢。

晉王嗤的一聲輕笑，眉目間盡顯慵懶和自信：“你才多重？本王抱你，一隻手就足夠了。”

難道二十三歲的他，在麵前表現得很像手無縛之力嗎？

沈纖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沉默了一會兒，悻悻說道：“對，你說的很對。”

雖是肯定的語氣，但不知為何，蕭晟覺自己似乎聽出了那麽一點點不快。

細想了一下，他說的都是實話，不高興什麽？

晉王雙眉皺，真是麻煩。

馬車朝著昌平侯府的方向駛去。

沈纖纖略微平複心，再次了坦白的念頭。

昨晚他可能先為主，以為說的是氣話。因此不肯相信，隻一味敷衍，鬧得兩人不歡而散。

現在沒有外人，何不幹脆再試著挑明一次呢？

不過車夫就在外麵，兩人說私話，須得低聲音。

猶記得先時，為防止旁人聽到，晉王同說話幾乎是附耳談。

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沈纖纖打定主意，子不著痕跡地向晉王挪去。

這點小作落在蕭晟眼中，他眼眸微瞇，沒有作聲。

沈纖纖微微前傾，心裏已想好了措辭。

這一次，一定要讓他相信。

然而，就在距離他的耳朵尚有數寸距離時，馬車忽的一頓，子不穩，一個踉蹌，竟直直地撲在他上，雙結結實實地吻上了他的臉頰。

溫香玉驟然在側，臉頰還被兇蠻地親了一下。

蕭晟來不及多想，一手穩住的形，另一隻手快速拭去親吻的痕跡。

紅潤，大約是塗了口脂，若在他臉上留下印子，像什麽話？

沈纖纖發麻，已到口邊的話，不得不吞咽下去。雙目圓睜，又急又氣又委屈。

馬車什麽時候停不好，偏在這個時候停！

昨晚剛被下去的怒氣重新升騰，混合著無法言說的委屈。一把推開蕭晟，一言不發坐回原本位置。

見麵不虞，蕭晟作微頓，暗想，約莫是他拭這個作，傷了自尊？

說到底，再妖嬈嫵，也隻是個姑娘家。他這般舉止，倒像是在嫌棄一樣。

蕭晟雙眉鎖，麵微沉，十分艱難地開口：“本王並非嫌棄卿卿，隻是怕口脂留下印記。不然你……”

他一咬牙，強忍著恥：“不然你去口脂，再親一次？”

沈纖纖一雙桃花眸瞪得圓溜溜的，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他竟然以為是想親他嗎？

膛劇烈起伏了兩下，沈纖纖深吸一口氣：“我沒有要親你，我就是想跟你說，跟你說……”

“說什麽？”

先前想好的措辭被打斷後，沈纖纖口而出第一句就是：“說我們是假的啊，你一點都不喜歡我……”

蕭晟一怔，隻見王妃波粼粼的眼眸中蘊滿了急切和委屈。他知氣大，此刻多半又是在鬧脾氣。他眼簾微垂，有些頭疼，頗覺束手無策：“沒有沒有，絕無此事……”

他是不喜歡，可二十三歲的他做的事，他也不能否認。

“有的。”沈纖纖極其認真地糾正。

蕭晟按一按眉心，哄孩子一般：“好好好，有的有的。”

沈纖纖隻覺得腦袋轟的一聲，氣直往上湧。臉頰滾燙，一口氣堵在口，半天都順不下去。

自忖言語爽利，也能隨機應變。但接二連三坦誠，都被認為是在使子、說氣話。心灰意冷之餘，竟生出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

他怎麽想就怎麽想吧，反正已經說的夠明白了。

見收斂怒容，似是氣消了一些，蕭晟暗鬆一口氣。

福伯說的沒錯，果然哄一哄還是有用的。

不過還真是麻煩啊。

馬車又行駛了約莫一刻鍾，終於在昌平侯府門口停下。

沈纖纖已調整好了心。

不等晉王有所行，就滴滴地問：“九郎，你不抱人家下去嗎？”

蕭晟原以為還要生一會兒悶氣，不想竟這麽快就完全消氣了。

他還未開口，沈纖纖便又聲撒：“你以前，可都是抱人家下車的，生怕人家累著。”

你不是不信麽？這可是你自找的，不是我有意支使你。

蕭晟眸一沉，“嗯”了一聲，單臂抱起就下了馬車。

剛要鬆開，卻發現懷中人若無骨一般，靠在他上。

昌平侯府門外早有下人等候，見此形，無不瞪大眼睛。

晉王頓覺尷尬難堪。

大丈夫居於世間，當報效朝廷，建功立業。大庭廣眾之下，與子卿卿我我，又算怎麽回事？

他剛要試圖鬆開，卻發覺手心中多了隻的手。

低頭看去，隻見王妃將手放在他掌，小指還有意無意地搔著他的手，的。

蕭晟不由地眉峰微蹙。

王妃定定地著他，聲音婉，含不滿：“你以前出，都是牽著人家的手，一刻也不舍得分開。”

昌平侯府的人已迎了上來：“王爺，王妃。侯爺和郡主已經等候多時了。”

“嗯，這就來。”蕭晟定了定神，按下出手的衝，隻反握了的手，免得再作。

沈纖纖甜甜一笑，一臉無辜。

關於三朝回門這件事，昌平侯夫婦原本並無此意。都知道這婚事特殊，且棲霞郡主也不樂意多這門親戚。

隻是今早突然聽說，晉王已醒。夫妻倆一合計，這才決定邀請晉王夫婦回門。

對方不來最好，不過他們必須得把禮數盡到了。以後即便是不再來往，皇帝也沒法責怪他們。

一看見晉王和王妃攜手而至，棲霞郡主就不由地皺了眉。

真是好命，這種出的人，被晉王看上帶回京。本來皇帝堅決反對，卻因為晉王傷而被賜婚，還為了抬高的份，特意給找一對義父母。

棲霞郡主最看不得這種靠上位的子，了晉王妃又如何，還不是洗不掉卑賤的出？連帶著對沉迷的晉王，也失去了許多好。

昌平侯還算熱：“可算是來了，等你們好一會兒了。”

棲霞郡主則斜了丈夫一眼，嗔怪道：“侯爺這話說的，王爺和王妃日理萬機，我們多等一會兒，又有什麽打？”

沈纖纖聽這話有點不對味兒，但有晉王在，也不開口，沉默站著，權作不曾聽見。

“日理萬機談不上，隻是方才皇兄就在寒舍，耽擱了一會兒，是以來的遲了，兩位莫怪。”蕭晟說話間命人獻上準備好的禮。

晉王搬出皇帝，棲霞郡主就沉默了，扯一扯角，沒再說話。

“一家人說什麽怪不怪的，生分了。”昌平侯笑嗬嗬的，“三朝回門，回來熱鬧一下，也就是了。”

……

臨近晌午，幾人簡單寒暄幾句後，昌平侯就命人擺宴。

席之後，沈纖纖發現，除了滿桌致菜肴，各人麵前還都放著螃蟹以及拆蟹。

微怔了一瞬。在兗州時，也曾吃過螃蟹，但旁邊這樣齊全的工，倒是第一次見。

“不認得是吧？沒關係啊，螃蟹也分為‘文吃’和‘武吃’，王妃如果不介意，可以‘武吃’啊。”棲霞郡主眉眼彎彎，似笑非笑，“除了難看一些，也沒什麽影響。”

匆匆掃了一眼桌麵，昌平侯就皺起了眉。

這拆蟹工，晉王妃會用也就罷了，若不會用，豈不難堪？

掃了妻子一眼，見坦然自若，心知並不是沒考慮到這一點，或許還是故意為之。

妻子出尊貴，三代帝王禮遇，天真爛漫，無城府。不喜歡一個人，就非要擺在明麵上。

年過半百的人了，還能想出讓人在飯桌上尷尬的小把戲。

對此，昌平侯極為無奈，縱然不喜這個義，也得給晉王幾分麵子。

“七上八下吃河蟹，正巧下麵莊子送來兩簍，讓廚房做了，大家一起嚐嚐。”昌平侯試著打圓場：“這種用工的新吃法，我就不喜歡，幹脆撤下去，直接用手，那才爽快，不如一起都撤了吧？”

棲霞郡主不滿：“這怎麽行？”

沈纖纖懶得應付，隻將視線一轉，凝視著晉王，聲音婉轉低回：“九郎……”

“嗯？”蕭晟心頭一跳。

王妃目盈盈，寫滿期待，聲音，似撒、又似祈求：“我懶得折騰，你幫我嘛。”

棲霞郡主雙目圓睜。

沈纖纖又滴滴的，眼如：“你以前都是這麽做的，說是怕我累著。”

聲音，連棲霞郡主一個子聽了，都有幾分耳熱。更令震驚的是，一向以清冷著稱的晉王竟頗為無奈地點頭：“嗯。”

沈纖纖嫣然一笑：“我就知道，九郎對我最好了。”

蕭晟默默給拆著螃蟹，心想，不好還能怎麽樣？二十三歲的他慣出來的，總不能不認。

這一頓午餐，棲霞郡主隻簡單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

倒是沈纖纖吃得不錯，飯後極其誠懇地道謝：“多謝侯爺和郡主熱款待，纖纖不勝激。”

一旁的晉王耳朵一，哦，原來纖纖。

棲霞郡主勉強笑笑：“哪裏哪裏，吃得高興就好。”

晉王夫婦剛一離去，棲霞郡主就沉下了臉，將手中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你這又是何苦來哉？”昌平侯一臉無奈，“你說你兒也認了，回門宴也張羅了，非得再搞這麽一出。本來還能多一門親戚，你倒像是去樹仇敵的……”

“誰稀罕多這麽一門親戚？我倒寧願他們覺得我難相，從此斷個幹淨。我才稱心如意。要不是皇上強塞過來，你以為我願意收做兒？我這輩子隻有一個兒，是庭萱。除了，不管是誰，都別想取代庭萱在我心裏的位置！”

提到亡，棲霞郡主紅了眼眶。

昌平侯歎一口氣：“你看你看，你又來了，你放心，沒人能取代庭萱。”

棲霞郡主的眼淚開了閘，就不太好合上：“庭萱要是還活著，不比強一百倍？皇上肯定也不會再塞這麽個兒給我。”

的兒，生來尊貴。可惜遭磨難，還在繈褓中就被人抱走，好不容易找回來，養到十歲上，又一病去了。

皇上說，沒兒，所以讓收沈氏做義，還能同晉王結親。

別人看來或許是殊榮，但對而言，這無疑是在心口上紮刺。

當然也知道如何把事做的麵，但更願意沈氏知難而退，自疏離。

昌平侯沉默良久，走上前去，輕輕將妻子擁了懷中。

本已想好的指責話語，竟再也說不出口。

回門宴後，沈纖纖心漸漸好轉許多。

算是想開了，既然晉王不信的話，那就由他去。他執意如此，怪不了別人。

再次被晉王抱上馬車。

蕭晟略一思忖，輕聲道：“棲霞郡主似乎不太喜歡你。”

今日在昌平侯府時間不長，但這一點，他還是能明顯看出來的。

沈纖纖輕笑一聲，溫而深：“沒關係啊，隻要九郎喜歡我就好了。”

蕭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