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稷心都快被嚇得跳出來,然而趙枝枝活潑跳地滿殿跑,毫沒有察覺自己引起的——不止是他,殿外的小們都嚇得涌過來了,一個個長腦袋張兮兮地往里探。

“趙姬怎麼了？”

“趙姬了,不是平時那種的聲！”

“我們快救趙姬！”

“殿下在呢！”

小們烏做一團,想進門又不敢進。

姬稷回揮揮手,“趙姬無事，都散了罷。”

小們齊聲應下：“喏。”

姬稷轉頭一看,他的枝枝仍沉迷在喜訊中，一邊哼著小曲一邊翻東西。

姬稷嘆口氣，走過去：“突然起來，還以為你怎麼了。”

“殿下又不是沒有聽過我大，昨晚才聽過呢。”趙枝枝完全沒有為自己突然的聲而難為,繼續翻寶箱。

姬稷腦海里不自冒出昨晚旖旎的畫面,耳朵紅起來：“最近、最近總是說這種膽大的話。”

趙枝枝從寶箱里抬起頭,眼睛彎彎笑：“都是殿下教得好。”

姬稷被明亮的大眼睛閃得暈頭轉向，假正經再也裝不下去,迫不及待挨著坐到地上，想要的手親親的臉。

趙枝枝：“我忙著呢。”

姬稷試圖作的雙手只好老實放回去：“你找什麼，孤替你找。”

趙枝枝準備從的大寶箱里選一個合適的禮送給趙姝,讓姬稷拿主意：“這麼多寶,選哪個送給阿姐？”

姬稷：“總之孤送給你的,不準拿去送人。”

趙枝枝嘟嚷：“那就沒有幾件好送的了。”

三個滿當當的大寶箱,都由太子的禮填滿,除了寶箱外，在家令那還有一個單獨的庫房，里面裝的全是太子送的東西，庫房也快滿了，聽說最近要騰第二間當的新庫房。

太子的禮，每一樣都不重樣，每一樣都看起來很珍貴，家令大人悄悄說過，太子招攬了一批商人，專門為他買天下珍寶，的禮就是這麼來的。

也不知道他為何總是送禮給，連多吃一碗飯，他都會特意呈上禮，慶祝胃口大開。

趙枝枝攬住姬稷脖子，輕輕晃他：“你替我選一件，就一件。”

姬稷被晃得心麻，腦子昏昏的，隨手往寶箱里指了件：“就這一次，下次不準了。”

趙枝枝乖乖點頭，當即命人將他挑出來的那件寶送往孫家。

姬稷添了件，讓人一并送去，特意吩咐，不必直接送去孫家，先送到趙家，讓趙朔送去。

禮送完，趙枝枝從狂喜的心中平靜下來，但臉上仍是笑著。

姬稷瞥：“你阿姐有孩子的事，就這麼讓你高興嗎？”

趙枝枝：“當然啦。”

姬稷知道不會因為孩子的事傷心，他已經悄悄觀察過好些日子了，他的枝枝似乎和尋常子不同，沒有為不能生孩子的事難過，只是因為不能擁有和他的孩子而難過，但這難過早就過去了。

他見過那些無法生育的婦人是如何沮喪痛苦的，們總是用盡各種各樣的辦法讓自己能夠生育，這并不能怪們，因為們的親人要求們有孩子，們的丈夫要求們有孩子，有時候甚至是們自己，也要求自己要有孩子。

待他將來繼承天下，他也會要求人有孩子，可這并不代表他無需了解這其中的苦楚。一個稱職的君王，需要了解他的子民，生生不息的國家，需要生生不息的子民，要想子民生生不息，馴服是不夠的，太過馴化的人，不能被稱作人，這世間已經有足夠多的奴隸了。

一個君王，除了征服天下，還需征服人心。或許有些事他無法撼，但至他可以試著重新權衡。同世間其他高高在上的權者一樣，他生來被養作猛，猛不需要心，學會掠奪與殺戮即可，他的掠奪之心與殺戮之意深深刻在里，弱強食，世間真理，他沒打算改變，因為這是他與生俱來的生存本能，他避免不了將來的流河，但他愿意去了解每道鮮背后的痛楚。

征服與同，可以并存。

姬稷覺得自己變得更加堅了，也變得更加了，這份埋在一個人的眸中，的眼睛讓他看到許多他看不到的東西——雖然有時候看到的好，偶爾會為他眼里的邪惡。

比如說雨天守在大樹下玩螞蟻的時候，總會啟發他一些想法，一些詭譎聰慧，甚至有些險的權謀之策。

送去齊國任由齊王自取的枝字便是其中之一，有些東西，過猶不及，可能會引火**。正如他同枝枝說過的那樣，一些新事的產生，必定會引發不安。枝字是個好東西，他會讓它為全天下人都用的文字，但那會是很久以后的事，這期間歷經的骯臟，他希永遠都不必知道。

姬稷從游離的思緒中回過神，他的枝枝已經坐到食案邊等夜食奉上。

仍在說阿姐的事：“阿姐高興，所以我高興，若是阿姐不因這個孩子高興，那我也就不高興了。”說完，看向他：“我的話是不是太拗口？”

姬稷走到對面食案坐下：“不拗口，孤明白的。”

趙枝枝高興地敲一下碗筷：“我就知道你明白。”大方地夸他，“你最聰明了！”

姬稷覺得自己好像了什麼學子，而不是太子，怎能如此隨意待他？

他可真是太喜歡這種覺了！

小學子姬稷為自己的“聰明”贏得到了額外的優待，某位先生手不抖地喂他喝了一整碗白菜湯，喝完湯，他裳干干凈凈，甚至連一小點湯漬都沒沾上。唯一沾上的是先生角邊的飯粒，這飯粒也很快被發現，從角游至齒間，經歷舌間一番漫長的歷險后，終于死得其所，被他吞進肚里。

趙枝枝人逢喜事神爽，趙姝有孩子，就跟自己得了孩子似的。不，比自己得了孩子還要高興！畢竟經歷生育之苦的是趙姝不是，不必經這段生育之苦，就能共生命誕生的喜悅。

趙枝枝決定親自去探趙姝，在探趙姝前，還有兩件大事要做。

一件是太子的冠禮，得去觀禮。

一件是太子的生辰禮，至今沒有想出來。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得知趙姝的喜訊后，沾了喜氣的，連腦子都變得靈起來，第二件事順利在太子冠禮前一天解決了。

為了送這個禮，趙枝枝天不亮就爬起來了。太子前腳剛走，后腳就招小們進屋。一雙手忙了整整一天，從早到晚沒歇過，終于將禮準備好了。

家令跟隨姬稷丙殿聽候吩咐時，正巧撞上趙枝枝送禮，家令眼一瞠，差點氣暈過去。

滿屋子擺滿太子殿下的裳，春夏秋冬穿的都有，常服有朝服也有，每樣都擺了一件出來。裳里外翻，華貴的料被折騰了畫布，上面畫著丑不拉幾的人。

簡直胡鬧！

家令氣憤，因為太子每一件裳都是他心挑選，每一件用什麼料子裁什麼尺寸，他都得親自把關，太子的飾和太子的人一樣，神圣不可冒犯，糟蹋太子的，就是踐踏殷王室的尊嚴。

家令剛要大喊，讓人將這個膽大妄為的罪人抓起來，然后就看到趙姬從屏風后竄了出來。

趙姬雪白的小臉上沾了油墨，上到都是污漬，可憐拽過太子腰間金帶，眨著烏亮的大眼睛問：“好不好看？喜不喜歡？”

家令瞬時明了，原來這滿屋的裳，是趙姬的杰作。

他就說呢，誰有這麼大的膽子，竟敢在太子殿下的裳上作畫！

家令睨姬稷一眼，太子殿下會怒嗎？就算不怒，好歹也要訓一兩句裝裝樣子吧。

“這……”

太子開口了。家令豎起耳朵，這什麼，倒是接著說呀。

“這是個人嗎？”太子隨手拿起一件裳，指著里的畫問。

“這不是個人是什麼？”趙姬悶悶不樂，低聲說：“這是我呀。”

太子瞬時變換語氣：“好看，真好看！木三分，活一個絕世佳人！”

夸一句還不夠，太子臉上立刻開出花般的笑容，驚嘆地走過滿室的裳，無所不用其極地夸贊這些畫在裳的畫作。

家令一僵，隨即別過臉。沒眼看。

目是轉開了，耳朵捂不住，家令聽見趙枝枝雀躍地為太子講解送禮的心意：“我將自己畫到你裳里面了，以后你穿上裳，就能將我帶在邊啦。”

趙姬胡做了畫，隨意說句話，太子便得一塌糊涂，聲音都抖起來：“孤一定會日日穿它們，枝枝對孤真好。”

家令心中慨萬千，這算哪門子好？他日日辛苦為殿下勞，哪一件不比趙姬做得要好？怎麼不見殿下說真好？

可見這東西，當真是毒，竟能一個嚴厲冷漠事事循規蹈矩的太子殿下，變人面前低眉順耳聽候差遣的仆人。

瞧瞧殿下這模樣，可不比世間任何一個仆人更為忠誠嗎？

家令忽然想到什麼，臉變得可怖起來，好幾次試圖打斷前方兩人你儂我儂。無奈太子沉迷在趙姬答答的話中，趙姬說一句，太子便能說上十句，句句甜言語，仿佛這里除了他們二人，再無其他人。

終于，家令鼓足勇氣，聲音響亮：“臣有要事。”

姬稷和趙枝枝齊齊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