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原本是站在於氏跟前,擋著不讓靠近自己娘,順著聲音扭頭看見爹蒼白著臉站在後頭,被老爺子和幾個叔叔伯伯擋得只在空隙裡出張臉來,深秋清晨的風吹在上本來沒有多冷,爹卻好像是微微打著寒。
七夕看得一陣心酸,趕小跑過去越過老爺子扶住爹,皺著小眉頭:“爹,早上風大,你咋穿這麼就出去了,家裡活都幹完了,你子這麼不好,咋還不歇歇?”
七夕一跑,雲朵也跟著過來,姐倆一左一右扶住爹,剩下小石頭左右看看,睜開小姑的手,跟大姐一起守在娘邊,瞪著眼睛看著大伯孃,生怕欺負娘。
沈承厚擡眼看看聽見這話也好似沒聽見的爹一眼,眼神不由自主暗了暗,擡手了懂事的小兒:“爹沒事,就跟你爺出去看看地,累不著。”
七夕撇了撇,說得好聽,還不是因爲老爺子沒發話,一家子都跟沒長眼睛似的,看不到爹秋收時候撐著出力幹活也就算了,現在都沒什麼活了,還什麼都扯著他,生怕他多歇著一點兒,有時候七夕想,爹到底是不是這家裡親生的孩子。
“爹,我扶你進去。”
眼瞧著老爺子那反應,七夕也算是看出來了,老爺子既然來了,憑著以往從來就沒向著家的,於氏又鬧騰個不停,今天這事們家也討不到好,七夕就想帶著爹走開,省得爹老實人被欺負。
“呦,這可真是自己的孩子知道心疼爹,老三,你這孩子可真孝順,那你還不說句話,要不你家幾個孩子護食,惠君都不敢把蛋羹給爹吃了。”這邊父親近顯然是又礙了於氏的眼,眼珠子一轉,又開口了,這話卻是衝著沈家老三說的,非要架著他不得不接話。
“大嫂,你……”惠君俏臉氣得通紅,心裡恨大嫂非得要生事。
“爹,大嫂誤會了,不是孩子們護食,是……”沈承厚也被大嫂搶白得臉一陣紅,又不能跟嫂子吵,就往前走了兩步,看著他爹張口道。
“不是啥,你家那孩子狼心狗肺的,眼裡還有誰,我是大伯孃都敢打,那以後是不是連爺都要打?啊?你們看看我這臉,小狼崽子……”於氏可不怕沈承厚,這個小叔子一向在家裡不待見,當下打斷他的話,往前一湊,那手恨不得就指到臉上去。
“大伯孃,你幹啥非得要賴我?那石頭就在你腳下呢,這麼多人看見的,要不是你非得上前來搶東西能摔著?你自己摔了就摔了,你還……”七夕一看衝著爹來了,當然不能往後躲,只是這會兒可沒有了剛纔的跋扈勁兒,一手扯著角,一手怯怯地指著於氏腳下的石頭,一副被於氏欺負得不敢說話的樣子,嘟嘟囔囔小聲說:“你罵我也就算了,還把全家都罵進去,我是狼崽子,那你是啥?再說大伯孃你就是想欺負人,也不能說這麼無賴的話,我哪能有那個力氣打人?我纔多大?”
“我賴你?我無賴?你個小賤人……”於氏又火了,也顧不得注意就口不擇言道。
“大嫂……”沈惠君大聲道,一口一個小賤人,大嫂也太不像樣子了,娘不在家,就越發說話沒樣子了。
七夕有些害怕地抓了小姑,故意用不大不小的聲音繼續道:“就會看我小欺負我,看我爹孃老實罵我,當著爺和大伯的面還這麼吵,這家裡是大伯孃掌家了吧?人家都說這就是沒規矩,還在院子裡嚷嚷,左鄰右舍的看笑話。還說什麼我打的,我看就是平時欺負人太多遭了報應,活該!”
“夕兒……”於氏一沒聲音,院子裡頭這麼靜,大家自然都聽見了七夕的話,沈承厚有些尷尬地出聲訓斥了一句,可到底還是氣大嫂非得要賴到兒頭上,那麼小的孩子哪裡傷得了,就也沒再說什麼。
七夕也不還,挨著爹更近了些,一副不甘心被冤枉的委屈的樣子,一看就比於氏那張牙舞爪的樣子更可信。
“你是死人啊,就看著他們一家欺負你老婆,你看看我這臉,你就看著那死丫頭下死手打我肚子?”於氏愣了,一看周圍人的眼神,知道被這死丫頭一通說現在沒人信自己,當下氣不過就衝著自己男人喊了一句。
“你……”沈家大兒子沈承業被老婆指著鼻子罵,也紅了臉,卻說不出話來。
“行了,大清早的吵吵啥。老大家的,不該說的話別說。夕丫頭也是,這不是也好得差不多了,家裡如今也沒啥活兒要忙,什麼蛋補不補的我看也不用了。”沈承業不會反駁,可有人會,沈老爺子一張就決定了所有事,想了想,又添了句:“惠君回頭告訴你娘,也別太慣著孩子了。”
這是最後給沒在家的老太太還找補了幾句,怕當著全家折了老太太的面子,以後兒媳婦們不好管了,可卻是半句都沒提別的。
七夕覺到爹爹的手一抖,趕忙抓了,轉頭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沈老爺子。
進門半天,看見大伯母跟個潑婦似的非要跟孩子搶一口吃食他啥也不說,聽見說爹子不好需要歇著他啥也不說,於氏不顧臉面口出惡言也不制止。
現在眼看著於氏沒理了罵了他大兒子纔有反應,到頭來一張口還把孃親千省萬省的蛋給停了,到底是心長得多偏才能說出這話來?
“爹……”沈惠君看著三哥三嫂帶著孩子們顯得很可憐地站在那裡,跺了跺腳,忍不住高聲了一句。
“你個姑娘家家的,啥都跟著參合,趕進屋擺桌子吃飯了。”沈老爺子卻是擺了擺手,沒理小閨的抗議,轉揹著手走了。
沈惠君暗自氣惱爹爹,又轉頭看著大嫂一臉得意的樣子,知道爹開了口這事兒就算是定了,再氣惱也沒辦法,狠狠地瞪了大嫂一眼,一甩頭進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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