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倚香閣外,劉陵川長玉立,邊高頭駿馬踢打着蹄子,氣勢騰騰,慕夕一眼就被那馬兒吸引住了。
見到他倆,劉陵川牽着馬走了過來。
上墨擡了擡下,依然是一副遊手好閒,慵懶至極的模樣。
“承影幫你找來了,不過你我約見的地點是不是太過招搖?”說着,掃了四周一圈。他很清楚承影現在在江湖中的影響,月宮這麼明目張膽的與走在一起,免不了引起別的幫派猜忌。
劉陵川不去理會上墨,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慕夕。
慕夕坦然的笑着,沒有過多的緒。
“你變了。”劉陵川忽然說道。
他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在場的倆人都愣住了。
慕夕撓着頭,乾笑兩聲,“是變漂亮了還是……更漂亮了?”
語氣詼諧,帶着一點兒直白,聽起來似乎不大矜持,可不知怎麼的,從口中說出來,上墨只覺得十分可。
劉陵川笑着搖搖頭,並未多言,轉吹了聲口哨,停在路邊的幾輛馬車便駛了過來。
劉陵川將馬兒給走上來的侍從。笑着慕夕,問道:“承影姑娘可賞臉一同去吃個便飯?”
慕夕愣了下,本以爲他會詢問些什麼,誰知他沒有。
這一見面就請客吃飯的人還真不多,於是欣然點頭,挑選了排在第二的馬車,跳了上去。
劉陵川衝上墨比了個請的手勢,自己跳上了第一輛馬車。
上墨左右斟酌了下,決定重輕友,他跳上了慕夕的馬車。
慕夕這段時日都去奇靈藥鋪治療。上的傷疤都去的差不多了。南珏的意思是最好可以再泡十天半個月。
算了下時間,想起兩個月前答應寒影的事,若是再泡十天半個月藥湯纔去幫劉陵川的話,不知道夠不夠時間幫寒影。
想到這裡,不覺得好笑。
忙進忙出的都在幫別人,可自己呢?自己的事還是一團糟,誰又能幫得了自己。
誰也幫不了吧,把希寄託在別人上,只會讓自己絕,若是把希寄託在自己心裡,那麼便是絕壁逢生。
慕夕噙着角,忽然就笑了。最近總是這樣,不喜歡說話,呆愣着發一會兒呆,心裡難過的時候,卻會笑。
上墨有些看不懂,奇怪道:“你就那麼信得過他是帶你去吃飯,而不是把你賣了?”
“就憑你們?”慕夕不在乎的笑了一聲,看起來一副不屑的樣子,可語氣並未讓人覺得不舒服。
不知怎麼地,上墨覺得眼前的上帶着一悉的味道,這種悉,很特別,很特別。
上墨懶懶往後靠去,又恢復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你倒是隨意,可阿川還是忌憚的……”
他話未說完,馬車便徐徐停了下來。
上墨掀開簾子,劉陵川已站在車外,風輕雲淡的等着倆。
慕夕跟着上墨跳下車,瞪着玲瓏坊,心十分憂愁。
“我就知道你肯定來這裡。”上墨眉開眼笑,一面大步往裡走,一面與慕夕小聲嘀咕:“待會兒想吃什麼別客氣,這間酒樓的菜都很好吃,你要是喜歡,咱們每樣都來一盤。”
慕夕扶額,心笑,這酒樓的菜當然好吃,這可是這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現代大廚親自寫的食譜啊,虧你小子還算有品位。
劉陵川很紳士的讓慕夕先走,自己跟在後面。
他總覺眼前與那日江湖盛會見着時,有些許不同。仿似短短兩個月,突然就變得滄桑了。那本明澈的眉眼,細細看來,夾雜着些許讓人說不清的東西,就好像什麼都不在乎,無慾無求,對於這個年齡來說,讓人覺頹敗了些。
慕夕雖然戴了面,可剛與十夜打了個照面,十夜便認出了。
十夜將他們安排在了聽梅軒旁的蘭溪小築,格局與聽梅軒完全不一樣。
一進門便是一灣嵌地板的魚池,兩隻錦鯉歡快的遊走,池水中鋪了五六的琉璃石子,池子邊嵌着或大或小的水晶石和夜明珠。
繞過那灣魚池,兩側個擺了一套古琴,珠簾將大廳一分爲二。
靠窗擺兩張白玉石榻,由於此時是冬天,上面還鋪了張茸茸的貂皮,白貂皮上放了一隻橢圓形的暖爐,窗子大開着,窗臺上擺了一條長方形炭爐,風過時,一陣暖流迎面拂過,仿若春風拂面,令人愜意。
大廳正中設了一圓形餐桌。十夜擺了三個位子,慕夕坐中間,上墨和劉陵川各坐一側。
顯然,這是把慕夕當上賓對待。
慕夕不吭聲,笑嘻嘻的落座,自己斟了一杯酒灌下,見劉陵川看的表有些詫異,忙笑道:“好口,大家隨意便好。”
一副主人招待客人的架勢,劉陵川笑,倒是不見外啊。
上墨點完菜後,說道:“你這個,倒與我一朋友十分相似。若是介紹你倆認識,你倆必定相見恨晚。”
慕夕興趣問:“姓甚名誰?”
上墨又添了一杯酒,不在意道:“說了你也不認識。”
慕夕撇撇,自己抓了一塊滷鴨爪,慢慢啃了起來。
最近不知爲何喜歡上了滷鴨爪,有的時候一個下午沒事幹,就可以抱着一盤子鴨爪啃一個下午,直到腮幫子酸的啃不,才依依不捨的放下鴨爪子,去找酒喝。
對,最近也十分喝酒。
可是南珏說了,在傷疤沒有去掉前,不可以喝酒也不可以啃滷鴨爪,不然傷疤很難去掉。
慕夕看着快要啃完的鴨爪子,抿了抿,把手搽乾淨,再不去拿盤子裡的鴨爪,也把杯中的酒換掉,取了茶杯來,開始喝茶。
劉陵川不同於上墨的散懶,他做什麼都是端端正正,就比如此時慕夕單手撐着下,轉着空茶杯玩,上墨斜靠在椅背上,與慕夕打趣。
而劉陵川由始至終都是着腰背,喝茶,吃菜,均不發出毫聲音,不認識的人,還以爲他是哪家達貴人府裡養出來的小公子,從小了嚴謹的家教。
“你的事急麼?不急的話,我十日後才能幫你的忙。”慕夕吃飽喝足,睨着劉陵川,開門見山。
劉陵川看了一眼上墨,上墨忙攤開手,道:“我可什麼都沒說。”
慕夕笑,“他沒告訴我你要令牌作何用,但我不能將令牌給你們,你們信得過我,就帶我一起去。”
劉陵川神換了幾換,從戒備到猶豫,又到踟躕,最後乾脆點了下頭,“那就十日後,咱們在城西郊見。”
他就說了這麼一點,便沒下文了。也沒說去哪兒。
慕夕着他,也不問,笑的隨意,“行。”
一頓飯吃完,慕夕與上墨隨便聊了聊。看着時辰差不多了,便往奇靈藥鋪去。
走後,劉陵川這纔有了許的放鬆,他睨着桌前一片狼藉,悵然到:“早知道這麼好說話,當日也沒必要費那麼大力氣打半天。”
上墨撇撇,“拉你都拉不住,你這子,遲早吃虧。”
“你信的過?”劉陵川聳聳肩,表示我就是這樣子,吃虧就吃虧,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上墨想了想,“也不完全信得過,我還未查出與青木赫做了什麼易。”
劉陵川凝眉思索片刻,喊來屋外暗衛,小聲嘀咕了幾句,那幾名暗衛便出了去。
上墨搖搖頭,“你這個方法我試過了,沒有用的,不出一個時辰,你的暗衛便會灰溜溜的回來。”
他之前也用過同樣的方式跟蹤承影,可是跟着跟着,就跟不見了。也不知是怎麼做到的,總是來無影去無蹤。再後來,上墨就不再跟蹤了。
慕夕在奇靈藥鋪泡了一個下午的藥湯。
詢問南珏還有沒有更快的辦法。十天半個月太久了。
南珏思索了一陣後,重新配了幾服藥給,藥效會強烈些,可能會有不舒服的反應,但那都是正常現象。
慕夕欣然接了過去,與他道了謝。
從奇靈藥鋪出來,天已晚。
一日就這麼過去了。
好似眨眼間,彈指一瞬,一切都在飛速消滅。
獨自走在街上,經過酒鋪的時候猶豫了下,終是剋制住買酒的衝,只在旁邊賣烤的鋪子買了一隻烤,邊走邊吃。
與劉陵川吃完飯後,就摘掉了面。此時恢復自己原本的模樣,手握,邊走邊吃,毫不介意街邊人投來驚異的眼。
走走停停間,聽見後有人。
“慕夕?”
聲音悉中帶了一驚喜。
茫然轉,盯着南宮長歌,臉上沒有任何表。
“你怎麼在這裡?”南宮長歌從一匹白馬上跳下,風塵僕僕的樣子,可眉眼依舊清華高貴,看着的目,帶着些許溫暖。
慕夕不做聲,就這麼怔怔的看着他。
“怎麼了?不舒服?”南宮長歌覺得慕夕有點奇怪,先不說這深更半夜在街上吃是怎麼回事,單看眉眼,冷冷清清的樣子,竟帶着明顯的疏離。
很冷漠,不是裝模作樣的冷漠,而是由心底產生的冷漠。在迴避他。
爲什麼?
見慕夕不說話,南宮長歌皺了皺眉,見邊似乎沾了些油膩,便拿出錦帕,幫拭。
在他快要到臉的時候,慕夕驟然向後退了一步。
眸中是剋制的怒意,“這位公子,你我並不,請你自重。”
你我並不?在說什麼?南宮長歌的手僵在半空,眸中疑重重,見臉晦暗,小聲問道:“慕夕,你到底怎麼了?有什麼事,你可以跟我說。”
“呵呵,跟你說?你能幫我什麼?”慕夕冷笑着,像看笑話一樣看着他,眸中是毫不掩飾的不屑。
南宮長歌沉默,不再說話,他擡了擡手,一名暗衛從屋頂躍下,跪在他側。
“這兩個月發生了什麼?”
“這個……”那名暗衛擡頭看了一眼慕夕,他認得,就是那個街上人人口中傳的與人私奔的林家大小姐。
南宮長歌臉忽的沉下,那暗衛忙一字不落的把街上的傳聞說了一遍,說完還驚魂未定的瞅了眼林慕夕,額前一滴冷汗啪的一聲,砸在了地板上。
南宮長歌揮了揮手,讓他退下,他忙轉飛上牆頭。
南宮長歌凝着,慕夕依舊冷眼冷眉,似笑非笑,額前一朵火紅的梅花朵,刺得人眼生疼。
“我不知道出了這麼多事。”南宮長歌聲音輕緩,試探的看着,“這兩個月我去了西岐國,有些生意上的事比較麻煩。”
他說完,見慕夕仍然不說話。嘆了口氣,道:“我是剛回來的,一回來,就在這裡遇上了你。”
“慕夕,我相信你。”
“慕夕?”
“你是不是怪我沒有幫你,對不起。”
“如果我知道,我一定會趕回來。”
“慕夕?”
很多時候,你以爲你被全世界拋棄了,你甚至惱怒的以爲大家都不要你了,你恨遍了所有人,你告訴自己不要再抱希了,你都已經決定好了,可是忽然你發現,你錯怪了他們。
你該怎麼辦?
耳邊是南宮長歌一句一句的道歉。
其實他本沒必要道歉,這不是他的錯。
可是他卻像做錯事的孩子,在等待寬恕。
慕夕突然很難過,明知道是自己無理取鬧,心裡很酸,眼角也很酸,酸的模糊,看不清眼前的事。
南宮長歌的話語就像一雙溫暖的羽翼,此刻正將緩緩包裹。
本已冷卻的心,逐漸逐漸的回暖。
那是什麼樣的覺?就是尋到了一安全的地方能安置自己,不用再假裝堅強,也不用再封閉自己。
就好像只要在南宮長歌面前,無論做什麼,是對是錯都會得到包容。
所有的委屈在這一刻急劇膨脹着,腔堵得難,慕夕張了張口,哇的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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