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眼前的孩兒眼睛紅紅的,眼眶裏還盛著眼淚，睫被打，連帶著眼尾也是紅的。

裴硯承不由心頭猛然一怔。

正當他想要上前時,姚舒已經拉開椅子跑過來,一頭撞進他的懷裏。

裴硯承攬住。

“哭什麽。”

“豆豆都不哭鼻子了。”

姚舒埋在他口，聲音哽咽：“我、我不知道叔叔給我做了飯，我不是故意不回家吃飯的,阿姨說叔叔很生氣很生氣……”

“還知道我會生氣？”裴硯承輕輕的頭發，“糯糯,別再氣我，我怕我以後老了心髒不好。”

姚舒隻是埋在他口,也不說話，哭得可憐兮兮的。

“吃過晚飯了麽。”

姚舒搖搖頭。

“好了，別哭了，”裴硯承拍拍的背，“先吃飯。”

家政阿姨把菜熱好後,默默退到別,給兩個人留下獨的空間。

姚舒沉默著吃飯,時不時抬頭看裴硯承一眼。

“怎麽了，”裴硯承抬眸,“不合胃口？”

姚舒搖頭：“不是的,叔叔做的菜很好吃，我很喜歡吃。”

孩兒的眼尾還是濡的，一雙眼睛漉漉的,因為哭過聲音又又糯，聽起來很像在撒。

裴硯承莫名心地一塌糊塗。

瞬間什麽氣都沒了。

他了張紙巾遞給：“把眼淚了，不許再哭了。”

姚舒接過,胡抹了抹眼睛。

猶豫了片刻，吞吞吐吐說道：“其實、其實我去做家教，是因為想用自己賺的錢給叔叔準備一個驚喜。”

裴硯承微愣，笑了笑：“什麽驚喜？”

“叔叔你等等我，我去給你拿。”

沒一會兒，小姑娘就拿著一個手提袋開開心心地跑出來，“這是我給叔叔買的禮。”

打開後，是一件款式簡約的灰衛。

裴硯承笑著問：“給我的？”

姚舒重重點頭：“叔叔喜歡嗎？”

“喜歡。”他說。

姚舒心裏漾開一甜意，嚅囁著承認錯誤：“我以後會乖乖聽話，不會再惹叔叔生氣了。”

“糯糯，你很乖，不需要再改變什麽。”裴硯承說，“是我考慮不周，沒有站在你的立場思考問題。”

“以後我不會幹涉你的友，前提是，你要保護好自己。”

眼睛一亮：“嗯，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等你上了大學，我就不能在你邊照顧你，朋友更要亮眼睛，別讓我擔心。”

姚舒夾了一塊排骨咬了口，輕輕問：“叔叔，你知道誓師大會那天，我在氣球上寫了什麽夢想嗎？”

“你不是不告訴我麽。”裴硯承好整以暇看著。

“我不想考南星大學了。”

“我想考黎大。”

因為我想陪在叔叔的邊。

裴硯承怔住，按在桌角的手握又鬆開。心中驀然好似被什麽填滿，無法道明其中的百般滋味。

靜默許久，他從腔溢出低低的一個音：“好，那就考黎大。”

“吃飯吧。”

姚舒拿起一個小西紅柿做的小兔子咬了一口，酸酸甜甜，水充沛。

“好可，都舍不得吃。”遞了個給裴硯承，送到他邊，“叔叔也吃。”

裴硯承微微啟，咬住。

“哎呀！”

姚舒低低驚呼一聲，驀地收回手，輕輕瞪眼，一雙眼睛幽怨地看著他。

“叔叔！”略有不滿，“你咬到我手指頭了！”

似乎是被咬疼了了，姚舒眉頭皺在一起，對著手指輕輕吹氣。

稚又可。

裴硯承看了片刻，倏而低頭悶笑出聲。

-

時間悄然流逝，高三的學習生活忙碌而充實，轉眼間就到了六月。

六月，又是一年高考季。

黑板上醒目的倒計時不知不覺已經變了零。

原本熱鬧的教室變得空的，牆上被上了白紙，黑板上依稀能看到被去的筆痕，灑地寫著畢業快樂四個字。

三年時匆匆，所有的拚搏和汗水都將在這一天得到檢驗。

高考那天，全城都在為考生們加油鼓勁。

考場門口滿了人，許多穿著紅馬甲的誌願者在場外做指引。

汽車停在校門口，裴硯承偏頭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的小姑娘，一如既往叮囑：“檢查一下考試用品都帶齊了嗎，還有準考證不要忘記。”

姚舒轉頭朝他笑：“都帶齊啦。”

小姑娘今天穿了一件過膝的白連，帆布鞋，一雙白短包裹住細瘦伶仃的腳踝。

頭發紮馬尾，高高地束在腦後，有一些碎發落在白皙的後脖頸。

看起來俏又明。

裴硯承莫名心頭一，有些話幾乎是無意識地就口而出。

“盡力就行，考得不好也沒關係，我養得起你。”

“叔叔！”姚舒小臉一皺，微微瞪他，“我還沒考呢，您就說喪氣話，您不是應該祝我高考順利嗎？”

裴硯承垂眸輕笑了一聲。

“好，高考順利。”

姚舒笑：“那…叔叔，我先進去了。”

“加油。”

“嗯，加油！”

小姑娘開門下車，影逐漸消失在人裏。

這一年的高考在張的氛圍下終於落下了帷幕，結束最後一門考試的傍晚，天邊出現了橙紅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

姚舒走出考場，第一眼就看到了裴硯承。

男人形頎長，一深灰的西裝規整嚴謹，站在人群中格外矚目。

姚舒開心地小跑過去，隔著老遠就清脆地喊了一聲叔叔。

越過層層人群，氣籲籲地跑到他麵前，最後還不小心踉蹌了一下。

裴硯承及時握住的手臂把拉起來，歎了口氣，手將跑了的劉海下去。

“跑什麽，差點摔跤。”

沉浸在喜悅中的姚舒並不在意頭發沒，隨意地薅了薅劉海：“我終於考完啦！”

“嗯，”裴硯承笑，“考完了這麽開心？”

“當然開心，考完了就等於畢業了，畢業了就意味著長大了。”姚舒得意地說，“叔叔再也不能把我當小孩子了。”

裴硯承眼中有淺淺的笑意：“長大了？”

“當然了。”

“嗯，糯糯長大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裴硯承彎下腰，俯將摟懷裏。

溫熱的大手掌著的後腦勺，將按在自己的口。

姚舒側臉在他微涼的西裝上，低低的聲音從男人腔傳出來：“長大了，也要聽話，知道麽。”

對於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姚舒還有些懵，安安靜靜地靠著他的膛，輕輕點了點頭。

“姚舒。”

後突然有人。

姚舒從裴硯承的口抬頭往後看，隻見沈澤添也已經走出考場，站在後不遠看著。

“沈澤添你考完啦？”

意識到自己還被裴硯承抱在懷裏，姚舒有些不好意思。掙了掙手臂，想讓裴硯承鬆開。

然而裴硯承不僅沒有鬆開，反而漸漸收攏了手臂。

一手摟著的背，一手著的頭發，將整個人納自己的膛裏。

姚舒見裴硯承沒有鬆手的意思，於是維持著這樣的姿勢，不好意思地回頭：“沈澤添，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沈澤添的目從男人環著姚舒的手臂上移開。

“沒什麽事，就是跟你說一下，晚上的畢業聚餐不要忘記了。”

“嗯嗯，我不會忘記的，一定準時到。”

沈澤添點了點頭，離開了那裏。

男人的手臂仍環在的背，姚舒乖乖地讓他抱著，悶在他的口說：“叔叔，今天晚上我們班有畢業聚餐，我可能要晚點回家。”

“知道了。”裴硯承說，“在哪裏，到時候我去接你。”

姚舒說了地址，“其實我自己回來行的，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晚上沒什麽事，我來接你。”裴硯承停頓了一下，說，“還有，聚餐的時候，離那個沈澤添遠一點。”

姚舒從他懷裏抬頭，皺了皺眉：“叔叔明明說過不會幹涉我朋友的權利的。”

“我沒有不讓你跟他玩，我隻是希你能跟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叔叔是不是不喜歡沈澤添？”

裴硯承直截了當承認：“嗯。”

姚舒覺得好笑：“為什麽呀？”

“沒有為什麽。”

姚舒盯著裴硯承口的那顆製作良的扣子，輕輕歎了口氣：“那晚上我盡量不跟沈澤添坐在一起，可以嗎？”

“嗯。”

-

高考結束後這晚，高三五班組織了一次畢業聚餐。

三年的朝夕相，也將在這一次聚餐裏劃上句號。至此之後，可能有些同學一輩子都不會再見麵了。

因此所有人都很珍惜這一次的聚餐，早早地就來到了酒店，幫忙一起布置環境。

“班長不來嗎？”阮小妍一邊打氣球一邊問。

沈量：“好像是不來了，我聽說蔣嬈嬈爸媽在高考前就開始鬧離婚，對蔣嬈嬈影響大的，考試好像也沒考好，是哭著走出考場的。”

“其實這次我也沒考好，覺題目都好難。”沈量把氣球紮好，隨口問道，“我們這兒應該就小舒考得還比較滿意吧？”

正踮著腳往牆上掛氣球的姚舒一頓，低聲說：“還好，希能考上黎大。”

一雙手從頭頂過來，接走了手裏的氣球：“我來吧。”

“謝謝。”

沈澤添輕輕鬆鬆把氣球掛好，隨後問：“你之前不是說想考南星大學嗎，怎麽又變黎大了。”

姚舒把另一個氣球遞給他，仰著頭說：“我還是想留在黎城，所以改誌願了。”

阮小妍和沈量頻頻點頭，表示讚同。

“我也覺得留在黎城好，去太遠我覺我會很想家的。”

沈量問沈澤添：“你呢，你想考哪個城市？”

旁邊，姚舒正認認真真地在給氣球打結，長長的睫輕輕。

沈澤添收回視線，抬手把氣球掛好，淡淡說：“黎城吧。”

阮小妍笑起來：“沒想到我們四個人一致都想留在黎城，以後我們還是堅不可摧的鐵四角。”

聚餐開始前，江老師設置了一個“畢業留念”的環節。

每個人都在橫幅上寫下名字的名字，然後用便簽紙寫下畢業寄語，在旁邊的白板牆上。

沈澤添看著橫幅上娟秀的“姚舒”兩個字，拿起筆，將自己的名字寫在了旁邊。

他走到正在寫畢業寄語的姚舒後，湊過去看了一眼：“寫了什麽？”

“隨便寫的。”姚舒將便簽紙在白板牆上。

“前程似錦，未來可期。”沈澤添一字一句念出來，忍不住笑，“你這寫得也太老土了。”

“要你管，我就喜歡老土。”

另一邊，阮小妍和沈量在橫幅前簽字。

“你看呀，小舒和沈澤添的名字正巧寫在一起。”

“那我們就簽在他們下麵吧？”

“那必須的，鐵四角那肯定是要在一起的。”

……

因為是全班同學的最後一次聚餐，大家都玩得很嗨，餐桌上菜都沒什麽，啤酒是一箱接著一箱地喝。

姚舒也稍微喝了兩小杯。

起初沒什麽覺，聚餐結束的時候才覺得頭有些昏昏沉沉的。

晚上十點，濃雲蔽月，夜風漸起。

悶熱的風裏夾雜著一意，像是要下雨了。

酒店門口，姚舒靠在阮小妍的肩膀上，一雙眼睛失神地著路邊的樹葉，視線沒有聚焦。

耳邊是阮小妍和沈量滔滔不絕的打鬧聲。

“終於畢業了，很多以前不能做的事我都要一一做個遍。到時候我要去酒吧喝酒蹦迪，穿的臍裝，然後打十幾個耳。”

“十幾個耳？你開玩笑吧，那不篩子了嗎？”

“你懂什麽，這時尚。”

兩人的吵鬧聲漸漸在耳邊模糊，姚舒眼皮耷拉下來，偶爾他們跟說話，也是回答得語無倫次，前言不搭後語。

在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視野裏出現了一輛悉的車。

邁赫停穩後，男人從車緩步走出。

他的量極高，一商務西裝端正嚴謹。

站直後，男人的目遠遠地朝這裏看過來。

姚舒臉上揚起笑容，沒等阮小妍他們反應過來，已經快步朝那邊跑了過去。

始終站在姚舒邊的沈澤添第一時間注意到，快步跑過去拉住了的手臂，聲音裏帶了些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