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月耷拉著眼皮，翻開了冊子念道：

“鄒應年孤，與母至貧無靠，其母甚之，其至七歲……”

李小暖咬著果脯笑出了聲，忙擺著手說道：

“這一段跳過跳過，從他親念起。”

千月耷拉著眼皮，還是面無表，翻了幾頁，繼續念道：

“初娶同縣劉氏，劉氏家富，妝奩甚，鄒始得凝神於學……”

“劉氏生了幾子幾？親後幾年死的？”

李小暖打斷了千月，千月又翻了一頁，

“劉氏無出，親五年後病去。”

“然後又娶了誰？”

“劉氏死後次年，由上司作伐，於杭州府任上娶繼妻文氏。”

“也是大富之家？”

“是，原是杭州府餘姚縣首富。文氏妝奩極。”

“文氏幾子幾？親後幾年沒的？然後呢？”

“文氏只有一，嫁給了同僚之子，如今隨夫在福建路任上，文氏是生時難產死的，之後鄒應年沒再續娶，天禧二十四年，妾唐氏生子後，鄒應年就將唐氏扶了正，唐氏育有三一子，長給了金志揚爲妾，次、三尚待字閨中，其子今年十一歲。”

千月一口氣說道，李小暖滿意的點了點頭，誇獎道：

“這樣就對了，要問一答十纔好!”

千月抿著，垂著頭，只當沒聽到李小暖的誇獎，李小暖示意著蘭初，拿了千月手裡的冊子過來，翻了翻，擰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轉頭看著千月問道：

“文家現在還有誰？如今境況如何？”

“回夫人，文家人丁單薄，文氏只有一個弟弟，文清貴，今年二十九歲，因是獨子，又是老來之子，自小慣得厲害，外號文大傻子，吃喝嫖賭俱全，天禧二十六年，文清貴父母死於那場疫病，父母死後沒兩年，文清貴就敗了家產，其妻訴到府，求了和離，如今無子無，窮困潦倒，在杭州府以幫閒爲生。”

李小暖微微瞇起眼睛，

“這唐氏，是什麼來歷？”

“唐氏是文氏的表妹，因家貧，自小依附於文家長大，文氏懷孕後，就替鄒應年納了唐氏爲妾。”

“文氏之出嫁時，妝奩如何，把文氏的嫁妝都帶走了沒有？”

千月怔了一下，苦惱的長揖告著罪，

“回夫人，這一，小的沒有留心，小的回去就讓人去查。”

“嗯，讓人去查查，不過也不是什麼大事，文氏那個弟弟，那個清貴，窮困那樣，就沒找過鄒應年和他這個唐表妹打過秋風？”

“表姐。”

千月先糾正道，再接著說道：

“找過，因他只要手頭有點銀子，不是嫖就是賭，鄒應年給過幾次，就沒再接濟過他了，鄒應年是，親姐姐又沒了，文清貴倒不敢糾纏。”

“嗯。”

李小暖垂著頭，緩緩翻著冊子，凝神思量了半晌，擡頭看著千月問道：

“你說，文清貴要是聽說他姐姐的死，也許有些個不明不白，他姐姐的妝奩本來是要留給他的，現在卻被別人佔了，會怎麼做？”

千月擡起頭，看著笑瞇瞇的李小暖，直截了當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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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那個膽子!”

“那就給你了，一，讓他覺得他姐姐的死，不明不白，得討個說法，二，他姐姐的妝奩，被人佔了，得要回去，那是他的銀子，他沒膽子，你就想法子讓他有膽子，接他進京，越快越好，杭州府離這裡，不過幾天的路程，我給你十天，怎麼著也夠了。”

千月悶悶的看著李小暖，李小暖歪著頭看著他，卻吩咐著蘭初，

“把那枚‘財’字章給他。”

蘭初立即從荷包裡取了極小的一枚赤金牡丹花樣的小章出來，託在手心裡遞到了千月面前，李小暖擡了擡下，

“拿著吧，若要用銀子，也不必過來稟我，就憑這個章，到通海錢莊支銀子就是，這事，不能讓人看來或是猜出跟咱們府上有半點牽連。”

千月接過赤金章，託在手裡看了片刻，袖到了袖子裡，李小暖看著一直耷拉著眼皮，幾乎毫不容的千月，惡作劇之心驟起，

“你們爺顧著使喚你，就沒想過給你尋門好親？你也不小了，也該娶個媳婦，個家，只是你長這樣，往後娶了媳婦，你媳婦看你長得這樣，可怎麼得了？!對了，平日裡，你穿門越戶的也慣了，若是看中了哪家姑娘，跟我說，我替你求親去。”

千月低垂著頭，抿著，咬著牙悶‘哼’了一聲，抱拳過頭告退道：

“夫人若沒有別的事，小的就告退了。”

李小暖不說話，只笑著點了點頭，千月等了片刻，沒聽到聲音，忍不住擡頭看向李小暖，李小暖見他擡起頭來，嘆了口氣說道：

“我都點了半天頭了，你怎麼還不走？”

千月一口氣堵在嚨裡，著手往後退了幾步，出了屋，大步往院外走去。

千月在汝南王府門口上了車，端坐在車上，思量了半晌，擡手敲了敲車廂板，

“去戶部。”

車子掉了個頭，往戶部方向疾駛而去。

小廝進去請了見，回來稟報著：

“回爺，景王爺已經回去吃飯歇著了。”

“嗯，去景王府。”

千月沉聲吩咐著，小廝跳到車前橫板上坐了，車子掉轉頭，往景王府去了。

周景然正滿臉疲倦的躺在書房搖椅上，看著面前長揖見著禮的千月，打了個呵欠問道：

“出了什麼事了？這麼大白天的來找我。”

“回王爺，是夫人的事。”

周景然呵欠打了一半就收了回去，直起子問道：

“你家夫人出什麼事了？”

“夫人沒出什麼事，是夫人吩咐小的去做點事，爺臨走前吩咐過，小的若是吃不準夫人的吩咐該做還是不該做，就來請了王爺的示下。”

“這麼快就吩咐了讓你不知道是該做還是不該做的事了？”

周景然挑著眉梢，滿臉興致的問道，千月點了點頭，

“說說!是什麼事？”

周景然興趣盎然的問道，千月將李小暖的吩咐，連同一個月前的吩咐，簡單的說了一遍，周景然著下，疑了半晌，轉頭看著千月問道：

“最近京城有什麼和金家、古家，或是這鄒家有關的什麼傳言沒有？”

“有!也不算傳言，古家大姑爺金志揚擡了鄒應年庶長爲貴妾，擺了三天酒，用了轎子，鄒氏進門後，賢良難得，除了鄒氏賢良之無法查證，餘都是實。”

“那古家大姐呢？怎麼個意思？”

“沒聽說過。”

千月搖了搖頭，周景然扶著搖椅扶手站了起來，著下來回轉了幾圈，站在千月面前，擰著眉頭問道：

“你說，小暖這是想幹什麼？你們夫人……”

周景然咽回了後面的話，小暖一肚子鬼心思，出手就沒好事，這回是要做什麼？和古家大姐有關？嗯，只有這一條對的上，那丫頭護短!

“小的也不知道，纔來請王爺示下。”

千月拱了拱手說道，周景然一隻手背在背後，一隻手著下，來回又轉了幾圈，點著千月吩咐道：

“你家夫人既吩咐了，就去做吧，用心做事，你家夫人心思靈，可半分也糊弄不得，趕去吧，有什麼事，個人過來跟我說一聲。”

千月舒了口氣，答應著退了出去。

周景然看著往院外走去的千月，慢慢思量著，看樣子，必是因金志揚納了個賢良的貴妾，讓古家大姐了委屈了，小暖這是要爲古家大姐出這個頭，可就算是要出這口氣，也得找那金志揚，或是收服、或是打發了那賢良貴妾纔是，怎麼到了鄒應年頭上？

這鄒氏也真是，一個小之妾，要那麼賢良做什麼？!

長青縣離京城不遠，也不過十來天功夫，古云姍遣去接鄒氏的丫頭婆子就回到了京城，自然是空手而返，古云姍當天就病倒了，丫頭婆子一片慌，忙著往古家、汝南王府和鄭府古云歡報了信。

嚴氏接了信就帶人趕到了金宅，張羅著四請大夫，又忙著坐了車回到嚴家，找了嚴丞相，一路哭一路說古云姍氣惱太過，一口氣沒上來，這會兒還沒清醒過來，讓祖父趕請相的太醫過府去看，‘遲了就來不及了!’

李小暖接了信，慌慌張張的稟了王妃，急急慌慌的讓人請了太醫，坐了車奔往金宅，去看突然病倒了的古云姍。

古云歡得了信兒，大哭起來，只著肚子痛，鄭府裡一時也忙一團，鄭季雨忙著請醫問藥，鄭夫人和鄭家媳婦圍著古云歡，噓寒問暖著。

可不管誰問，古云歡流著眼淚搖著頭，咬著脣就是不肯說，問急了，就哭著唸叨‘姐姐活不了了’。

鄭夫人和鄭家媳婦們一臉的瞭然明悟，彼此換著明瞭的眼神，極力找話勸著古云歡。

看來，古家大姐又折在了那賢良的妾侍手裡。

嗯，今天有三更，只是，第三更要晚些，六點左右吧，也許還要更晚些。

爲了表揚閒的加更，賞張吧，賞塊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