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嬤嬤這樣同高太后一解釋,高太后便不問了,高太后往日夜里睡得早,的子早年傷著了,醫也囑咐要多安歇。但今日到了該安歇的時辰,高太后卻顯得十分神,帶著徐嬤嬤去了永壽宮被鎖上的小房間。
里邊放著的都是天子年的裳玩偶,小金鐲,番國供上來的琉璃,高太后對這些向來十分珍重,里邊也只有徐嬤嬤能進來打掃一下。從開著的幾個匣子里挑挑揀揀的,問徐嬤嬤:“你說這小金鐲好還是小銀鐲好?早年那番國進貢的玩偶多,陛下也沒玩過幾回的,放著倒是可惜了。”
拿起一個用一塊一塊小方塊拼接做的板子,上邊圖樣清晰,鮮艷,當年天子從許多被進貢來的件中便選了這一樣,到現在過了這麼多年,仍舊跟新的一般。高太后已經準備起了皇長孫以后的玩偶了。
徐嬤嬤見挑了數樣出來,還要繼續挑,忍不住溫言勸道:“娘娘,如今才不過月余呢,慢慢挑也合適的。再則,還有往后要宮的中宮呢。”這一句徐嬤嬤說得輕。
后宮雖如今沒有中宮,但遲早會昭告天下,迎一位進宮的,有了中宮,便能誕下嫡子,嫡庶分明,若是大肆寵庶長子,于社稷不利。
天子的隨之乃是重中之重,賜下這等品昭示寵,若是往后中宮宮心里也不會高興的。
徐嬤嬤伴隨高太后幾十年,只說了前邊,高太后便知其意,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下來,手上的作也慢了下來,好一會才模糊的說了句:“你說的是,不能越過了以后的嫡子去,這前朝好不容易才安穩了下來。”
高太后最后只挑了幾樣給了徐嬤嬤,翌日清早,徐嬤嬤就帶著去了綴霞宮,并著太后給的賞賜,高太后除了賞下來各種金銀珍品,還給鐘萃安排了兩位擅調理的嬤嬤。
“綴霞宮沒有年長的嬤嬤照應著,小主到底年輕了些。”
高太后的意思是安排這兩位嬤嬤在一旁提點。
徐嬤嬤朝鐘萃看去,雖說長者賜不可賜,但后宮嬪妃,便是面上高高興興,也是不高興長輩賜人的,覺著是安排人監視,“不過太后娘娘也說了,若是小主想請江陵侯府送個嬤嬤進宮伺候提點,也是使得的。”
鐘萃臉上止不住的高興,不待徐嬤嬤說完,便一口應下:“嬪妾多謝太后。”
鐘萃原本就想求徐嬤嬤給安排一位有經驗的嬤嬤在旁邊提點的,不料高太后主賞了嬤嬤下來,太后娘娘賞的人自是好的,必定是經過了千挑萬選出來的,能來提點,鐘萃豈有不愿的。
只是江陵侯府的庶,上邊嫡母大夫人穆氏又豈會盡心盡力為找嬤嬤的,生母秦姨娘更是靠不住的人,親近的唯有王、張兩位嬤嬤,張嬤嬤有家人親朋,王嬤嬤年紀大了,鐘萃也不想麻煩。
“小主滿意就好。”徐嬤嬤仔細在鐘萃臉上看過,見確實沒有丁點不高興,臉上的笑容都親切了兩分,還把高太后挑出來的那幾樣玩偶拿了出來,講給鐘萃聽:“都是陛下時用過的,娘娘都好生收著呢,瞧著跟新的一般,昨兒娘娘就去房里收出來了,專門帶過來給咱們皇子以后玩的。”
天子時的玩偶,便是保護得再好,同嶄新的卻還是有區別的,只瞧著卻是另有經過時間沉淀下來的厚重一般,何況天子之何等珍貴,意義自是不同,鐘萃面上出兩分激:“嬪妾代他謝過娘娘和陛下。”
徐嬤嬤來時,鐘萃已經用過了早食,正在讀書的,徐嬤嬤送了賞客氣過后便準備走了,如今后宮事務皆落在頭上,昨日又忙著皇嗣的事,宮中的管事們還等著安排呢,余撇見鐘萃放一邊的書,和氣的笑了笑:“小主在讀書呢。”
高太后在娘家時便學讀書,徐嬤嬤也跟著認了不字,見狀還傾看了眼,頓時瞪了眼眸,看著鐘萃的目徹底不一樣了。
高太后上回生辰時,宮中嬪妃都送了禮,高太后都看了眼,說起綴霞宮奉上的經文,還稱了句有心了,早前宮中那位良妃也擅寫大字,每年娘娘生辰都會奉上經文來,娘娘看寫的更多一些。
后宮嬪妃都會讀書寫字,這并無甚出挑之,徐嬤嬤也如娘娘那般看了便過了,徐嬤嬤接了前賢妃的宮務,還知道這位綴霞宮的小主去膳房親自做了許多次糕點和菜往前殿送了去的。
別的宮妃都是吩咐一聲,給膳房打點一下,卻是親自做,不嫌那膳房臟污,陳總管都在面前說了好幾回,徐嬤嬤有時來了興致,也問上幾句經過,不論其他,這一點卻是徐嬤嬤認同的。想要討好人,卻也是必須得付出些代價的,哪有既想在宮中高枕床眠,鬢花香,又想空手就得天子恩寵的。沒這麼容易的事兒。
這都是往淺表面的說,如今見鐘萃讀的卻是論語,在徐嬤嬤心中那便全然不同了。這宮中后妃,說是都會讀書寫字,其實也只是讀過幾本詩書,懂些規矩罷了,連真正讀完三百千啟蒙的都難,何況還讀到論語這種高深的去了。論語讀通了,都是可以下場了。
讀書認字會人贊一句,讀得好是會人由衷欽佩的。
鐘萃順著看了眼,乖巧的抿出一個笑,輕輕頷首:“只是隨意讀讀罷了,算不得什麼。”
“小主過謙了。”徐嬤嬤昨日還覺得這鐘小主模樣同那前朝蘇貴妃相似,心中略有些不適,如今見這副乖巧安靜的模樣,心里那些不適頓時散了去。這鐘小主模樣雖瞧著相似,但一氣度純善端莊,哪有那蘇貴妃半點弱不堪。
正說著,徐嬤嬤跟前兒的侍監匆匆跑了進來,在徐嬤嬤耳邊著聲:“徐嬤嬤,前殿傳來消息,說陛下今兒大發雷霆,朝中數位大臣被斥責痛罵,若不是彭范兩位太傅攔著,只怕陛下要拖出去打板子了。”
今日正是大朝會,文武百都會上朝。大朝會撥冗繁復,平日陛下只會召了閣和六部商議朝中事務,輕易不開大朝會。
徐嬤嬤下意識看了眼鐘萃,見微微低著頭,肅著臉:“怎麼回事?”
侍監道:“說是朝中大臣請立后和龍嗣引起的,還有大臣提議陛下過繼宗室子,以延綿脈,陛下便當朝發火了。”
陛下自是該生氣的,陛下膝下又不是沒有子嗣,過繼宗室子來算甚?須臾,徐嬤嬤又回了神兒,聽出這話另一層意思:“陛下不知小主腹中懷有龍嗣?”
徐嬤嬤看向鐘萃,鐘萃茫然看向。
承明殿外,跪了一地的朝中大臣,殿中,彭范兩位大臣還在極力勸說:“陛下息怒,切不可再大干戈了,若是再罰下去,只怕真會惹得朝臣非議了。”
淑妃之事一下旨,不止宮中傳遍,連宮外都傳遍了,議論紛紛,今日上朝,大臣們便請旨立后,甚至說出了過繼宗室子的話來,惹得天子大怒,文臣史向來頭鐵,陛下越惱,他們越是堅決的細數起陛下在位的不是。
不立中宮后位,后宮至今無一子嗣。這每一條都能他們恨不得說上三日三夜的不是來。
兩位太傅自是不贊過繼宗室子的,只要如今后宮中有了皇子皇,朝中過繼的聲音自是停下。在兩位太傅看來,陛下置淑、賢等后妃還是早了些,不如等中宮宮再行置,由中宮置嬪妃,中宮便自然在宮中站穩了。
如此徐徐圖之,總是比這般大刀闊斧更好,朝臣們也不會同時請旨陛下立后,他們也能更大的挑選一番。如今外邊朝臣相,總是會再上表諫言,尤其那史一脈,早就對陛下不立中宮之事百般挑剔。何況后宮接連數位嬪妃出事,卻無子嗣誕下,史自是會抓住這點。
聞衍不悅的坐在案后,臉沉若墨,幾乎咬牙蹦出話來:“息怒,朕要如何息怒!他們到現在還跪在外邊威脅朕呢,簡直是豈有此理!朕若是不做出決斷來,他們是不是還要以死明志,朕倒是想看看,他們是要如何以表忠心的!”
兩位太傅臉一變:“陛下!”
聞衍抬了抬手。他登基十載,誅殺數位兄弟,朝臣無一敢質疑,倒是這幾年他好說話了,這些朝臣便以為他熄了脾,以為當真能威脅到他頭上來了。為天子,一語乾坤,又豈能容忍有人威脅到他頭上。
該何時立后,挑選何人為何,聞衍心中自有籌謀計算,容不得他人指點妄言。
外邊,聲嘶力竭的聲音傳了進來:“陛下!老臣為三十年,今日不得不說一句,先帝啊,你看看吧,自你走后,這大越已經”
外邊的聲音被些微靜打,殿中,聞衍臉徹底沉下來。
彭范兩位太傅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來。好大的膽子,先帝與陛下這對父子關系可謂是勢同水火,多年來無人敢提,他們剛開了個頭,下意識想求說話,殿中重重的腳步聲傳了來,兩位太傅順著看過去,只見是前大總管楊培一臉喜的走了進來。
楊培一路行到前跪下,角還在著:“陛下,后宮來報,綴霞宮的鐘小主有喜了!”
兩位太傅朝聞衍看去,他臉上難得一怔,心里似有一暖流涌了四肢百骸,臉上連自己都沒發現的帶著初為人父的喜悅:“有喜了?”
“是,連李醫都親自把過脈了。”
聞衍下意識起朝外,從殿外烏泱泱的大臣中穿行而過,丟下所有大臣便往后宮而去,走至半路,他突然頓下:“幾時發現的?”
楊培低著腦袋:“昨、昨日。”
聞衍的火氣頓時被勾了起來,心中十分惱怒,一甩了袖,冷哼一聲:“這鐘氏好大的膽子,若不是醫查出來,是不是還想繼續瞞著朕!朕看這讀書是白讀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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