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之明驚詫:“羽林將軍府?”
采薇點點頭:“正是呢。”
“送來的是何?”
這個問題讓采薇面難,遲疑再三,才道:“聘禮……”
慕之明以為自己聽錯了,疑追問:“什麼?”
采薇只得重復了一遍:“爺,是聘書和聘禮,但聘書無字,而聘禮也并非金銀珍寶,而是件已壞之……”
不多時,清早從將軍府送來的東西悉數放進了慕之明的廂房里。
聘書為金朱帖,莊重倒是莊重,只是空無一字,不知該說是草率還是馬虎。
慕之明將聘書小心放在桌上,抬眼看向那箱聘禮。
朱漆描鴛鴦戲水金紋杠箱,大紅綢花纏頂,喜慶倒是喜慶,只是一箱聘禮,不知該說是寒磣還是敷衍。
采薇哭笑不得:“爺,你瞧瞧這……顧將軍是不是在和你開玩笑呢?”
慕之明沒回答,上前打開杠箱,在看到里頭是何時,燕國公小世子的眼眸瞬間瞪大。
狩日獵月弩靜靜躺在箱子里頭。
猶記那年暖春,梧桐樹蔭搖,雀鳴心尖繞,年的他瞧見這把絕世神弩,驚嘆:“真是三生有幸開眼了!”
“為什麼啊……”慕之明手上弩箭,著聲喃喃,“他明明對我那般淡漠……”
采薇不解,輕喚:“爺?”
慕之明深吸一口氣,忽而抬起頭篤定地說:“我要去將軍府一趟,現在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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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聲達達,車碾過青石板,街道人群熙攘聲音紛雜,慕之明坐在馬車上,第一次覺得慕府到顧府竟這般遙遠。
他越想越困,越想越不安。
前世,顧赫炎與他形同陌路,連朋友都算不上。
此生,雖是朋友,也一起經歷了許多事,但偶爾的冷言和淡漠,令慕之明本不敢奢求與他親近。
那莫名其妙的聘禮和聘書,明明潦草,像極了一個玩笑,但為何這般讓人在意。
馬車停在顧府門口,慕之明疾步走進,溫鐘誠見到他并沒覺得意外,幾步上前迎接:“慕公子,您來了。”
“顧將軍在哪?”慕之明急急地問。
“我們家爺昨天喝醉了,方才剛醒,似乎頭還疼著呢。”溫鐘誠答道。
慕之明微怔:“他……昨夜喝醉了?”
“是呢,慕公子,我領你去正廳坐,然后喚我家爺來。”溫鐘誠俯,做了個請的手勢。
慕之明隨溫鐘誠來到正廳,坐立難安地等著,不一會娟娘端來清茶和桂花糕,笑著對他說:“慕公子,您先吃些點心,爺他馬上就來。”
“嗯。”慕之明激地點點頭,等娟娘離開正廳后,他因張深呼吸數下,拿起白瓷小碟上的桂花糕咬下一口,糯清香纏繞著舌尖齒,抵消了些許不安。
正此時,慕之明聽到了腳步聲。
慕之明轉頭看去,顧赫炎一襲翩翩白,大步走進正廳,他眼底還有宿醉的疲憊,但臉沉著,看起來極其冷靜,可這冷靜,卻是那樣不合時宜。
慕之明咽下里的糕點,驀地站起。
兩人相顧無言,竟是顧赫炎先開了口,他垂眸輕聲道:“昨日……我喝醉了,做了這等讓你困擾的事,對不……”
“顧赫炎。”慕之明開口打斷他的話。
這是慕之明第一次直呼顧赫炎的名字,嚴詞厲,令顧赫炎不由地抬起頭來,看向慕之明。
“為什麼你喝醉了會想給我送聘禮?”慕之明問得有些咄咄人,他好似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語氣十分急切,“為什麼?”
顧赫炎:“……”
慕之明一步上前,著急道:“顧赫炎,我不要聽什麼對不起,我不要聽什麼喝醉了,我只想知道為什麼,糊涂事也好,腦子昏也罷,我想知道的是,你讓人把狩日獵月弩當作聘禮的時候,在想什麼?”
顧赫炎眸撲朔,膛微微起伏,似乎心中已掀起驚濤駭浪,可他依舊沉默著,像塊被經年寒雪湮沒的靜默頑石。
“顧赫炎。”慕之明幾乎是在哀求,“你說句話,你回答我,為什麼?”
顧赫炎猛地閉眼,再睜開時候,眸子深只有化不開的冰碴:“我……皇上想為我和清河公主賜婚,但我不愿與天家結親,于是同皇上說我喜歡男子,此舉,只是為了讓皇上信服,為了告訴皇上我沒有撒謊,并無……并無他意。”
慕之明愣在原地,呆呆地看著顧赫炎,半晌后開口,聲音極輕,好似稍微大聲一點,都會震碎他心中那微不可見的期盼:“只是這樣?”
顧赫炎斂眸,大漠邊塞狂風卷寒雪,終是從前世呼嘯到此生,不散不消,冷得剜骨:“……只是,這樣。”
話語落地,無聲擊碎黃粱夢,慕之明凝噎語塞,緩緩作揖行禮,連句告辭的話都說不出,他轉離開顧府,直到上了馬車,才微,用自嘲的語氣的喃喃自語:“也對……我在想什麼呢……真傻啊……”
一句畢,些許哽咽和一聲嘆息已湮沒在喧囂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