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慕國公近日在尋人替你家小公子說親納喜?”
顧赫炎雙眸猛地一,他呆愣許久,緩緩垂頭:“嗯……”
“你‘嗯’是幾個意思啊?!”裴寒瑭被氣笑,“你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啊?”
顧赫炎反問:“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裴寒瑭拍桌:“你如果知道,那為什麼不提親?你如果不知道,那好,現在你知道了,你給我去找燕國公提親!等等,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覺得男子尋男子提親,不太統,但先帝開明,尚在人世時曾為王爺與簪纓世家公子賜過婚,如今通達事理之婚雖有,但也不是沒有啊,所以你去提親吧!”
顧赫炎未言語,只是搖頭。
“你搖頭干什麼!”裴寒瑭崩潰扶額,“你不是喜歡他嗎?”
顧赫炎低聲:“時辰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
裴寒瑭被氣到雙眼翻白含老。
但裴寒瑭了解顧赫炎,他這般回避,定有他自己的緣由。
裴寒瑭吸氣吐氣,站起走出廂房。
但是沒過多久,他又回來了。
只聽‘哐哐哐’三聲,三壇酒被擺上矮案桌。
裴寒瑭中氣十足:“一醉解千愁,喝不喝?”
顧赫炎沉默片刻,點點頭:“喝。”
“行,那今夜我舍命陪君子。”裴寒瑭坐下,打開酒壇的泥封,不一會,酒香四溢。
裴寒瑭原本以為兩人會是月下談心,小酌兩杯,哪知泥封才拆,顧赫炎端起一壇酒仰頭就開始灌自己,喝得又急又快。
不過一會,一壇酒見底,顧赫炎眼底的哀傷愈來愈濃烈。
“哎……你真是……”裴寒瑭搖搖頭。
顧赫炎沒說話,拿起第二壇酒,一言不發,繼續喝。
裴寒瑭:“慢些啊,哪有你這麼喝的。”
在赤焰軍軍營里,顧赫炎謹遵軍規,半步不越雷池,所以多年來幾乎滴酒不沾,如今突然縱飲,不多時,眼里便有了醉意。
裴寒瑭知他心里難,又不懂他為何不爭:“我就不明白了,你真能眼睜睜地看著慕之明去親?”
顧赫炎拿手背拭角溢出的酒,垂眸含糊道:“我可能快沒時間了,只剩幾個月了,我雖知道命里有一劫,但戰場刀劍無眼,我躲得開那一箭,卻不知能不能躲得過后面千千萬萬支箭。”
“顧煜熠你念念叨叨些什麼呢?”裴寒瑭沒聽清,繼續勸,“你這麼喜歡慕之明,你得讓他知道啊。”
顧赫炎搖搖頭:“沒必要,若非兩相悅,只是徒增他煩惱罷了。”
裴寒瑭:“那萬一你倆是兩相悅呢?”
顧赫炎:“不可能,他已有心上人。”
裴寒瑭驚疑:“什麼?慕之明有心上人?你從何而知?”
顧赫炎垂眸,淡淡道:“我就是知道。”
無論是前世一遇見肅王便笑逐開,還是營帳睡夢里的那聲呢喃呼喚,抑或是酒醉后的念念不忘。
他都知道。
顧赫炎放下第二個空壇,手去拿第三壇酒。
“行。”裴寒瑭破罐破摔道,“就算他真的不喜歡你,就算他真有心上人,可現在他親事未定,你去提個親怎麼了?難不你顧煜熠如此好面子,接不了被拒絕?”
顧赫炎搖搖頭。
裴寒瑭:“你到底在怕什麼啊?”
顧赫炎:“怕他厭我。”
裴寒瑭:“……”
酒過三巡,顧赫炎眼里已經有了七分醉意,他抱著酒壇,輕聲道:“其實……此生一聲赫炎,已經……足夠了……”
裴寒瑭從那句‘怕他厭我’時就開始沉默,聽到這句話后深呼吸數下,當即決定豁出去了,他調整了下神,故作隨意地說:“行,也是,我剛剛細細一想,覺得我不該勸你,這慕之明,本不值得你去提親。”
顧赫炎抬頭,蹙眉看向裴寒瑭。
“什麼燕國公世子,不過是個紈绔膏粱子弟,沾點燕國公榮罷了。”裴寒瑭頂著如風刀霜劍的目,堅持把話說完,“你可是赫赫有名的羽林大將軍,赤焰軍主帥!讓你去提親?就憑他?他配嗎?”
顧赫炎:“……”
片刻后,裴寒瑭沖出廂房找到溫鐘誠,抓著他說了一堆,然后急道:“快快快,馬上去辦!”
溫鐘誠聽完后瞠目結舌:“這,這不合適吧?”
裴寒瑭:“別管合不合適了!反正是你家爺說的事,我一字不落地轉述的,趁你家爺醉著酒,腦袋還不清楚,快去!等他清醒了就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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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休沐之日,慕之明未去上朝,他用過早膳后,坐在竹林涼亭里沉思。
上一世,賢王謀逆一事蓋棺定論后,傅詣立刻迎娶軍統領之,而軍有著這京城里最銳的兵力,若能掌握軍,就能掌握京城咽,傅詣的野心,在這一舉上,可見一斑。
若是,這門親事被搶,那便可以拔掉傅詣的羽翼。
慕之明定下心,起回到廂房,問采薇:“我爹娘可在府中?我有事尋他們。”
“在呢。”采薇點點頭。
“好。”慕之明起準備去偏廳。
采薇忽然想起什麼,忙喊住他:“對了爺。”
“嗯?怎麼了?”
采薇思索著說辭,猶豫片刻才道:“清早,有樣東西從府外送來,本來是要送去正廳給老爺夫人的,但是我攔下了,因為……不太合適……太過隨意了,若是老爺瞧見,恐怕會因誤解而生氣,所以我想著,還是先予你。”
慕之明疑,什麼東西能讓明能干、行事利落的采薇如此吞吐:“從何送來的?”
“爺,是從……從羽林將軍府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