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9 庶 青豆

有時候乾脆說,千錯萬錯,錯差,都怪謝明臺吧。如果他不手,事不會一發不可收拾。全是這個壞蛋的錯。可是他們又不是謝宜，他們又不會算天命，怎麼知道走到哪一步就可以了呢？

謝玉臺不是傻子,他看明臺喜袍穿在上,府門上的紅綢還沒拆下，地上還有鞭炮放過的碎片，無不散發出來歡慶氣氛。他很不願意地承認，自己被騙了。

在他以爲自己終於可以和阿妤在一起了之後。他那麼高興地結束手頭的事,快快樂樂地回到青顯。他可以把阿妤明正大地留在邊,而阿妤也願意。這是多麼好的事！他覺得此生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

然後呢，他最親近的親人，利用了他！

年原來清澈欣喜的眼，閃過惱怒驚愕，慢慢被黯然無填充。他擡手，就掐上了坐在地上的年脖頸。玉臺目復雜地看著那張和自己一樣的臉蛋，“阿妤呢？”

謝明臺一下子就笑了。他想過很多種相遇的場景，玉臺打他一頓，惡狠狠地質問他。爲什麼婚期是錯的？他可以說是侍衛聽錯了。或者狡黠說，你又不識字，聽來的東西難免有誤差。如果玉臺不滿意，他還可以殺了那個侍衛來表明自己的清白。他當然也料過謝玉臺會把矛頭指向他——可他沒想到謝玉臺會這麼直接。

“阿妤呢？！”謝玉臺向前，兇狠地瞪著他，手上也不住用力。他懷中，給阿妤帶的杏花銀鏈，變得冰冷沉重。在年懷中，總覺得有些事壞了。

謝明臺擡手臂，輕輕偏頭，就揮開了謝玉臺鉗制自己的手。當然當然，玉臺手上無力，又不能練武，怎麼可能會傷害到謝明臺？這刻，謝明臺從玉臺臉上看到失又傷心的神，心裡一痛，竟覺得有趣。他笑道，“你問阿妤？你爽約了的婚事，當然氣得離開青顯了啊。難道你還指著阿妤等你道歉？別傻了玉臺，你已經給了阿妤很大的恥辱。”

謝玉臺面發白，他恨恨地盯著謝明臺。往後退，一點點發冷。在這個時候，阿妤走了？他可以理解的，他把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丟在青顯，自己說走就走。然後幾個月沒消息，要親了，還又丟下不理。阿妤該生氣，該傷心。

可是……他什麼都不知道。他連自己什麼時候親，都到這一刻，才知道。

謝玉臺一聲不問，轉牽著馬走開。謝明臺站起，擡手抓他手臂，被謝玉臺閃避開。進而一道冷從玉臺袖中飛出，竄嚮明臺的面容。謝明臺恍然後退，甩袖甩開，將那支袖箭打在地上。謝明臺怔然，看著玉臺冰冷的神，只好舉手苦笑，“好了好了，是我錯了好不好？你留下吧，我幫你找回阿妤。我可不想讓你們兩頭跑，再錯過，又了我的罪。”

“不必，”玉臺背，不看他道歉的樣子，“我自己找阿妤，不用你費心。”

謝明臺皺眉，有不好的預。他乾笑，“那我跟著你一起去？”

“不用。”

“我派人跟你呢？”

“不用。”

謝明臺自有理虧，他不好多說。可是玉臺這明明白白的拒絕，仍讓他覺得這破小孩太過分了，一點腦子都沒有，“讓謝家找人，是最快的。玉臺，這天下，還沒有謝家傾巢而出、卻找不到的人。”何況，阿妤才離開了多一會兒呢。

“不用。”玉臺騎上了馬，握繮繩。他表冷淡，離去前，才輕聲，“以後，我和阿妤如何，希謝八公子不要再過問了。謝八公子如果看我不順眼，我也不會污了你的眼，來青顯打擾你。”

玉臺還沒這麼客套地過他。謝明臺愣住，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了。他握的拳頭蒼白，聲音冷下，“你這話什麼意思？”

“不管有沒有找到阿妤，我都再不會回青顯了。”謝玉臺駕馬離去，只見一道紅影在眼前起，年瞬間立於他馬前，一指就點住了他的馬無法。謝玉臺心中難過又自嘲，這就是他從來沒懷疑過的好兄弟。

他平時的信任，肯定給謝明臺提供了不笑話吧？

“你是謝家的七公子，不回青顯是什麼意思？好，我是做錯了，我不該鬧這麼一出，我現在也覺得後悔了。但是你不要孩子氣，說氣話。我縱然有私心不想你和阿妤親，可難道我真的會害你嗎？我最希的就是你留在青顯，謝家保護，一生無憂。”謝明臺又溫又氣悶，他說勸，說的自己都覺得自己真是大好人，“好了我可以發誓，以後不再過問你和阿妤的事。你去找人，然後帶阿妤回來。如果你不想見我，我可以消失在你面前。可是玉臺，不要離開青顯謝氏的保護——你知道的，你和謝家其他人，並不一樣。”

是的，不一樣。謝家哪個人，說出來都有響噹噹的名號。從朝到野，綠林江湖，超越國度，在傳說中，都是一種可怕的存在。任何一個人，都是極有殺傷力的。可是謝玉臺不一樣——只有他，是需要謝家保護。

“你覺得我保護不了自己，也保護不了阿妤，對嗎？”謝玉臺在馬上，輕輕發笑。他上在笑，可是他的眼睛，很冰寒，冷酷。他的這一面，謝明臺還沒有見過。謝玉臺垂眼看向自己的親弟弟，“你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活下來的嗎？”

“……不知道。”謝明臺有些茫然。他知道謝玉臺格多變，可是，第一次上的人，總覺得他變得太快了。

“那你知道，我這次除了去翼城爲你做事，也有我在利州留下的舊事要理嗎？”

“不知道。”謝明臺發現，或許他從來沒了解過玉臺的生活。

“你知道你在這個時候讓阿妤獨自離開青顯，會遇上什麼嗎？”

“……會有危險？！”謝明臺的寒，瞬間就豎起了。他完全，沒有察覺出來啊。是他最近鬆懈，警惕力變差了？

“你不知道我這些年了什麼苦，你沒想過去了解，你覺得浪費時間。你也不知道我一直忍，是爲了什麼，你覺得我個破小孩，只會鬧脾氣，懶得理我。你更不知道我自己的事有多糟糕，讓阿妤留在青顯，是爲了謝家能保護。你卻讓獨自離開。找我？呵，找我，”謝玉臺沙啞笑，他音調很低，似哭還笑，“你什麼都不知道，爲什麼你總是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來同地對我說，一切有你擺平？你幫我擺平了什麼呢？你又擺出爲我好的樣子，又想把阿妤從我邊帶走，還不希我恨你——你不如像謝家其他人一樣，冷眼旁觀好了！我寧可你冷眼旁邊，等我死的時候再幫我收。”

謝玉臺悲傷地看著謝明臺，忍耐目中忿然。這個人，會讓他一敗塗地。他那麼放心地把阿妤給這個人，這個人，卻那麼理直氣壯地加以利用！謝玉臺第一次覺得，謝家人這麼的、這麼的、這麼的可惡！爲什麼，什麼都可以利用？爲什麼，一點點標準都沒有呢？他第一次，痛恨自己出生在這樣的家族。倘若阿妤真的出事，倘若阿妤真的出事，他只是想一想，就痛得難以呼吸了。

承認吧，玉臺，你早就上阿妤了。你早不能沒有了。

“我只是還沒來得及……”謝明臺後退，額上冷汗冒出。

“如果我的阿妤出了事，我永遠不會原諒你，謝明臺。”謝玉臺騎馬離去，留他一人在路邊，“青顯，你也不要想著我回來。”

黑暗夜裡，謝明臺出神地看著出城的方向，玉臺的紅漸漸消失。他心頭忽冷忽熱，那麼強烈地覺，自己要失去玉臺了，自己一定要做點兒什麼來彌補。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冷漠之人，但被自己最關心的人指出來，還是這麼尖銳，讓他懷疑整個人生的走向。

他真的對玉臺，差勁到這個地步？他明明，是想關心他……是不是，他真的不應該這樣狠心？

謝明臺心中沮喪：去他媽的道德標準吧！從來沒人這麼教過我啊，我還以爲，對玉臺已經很好了。原來，在所有人眼裡，這是僞善。我都要被他們說服了：或許我真的不在乎玉臺。可是如果不在乎，我現在爲什麼又覺得後悔？

他也纔是十九歲的年，從小的教育不過是弱強食強者生存，許多事沒來得及學習。他甚至不如他的侄子謝白涵懂得多。

謝明臺對整個人生產生懷疑，一沮喪，好多天就過去了。家主謝白涵看夠了這場戲，親自去書房，好笑地看著謝明臺失魂落魄的樣子。謝白涵笑，“兄弟深果真是你自己騙自己的吧？沒有人信過你，連七叔都不信。我覺得他說的對的，你還不如像我這樣冷眼旁觀，至不會害了他。”

江南的控訴，又在謝明臺腦中響起了。謝明臺頭痛，喃喃，“我會害了他？”他會害了自己的親哥哥？

謝明臺猛然清醒，像只兔子似的跳起，“白涵，派人去追蹤玉臺，不能讓他胡來！青顯是誰在負責報？快去查，我要知道玉臺這些年過的什麼生活，落在誰手上……”他邊說邊往門外走，準備安排一系列事項。好一會讓沒聽到靜，他在門後又停步，扭頭看謝白涵，祈求看那年，“你不會袖手旁觀，對吧？”

袖手旁觀嗎？

謝白涵沉默，片刻才無奈笑，“八叔，不要爲難我。謝家有規定，謝家子弟除非死在外面，纔會有人去收。我們有君子協定，決不手兄弟之事。”他不許明臺用謝家的勢力，“謝家的死士，不是爲了找一個還沒死的人。謝家的報，也不是浪費在這種地方。我來就是告訴你，因爲我現在管理謝家，所以決不允許你用謝家的力量。雖然我上很同七叔，但你要在他還沒死前就用謝家的人力，我會按祖訓，對你予以重罰，或直接趕出家門。”

謝明臺氣笑，低咒一句，轉摔門離開，想辦法安排自己的人手去。是，謝家人總是爲了大局，輕易不出手。總想著，萬一哪裡有民暴呢，萬一青顯這時候出大呢，萬一有人宮呢……萬一萬一！他們自己家的人都是有了危險，死後纔給復仇。所有人，都這麼冷漠自私！

可是對於玉臺，謝明臺不想放棄。僞善也罷，同也罷。他不想每一次，都是放棄自己的哥哥後，再來後悔。

阿妤已經離開青顯好遠，又累又，只能騎著馬胡走。低著頭後悔自己太偏激，說不定等一等，玉臺就回來了呢？果然還是太矯：那場婚事的恥辱，讓好沒辦法忘記。

小姑娘擡頭看天，玉臺，你現在在哪裡啊？你知不知道我在生你氣呢？肯定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話，不會現在還不來找我。不過也有可能，玉臺終於發現，他攤上的這個姑娘，也是脾氣很大的……

突然，樹林中飛出許多人影，把層層圍住。一位麗如靈的白年從林中走出，笑瞇瞇地看著阿妤木然的臉。

阿妤下馬，查看勢，苦笑著抿兒。就算不認識這些人，也認識爲首的這位：胥麗華手下最得意的死士，伏夜。雖然只與伏夜打過一次照面，但伏夜的氣質太鷙詭異，很難忘。

此時，伏夜走到面前，笑的得意。他當然應該得意，“不用想辦法逃走，我會直接殺了你。也不用害怕，我沒那麼喜歡折磨人。”他從袖中取出一個小藥瓶，裡面有一枚丸藥。

年笑如罌粟，“來，漂亮的姑娘，告訴我，你是準備自己吃了這藥，還是我餵你吃下去呢？我這樣的人都是在刀尖上走過的，你儘管大膽用藥，不必考慮我敢不敢殺你。”

他們真的會殺掉自己。阿妤子抖，害怕無比。做了個錯誤的決定，閉眼服藥，以爲這樣會給自己爭取時間。很多年後，江妤都想，那時候，還不如死了的好。